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出什么事了?”
    诸葛亮本以为曹军攻势已停,终于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看是但刘备的态度,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
    真是没个消停啊!
    诸葛亮在心里吐槽着,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军师,长沙、零陵、桂阳、武陵等郡的太守、县令,全部都收了曹操的好处,然后派遣各自麾下的兵马前往曹营助其攻打襄阳,如此一来,我们要守住襄阳就更难了!”
    刘备本就不算多英俊的苦瓜脸,现在看着更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诸葛亮的反应却是与刘备截然相反。
    “主公,这可是好事啊!主公何忧之有?”
    这一句话,直接给刘备都说愣了。
    “好事……?”
    刘备心想,这诸葛亮不是最近忧虑过度,把脑袋给糊涂了吧?
    看出刘备误会了自己,诸葛亮这才含笑作出解释。
    “主公,兵不再多而在精,曹军之众本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他们是一支不折不扣的精锐之师。”
    “可是如今,不知是何人给曹操出了一个馊主意,居然让他们与荆州本地的士兵们兵合一处。”
    “其实,荆州本土士兵们的素质如何,相信主公比亮还要清楚。”
    “如今曹军与荆州兵合到一起,荆州兵定然会影响曹军的发挥,再加上那些太守、县令为了一己之死把将士们送上前线来送死,荆州兵们心中必有怨气,从而将气愤发泄到曹军身上。”
    “依照亮的猜测,开战之前,他们自己都可能打起来,就算曹操以武力强行镇压那些荆州兵,可真到了他们一并来攻城的时候,两军非但不会精诚合作,反而会相互掣肘!”
    “所以说,曹操用了这错误的计策,反倒是为我们降低了守城的难度!”
    对于时刻如坐针毡的刘备而言,再没有比诸葛亮这一段鞭辟入里的分析更能振奋人心了。
    事实上,诸葛亮的分析确实非常有道理。
    只是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想到,楚云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居然能立刻想出解决的办法,还立刻付诸实现,让两军将士同心同德。
    “军师说得有理,倒是我太盲目紧张了。”
    刘备有些汗颜地自我反省着,这时他才想到自己方才作为人主,实在太过失态了。
    “主公也无需这般自责,最近曹军连番猛攻城池,城中人人自危,一时有所紧张,也是人之常情嘛。”
    事实上别说刘备,就是诸葛亮这几天睡觉的时候,都有些不踏实。
    虽说襄阳是一座坚城,而且目前还没有任何城门被攻破的征兆,但一想到这是他们最后能够据守的坚城,就难免会生出一种特别的无助感。
    任何人在无路可退的时候,总会觉得内心极度惶恐不安。
    只不过有些人能尽量压下这种恐惧,竭尽所能去克服它。
    “军师说得是啊,不过有军师这句话,我今晚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这主臣二人又随口聊了几句,就有说有笑地分别了。
    ——
    翌日,军心问题已经完美解决的曹军,在曹操的精心安排下,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城。
    这一次,在原有的攻城分布上,还增添了各路荆州本地的人马加入其中。
    “云儿,真的会如你和奉孝预料的那么顺利么?”
    因为已经把能做到的细节全部做到位,曹操站在前线附近,与同样前来督战的楚云一起眺望着前方的战事。
    “叔父,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很多为将者,都以为刀剑声一起,决胜负的时候就开始了,其实侄儿倒是另有一番见解。”
    楚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这个举动对曹操这位魏王而言,其实有些许的不尊重。
    但是曹操肯定不会有任何想法,因为他知道,楚云只是跟他一样,都关心着前方的战事。
    “哦?另有一番见解?云儿不妨说来听听。”
    作为同样对兵法颇有研究的善战之人,曹操对这种话题还是非常感兴趣的。
    “叔父,侄儿以为,刀剑声起,胜负其实就已经决定了。”
    “也就是说,真正决定战事胜负的,不能也不该是临阵交战时的细枝末节。”
    “诚然很多时候,某一个奇谋或许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但这种奇谋,其实就相当于两名剑客比剑的时候,经常会用到的虚招。”
    “招式有实也有虚,无论剑术高低,每一位剑客都会在与对手交锋时,使用虚招。”
    “但虚招这种东西,用归用,没有哪一位剑客的胜利,是单纯靠着虚招获胜的。”
    “剑客能赢,一定是因为他平日刻苦修炼剑技,所以在遇敌交战时,才能克敌制胜。”
    “而战争,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能否攻克荆襄,最终靠的还是我们的实力,我们的底蕴,而不是这些交战之际的计策。”
    “当然侄儿不是说这些不重要,只不过,它绝不是我们赢取胜利的‘根’!”
    楚云说完,曹操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看法。
    他沉思了好久,用非常漫长的时间,仔细消化了楚云所讲的内容。
    “云儿,听你这一席话,叔父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也不得不惭愧啊!”
    曹操是真心觉得,楚云的这番话,已经精辟到可以记载在史册上了。
    太多的人,都把战事的胜负,归咎到交战时的细节处理上。
    可实际上,战前的准备,才是决定战事结果的核心。
    士兵的数量,训练精锐程度,武器、护甲、马匹的质量,还有粮草的运输和储备,以及领兵将军的智谋与勇略等。
    这些要素,都是在正式开战之前,经过漫长的积累,才能呈现的。
    这些,才是一方势力真正的底蕴。
    如果战场上一个奇谋诡计就能主宰胜负,那当初张绣早就在贾诩的帮助下,把曹操、楚云、曹昂还有郭嘉等人全都一锅端了。
    “可是云儿,叔父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曹操当真是已经摆出一副学徒的心态在求教了。
    “叔父请讲。”
    “云儿,你说的这个道理虽然精辟,但其实并不难懂。”
    “可是你说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人,到头来都会把胜负归咎到战事的细节上,并指望着靠奇谋诡计来获胜呢?”
    其实就连曹操自己,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地就犯了这个毛病,当时他事后还会再三反思,却一直抓不到重点。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有些仗他打输了,不是因为在临阵交锋时做了特别错误的判断。
    比如昔日讨伐董卓时,他力排众议,独自一人星夜追杀董卓,最后在荥阳汴水被设伏的徐荣击得大败。
    那一次,不止是吃了大败仗,曹操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害得至交好友鲍信身受重伤。
    以曹操的性格,事后当然会反思自己的问题,当时他把战败的原因,归咎到了自己没能洞悉先机,也就是没能察觉到徐荣早就设好埋伏这件事上。
    现在听了楚云的理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结论是错误的。
    当日荥阳之战,自己之所以落败,根本原因在于,他手上只有五千兵马,而且因为昼夜不停的追杀,将士们和战马都已经是人困马乏了。
    而徐荣的部队算不上是完全的以逸待劳,但在精力上逼曹军要充沛很多,再者,两军的兵力也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曹操在这些硬性条件上就已经输了不止一筹,真正打起来,就算没有所谓的设伏,两军是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最后战败的人,一样会是曹操。
    诸如“茅塞顿开”、“醍醐灌顶”这样的词汇,已经无法来准确形容曹操现在心中的震撼了。
    楚云的话,不仅仅是为他解决了以往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未解之困惑。
    更重要的是,现在摆在眼前的担忧,也同样迎刃而解了。
    因为从楚云的这份言论上,可以印证出结论。
    曹军这次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处在一个“胜”的位置。
    所以眼下对于曹军而言,胜利基本是必然的。
    叔侄二人洽谈越来越欢,而后,二人默契地停止闲扯,开始一起关注于眼前的战局。
    也许刘备、刘琦麾下有人能再想出什么阴谋诡计试图扭转局势,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诸葛亮。
    因为诸葛亮恰恰是最不善于用诡计取胜的人。
    真正让楚云担心的,反倒是那个似乎藏匿在暗中,似有若无的人物。
    ——
    襄阳城内,刘琦正苦苦缠着徐庶不放。
    “先生,算我求您了,您就再想想办法吧!”
    徐庶叹了口气,轻轻抖开刘琦抓着自己的手。
    “公子,这并非我愿意不愿意想办法那么简单的。”
    “先生此话何意……?”
    刘琦整个人一僵,似乎意识到了某种最坏的可能性。
    “公子,还是听在下一句劝,快让刘备和诸葛亮他们,找一处攻势最薄弱的城门突围吧!”
    如果是旁人听起来,徐庶这番言论,大有通敌和动摇军心之嫌。
    但是刘琦对徐庶还是了解的,他知道面前之人绝不会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通敌卖主。
    只是刘琦怎么都想不明白,眼下敌军不过就是招揽了一堆乌合之众,城池也完全没有失守的迹象,为什么徐庶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劝他弃城逃走呢?
    “先生,曹军的人数虽然多了些,但他聚集得不过都是一些其他太守、郡县手下的乌合之众,曹操把他们混合在队伍里,没准是有害无益的事情,不值得我们这么畏惧啊!”
    听到刘琦的话,徐庶悲喜交集地叹息道:“公子能看到这一点,其实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但是公子没有想过,如果曹营之中,有人能收复这群乌合之众,并让他们与曹军通力合作,那么,这些荆州本地兵马参与到攻打襄阳的战事中,将会对我军的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刘琦先是一愣,可恐惧之色在他那还算英俊脸庞上停留了不会超过一秒,他就又恢复到那副镇定自若的神色。
    “不可能。”
    他异常笃定地分析道:“先生,我对那些太守、县令手下的兵马,是再熟悉不过了。”
    “他们平日几乎从不训练,多年来也未曾参与过正规的战事,除了偶尔剿灭一下周遭出现的盗匪以外,整日就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这样的军队,且不说他们根本不会轻易听曹操的指挥,就算真的有人能摆平他们,又能如何?”
    “公子此言差矣!”
    徐庶还没等刘琦把话说完,就已经好几次想要出言反驳了。
    “怎么?先生?莫非我说得有错么?”
    看着徐庶干着急的眼神,刘琦除了觉得好玩以外,并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危机感。
    “到这个时候,公子,在下可就不让着你了!”
    说完这句话,徐庶脸色一变,开始严厉地斥责刘琦。
    “公子!只要那些荆州士兵是真心实意帮助曹军来攻城,就算他们再无能,也会对我军的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
    “为何?”
    刘琦不服气地反问道。
    “因为他们都是荆州本地人啊!我军将士也大多是荆州本地人,如果来进攻他们的,有很多都是他们的同乡,换作你是他们,你会怎么想?”
    这回,刘琦马上就蔫了下去,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先生,这……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办法,眼下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是按照在下先前说得那样,放弃襄阳,退据江夏,并火速与孙权取得联系,与刘皇叔一起前往江东,投奔孙权!”
    看着态度极其坚决的徐庶,这番话可是把刘琦给折磨得心力交瘁。
    “可是,先生,荆州是家父苦心经营数十年才建立的基业,他在辞世前将这份重任交到我手上,可如今才不到一年的光景,我就把它丢了,这……”
    与刘琮不同,身为长子,哪怕多年来遭受刘表的慢待,刘琦仍对刘表满怀憧憬。
    “公子心中有孝道,这本是件好事,可若是为了这份执念,而迟疑不决,到头来非但景升公的基业难以保全,公子也将命丧九泉,他日在九泉之下,又有何颜面与令尊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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