黑白两色的空间中,随着那名为陆明愿的小姑娘走进房中,而开始染上颜色。
    许愿看着她,从她的身上看见了心愿的影子,似乎就是心愿八九岁时候的样子。
    可是心愿呢?
    许愿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如此熟悉这两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她只顾着茫然四看,却发现刚才被她刺穿心脏的少女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许愿又莫名能够感觉到她的气息,似乎就在身旁,或者该说是——体内。
    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夏日的乌云,铺天盖地地涌上心头。
    可是她应该已经杀死了心愿,杀死了事件的主持人,已经结束了一切才对啊!
    “可为什么天上那头灰鲲还没有消失?为什么那股不安反而更加浓郁了?”
    许愿呆呆地看向窗外,夕阳下,巨兽仍在凝视着她。
    而在它的头顶,依旧有一道人影,那人影在阳光下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面容。只是那人影似乎变大了,从小孩子的样子变成了成年人。
    一股森冷在心中爆发。
    “难道事件主持人不是心愿?难道我杀错人了?”
    这个念头让她窒息。
    而这时候,陆明愿忽然走到了她的身旁。
    粉尘漂浮的光柱下,她扬起小脸看着她,问道:“大姐姐,你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
    “嗯。把我从这里救出去。”陆明愿的瞳中有光芒在流动。
    许愿无法面对那种充满希冀的目光,她侧过脸去,避开那道视线,“我——我不是的。”
    如果这里真的是过去的时光,陆明愿真的是过去的心愿,那么,她许愿根本就是未来那个杀死了陆明愿的杀人凶手。
    “这样啊。”陆明愿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大哥哥说的天使呢。”
    “大哥哥……天使……?”许愿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嗯!我今天出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哥哥。那个大哥哥人很好,他给了我这个!”陆明愿举起手中的洋娃娃,露出灿烂的笑容,“而且,他还说我只需要再忍耐一段时间就好了。”
    凝视着那洋娃娃,许愿忽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忍耐一段时间……那是多久?”
    陆明愿道:“二十年。”
    陆明愿脱口而出的数字仿佛一颗深水炸弹,炸响在许愿的脑海中。
    二十年——二十年怎么了?二十年有什么特殊吗?为什么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
    还不等她细想,就听见“噔、噔、噔”的声音响起。
    那是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楼梯间的声音。
    陆明愿脸上的笑容瞬间崩塌,她身体僵直、支起耳朵、仓皇四顾,就像是听见了野兽呼吸声的幼兔。
    而当门口响起钥匙碰撞声音的时候,陆明愿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恐。
    是谁要进来了?为什么会让陆明愿如此瑟瑟发抖?
    不用她询问,陆明愿已经主动回答:“妈妈要进来了!她最讨厌我玩这些女孩子的东西!怎么办,我应该藏在哪里?”
    妈妈?为什么孩子会如此害怕自己的母亲?
    看着陆明愿那惊恐之极的表情,许愿忍不住说道:“交给我吧,我帮你保管。”
    陆明愿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大姐姐,你果然是大哥哥说的那个会来救我的天使!”
    女孩将玩偶放在许愿怀中,就要往房间里钻,却在关上门的前一刻,忽然扭过头来,看着许愿郑重其事地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姐姐,我想知道——”
    “什么?”
    “是不是只有童年才会如此痛苦?”陆明愿问道。
    许愿的眼神瞬间定格了。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中所蕴含的绝望,令她呼吸困难。
    而当她的视线落在女孩那带着伤疤的额头、破损的嘴角、淤青的肌肤时候,就更加体会到那股痛楚和绝望了。
    怎样的母亲才会这样折磨自己的孩子?以至于开始怀疑人生的合理性?
    她正要开口,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女孩立刻将自己的房门紧紧关闭。
    许愿抬眼望去,就看到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皱着眉头走进来。
    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那女人的面孔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是还不等她询问,就看见那女人鞋也不脱,气势汹汹地向她走来,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女人在向她走过来的时候,鞋跟与地板的碰撞声音愈来愈大,宛如雷鸣,而那人形也在越变越大、越变越高。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恐惧涌入心间。
    直到那女人走到她面前,猛地抬起巴掌扇到她的脸上,许愿怀中的洋娃娃脱手飞出去,她整个人也重重向地板砸去,她恍恍惚惚地看着旋转的画面,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女人变高变大了,而是她变小了。
    可怎么会这样?
    就听见女人怒吼道:“我说了多少次了——不准玩这些女孩子的东西!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陆明愿!”
    陆明愿?
    我变成了陆明愿?
    许愿茫然地想着——我跟陆明愿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会变成陆明愿?”
    这是许愿的脑袋重重砸在地板上前一刹那所产生的疑惑。
    ……
    ……
    “还真是倔强。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变成’陆明愿,而是‘变回’了陆明愿。”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时空再次定格了。
    下一刹那,许愿的脑袋落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她撑着爬起来,发现自己原来又在“下坠”的过程中来到了那间儿童房里。
    是谁?难道是——
    “老大!”她猛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陆明正坐在她的对面。
    老大没死?!
    她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就听见陆明淡淡地说道:“我不是陆明,你也不是许愿,心愿也不是心愿。”
    陆明脸上的表情让她觉得陌生,而他口中的话更加让她觉得可怕,但她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
    “那——”
    “那都是——陆明愿。”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位手持黑伞的黑发少年。他依靠在门框上说道:“你们是同一人。”
    正是——
    “叶洛!”
    许愿脱口而出。
    陆明看见叶洛没有怎么惊讶,只是挑了挑眉,“你也进来了?”
    叶洛笑了笑:“作为‘玩家’总是有一些手段的,而且——现在【仪式】已经完成,现实世界的时空一场灾难就要降临,南城的人一个也跑不掉。最安全的地方当然是‘二十年前的这里’。”
    “玩家。你真的是玩家?”陆明盯着他。
    叶洛眼神中闪动着奇怪,“难道你不是玩家?”
    陆明只是毫无笑意地扯了扯嘴角,明显是不相信叶洛的话。
    在一旁茫然听着的许愿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本以为她才是最了解一切的人,但现在却发现原来她才是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而更让她觉得头皮发麻的是叶洛的话——
    什么叫做他们是同一人?
    什么叫做仪式已经完成?
    什么叫做二十年前的这里?
    关键词在她脑海中回荡,将真相的轮廓线缓缓勾勒出来,她仍然看不见那最后的真实,但她可以感觉到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无比恐怖的可能性。
    但现在最致命的问题是——
    “为什么【仪式】还是完成了!我不是已经杀死了事件的主持人吗?还是说是‘钥匙’——是张菱,已经出了意外?”许愿急切而恐惧地问道。
    “‘钥匙’确实出了意外,但张菱并没有出意外。”叶洛道。
    “什么意思?”许愿茫然。
    “意思就是——张菱并不是‘钥匙’。”
    许愿登时睁大了眼睛,她求助般地看向陆明,“老大,你不是说‘钥匙’就住在这里吗?”
    陆明不说话。在叶洛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紧盯着叶洛,像是要看出花来。
    “‘钥匙’确实住在这里,但是张菱是两年前才搬过来这里的。在这之前住的人会是谁?”叶洛的视线落在许愿脸上。
    许愿下意识避开了视线,“我——我不知道。”
    这时候,陆明忽然开了口:“你怎么知道是20年前?”
    “你在害怕吗?”叶洛看向他,“【仪式】不是已经完成了吗?你的计划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陆明立刻闭上了嘴,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叶洛。
    但许愿却没有办法置之不理,她瞳孔骤缩,“什么叫做计划已经实现了?老大你的计划是什么?难道不是停止灰鲲事件吗?”
    她浑身发冷,只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张大网之中。从头到尾,她都是被欺骗着的。
    无论是陆明,还是叶洛,全都在欺骗着她!
    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如此痛苦和挣扎。拼尽全力杀死了一名无辜的少女,但最后换来的却还是【仪式】的完成。
    而这两个人,居然还是如此冷静和淡定。
    许愿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吼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仪式已经顺利完成了啊!灰鲲就要出现了,南城就要崩溃了!那么多人啊,全都会死的啊!为什么你们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因为已经太迟了。”
    “什么叫太迟了?既然张菱不是钥匙,那么找到钥匙杀死她,还是有可能终止【仪式】的吧!”她迫切地说道。
    “你不是已经找到钥匙然后杀死了她吗?”叶洛盯着许愿,拳头握紧,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抹悲哀,“你不是已经杀死了心愿吗?”
    “可是心愿不是事件的幕后真凶吗?”许愿茫然道,“就算她过去住在这里,真的是仪式的‘钥匙’,那么我杀死了她,不正好防止了她清除自己的hp值吗?为什么【仪式】没有被打断?”
    “你还不明白吗?心愿就是你——二十年前被你抛起在花鸟市场中的‘自己’。你杀死她,根本就是杀死了你自己——而这,就是【仪式】的必备条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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