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耆候,耆候。”
    美少年瞬看到聂伤眼睛不眨的盯着自己,顿时面上一红,急忙提醒一声,低头再拜:“先前不知耆候身份,瞬无礼,望耆候见谅。”
    “……哦,哦哦,无妨无妨。”
    聂伤回过神来,忙端正姿态,伸手请道:“瞬神使,请入座。”
    瞬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来,坐到对面席上,躬身施礼道:“多谢耆候相救。”
    聂伤笑道:“区区小事而已,瞬神使已经谢了几次了,不必再谢。这些日子,神使一定饥乏了,先用些酒食果腹再说。”
    二人饮了两杯,吃了些食物,瞬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了,脸上的郁郁之色也淡了不少,但还是拘谨少语。
    聂伤一边他劝他吃喝一边和他寒暄,见对方神态彻底放松了,这才问起正事:“瞬神使,你不在石姬大人身边陪伴,为何沦落至此啊?”
    提到此事,瞬的情绪一下又低落了下去,眼睛看着酒杯,轻声说道:“家师一去不返,了无音讯,望波山的洞府也被人捣毁了,我逃离望波山,身受重伤才流落至此。”
    “捣毁你洞府的,是李哪吒吧?”
    聂伤不用猜就知道那个纨绔祖宗干的。
    “唔。”
    瞬果然点头道:“家师离开之前,让我谨守洞府。我也知道东极君不会放过我,所以一直紧闭洞门,连门都不敢出,生怕惹到他们。”
    ……在强势的东极君面前,石姬认怂跑了,留守的唯一一个弟子也像缩头乌龟一样半年没有踏出洞府一步,结果还是被李哪吒打上门来。
    话说那李哪吒在石姬没离开之前,就在她的领地附近转悠,伺机寻衅。
    待石姬一走,他更是肆无忌惮,频繁闯入洞府门口闹事,打砸叫骂。但瞬一直躲着不出面,他倒也找不到借口动手。
    半个多月前,那李哪吒又来找碴,叫手下侍从立了两个穿着衣服的草人在洞府前,一个是石姬模样,另外一个石姬大弟子虞恨。
    李哪吒就在洞门口张弓射靶,一边射一边大笑叫嚣:
    “这一箭,看我射这石头精的左眼!咦,怎么射到右眼了?哈哈哈,这婆娘变成独眼龙了,模样真是好笑!”
    “我再射那虞恨的右眼吧。哎呀,怎么又偏了,射到脖颈上去了!上次我射死这死鬼的时候,好像也在脖子上,不过是从后颈穿过去的。”
    “呵呵呵,虞恨这死乌龟,被射穿了脖子一时竟然不死,还想跑,被我追了上去,在背后捅了十几矛才死掉。”
    “这望波山一个洞窟窿里,藏了三只乌龟,老乌龟跑了,大乌龟死了,就剩小乌龟了。哈哈哈,小乌龟若敢出来,我就把他挂在树梢上晾着,等捉到了老乌龟,就把他们两只乌龟一锅炖了!”
    李哪吒在洞外肆意羞辱,瞬在洞内听的一清二楚,气的头脑发昏。
    他到底太年轻,被李哪吒骂了半日,一时没有忍住气,竟然打开了洞门,冲出洞府来和李哪吒厮斗。
    这下正好落到对方算计里去了。
    两个少年大战起来,瞬本来就不是李哪吒的对手,加之又不敢对对方下死手,而李哪吒却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瞬很快就抵挡不住,见对方面目狰狞,招招要置自己于死地,顿时清醒过来,心中大惧,往回就逃。
    李哪吒紧追进洞,又纵手下异兽和武士一起围杀。
    瞬被打成重伤,最后靠着自身异能的保护,才勉强从一处有机关的暗道逃出生天。
    “那李哪吒手下有十三异人武士,号做十三太保,个个都是顶尖的武技高手,还有一只妖犬,称作‘飞白’。”
    瞬心有余悸道:“那十三太保倒也罢了,我打不过也可以仗着熟悉地势逃走,可怕是那妖犬飞白。”
    “那妖犬身子细长,能飞檐走壁,奔行快如闪电,还能嗅味追踪,无论我怎么逃都甩不掉它。幸亏洞府内有一条暗河,我跳到水中才逃到后方的暗道里,又借着暗道的大闸逃得性命。”
    “妖犬?飞白?”
    聂伤神情怪异,问道:“那妖犬,是何来历?”
    瞬道:“是李哪吒的师兄杨戬的战兽,估计是被李哪吒借来专门追杀我的。”
    他呼了一口气,又道:“以前没见过杨戬有此战兽,大概两年前,此犬突然出现在杨戬身边,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估计是杨戬收服的吧。”
    “那妖犬的血脉很纯,在杨戬和东极君的帮助下,很快就化妖了,论起奔行和追踪,世间没几个妖物能比得上它。我能从那犬妖的鼻爪下逃脱,实是侥幸异常。”
    听他此言,聂伤已经确信,那飞白妖犬,正是自己赠给杨戬的那条神血细犬。
    由此,他也想起了自己家的那条狗。
    上次在丹熏山三始祖入侵时,星炭正在化妖的紧要关头。它预感到主人有难,不顾一切赶来相助,不但为主人解了围,还吃了一只异兽食龙子。
    之后它又陷入了沉睡,巫师们查看之后,认为它在血脉进化最关键的一刻强行醒来活动,消耗了太多血脉之力,同时吸收了食龙子的异种血脉。
    结果被食龙子血脉趁虚而入,和神犬血脉争夺主导地位。
    星炭现在的沉睡状态,就是两种强力血脉相互冲突的结果,只要等到分出胜负,它才会成功化妖苏醒。
    那食龙子是龙脉和邪神血脉混杂的产物,聂伤很是担心邪神血脉占据主导,让爱犬变成丑恶的邪物。因此命祭所想办法进行干涉,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祭所却表示无能为力。
    血脉进化的过程无比复杂,外界的干涉会造成何等后果,没人能够预测。强行干涉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很可能会造成相反结果,甚至导致进化失败和死亡。
    星炭的灵魂阳刚正大,对血脉冲突也有很大影响,大概率不会被邪神血脉主导。
    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贸然插手,顺其自然就好。
    “同一个犬舍里出去的狗,双方已经拉开差距了。”
    想到飞白化妖的轻松和星炭的艰难,聂伤很有些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爱犬。
    不过也没办法,飞白的靠山是阐派大佬东极君,而他自己只是个刚晋升的小毛神而已,双方手中的资源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戬随手给了星炭一颗药丸,就成了星炭化妖的关键。可以想象那飞白在杨戬手下,宝贵的药丸还不得像豆子一样大把大把的随便吃,化妖进度不领先没天理了。
    能让星炭走到这一步,聂伤已经尽力了。
    “唉,我哪天才能有东极君这么雄厚的实力。”
    他暗自叹了口气,没有对瞬提起飞白和自己的关系,又对美少年说道:“据我所知,犬类从不远离主人,那犬妖也不可能离开杨戬太远。你确定杨戬没有和李哪吒一起去吗?”
    “没有。”
    瞬非常确定,苦笑道:“若是杨戬也去了,我哪里还能活命。”
    聂伤略一沉吟,说道:“那妖犬飞白的追踪之术如此厉害,不可能只追踪洞府一地,估计方圆几十里都在它的追踪范围之内。你就算逃出洞府,也躲不过它。”
    瞬一愕,偏着头想了想,疑惑道:“是啊,暗道出口就在洞府后山一里外,以那妖犬的本事,的确不可能追不到我。是何原因呢?”
    “还能是什么原因?”
    聂伤笑道:“我猜杨戬就在附近看着,是他有心要放了你。或者,他早就安顿了飞白,要放你一马。”
    瞬低头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像确是如此,那飞白每次抓到我,都不来撕咬。在我跳入暗河前,它本来可以咬住我,但也没有扑上来,只在不远处大叫。”
    “我早知杨戬性子高洁,不屑为恶毒之事。”
    他表情复杂道:“杨戬和李哪吒一对师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看来李哪吒还是遗传了东极君的血脉,和他师尊一样刻毒!”
    “哈哈哈。”
    聂伤听笑了,说道:“怎么人人都说李哪吒是东极君的种?那陈塘国国主李靳却假做不知,难道他不觉羞辱吗?”
    瞬摇头道:“李靳一凡人,哪敢对东极君有怨言。他为东极君养孩子,东极君也庇护他陈塘国,双方各取所需,没什么羞辱不羞辱的。”
    “李哪吒似乎也清楚自己是谁的血脉,对李靳不甚亲近,经常殴打他的两个兄长。李靳数次要严惩他,此子都逃去东极君处。李靳气恼,便拿李哪吒的母亲出气。李哪吒又护着母亲,父子之间关系十分恶劣。”
    “好乱。”
    聂伤无语了,敬了瞬一杯酒,问道:“瞬神使,你可有你师尊的消息?”
    “没有。”
    瞬摇头道:“师尊走之前也未向我提及要去哪里,只是说要去找几个早年的好友。还感叹时光如梭,许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她的那些好友如何了,是否还存在这个世间。”
    “唉。”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凉道:“吾师尊和她的好友,都是暮年的古神,神力衰退,寿命将尽,早已不是东极君等后起壮年之神的对手了。”
    “她此去,不论能否寻到好友相助,我都对她不抱有希望,反而盼她永远不要回来,我不想看到师尊被东极君残忍灭杀。”
    石姬乃是舜帝之妻,身份渊长高贵,一生隐居,暮年却遭人羞辱至此,聂伤也听的心情黯然,对东极君越发憎厌。
    室内静默片刻,聂伤又问:“贵门常年隐世,不沾是非,为何东极君非要对你们下手呢?”
    瞬犹豫了片刻,摇头说道:“有些事情,师尊不让我对外人说起。不过我们已经破落成这幅模样了,我也就不对耆候隐瞒了。”
    他一口饮完杯中酒,解说道:“耆候想必也知道,吾师是舜帝之妇,受舜帝分封为神姬。后大禹与舜帝有怨,流舜帝与南巢,又夺吾师之神位。终前夏一世,吾师都被夏后打压,一直都隐居遁世。”
    “及商时,商帝为稳固统治,又复吾师之封号,正吾师之名,请吾师襄助声势。吾师已心如古井,并不想回应商人王室。但又不敢违拗当权之截派,只能接受封号,被迫参加截派立威之盛会。由此便引来了阐派众神之敌意。”
    “石姬大人是截派之神?”
    聂伤很是意外,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们受了欺辱,为何不去寻截派众神为你们报仇?”
    瞬摇头说道:“我师尊只是被迫参与过几次截派聚会而已,并没把自己自己当截派之神,而且她……”
    “她性子太冷清太枯独了,除了偶尔会会几个故交老友,从不与生人来往,也不和截派众神交往。截派之神来找过她许多次,邀她出力,她都坚拒了。因此便也得罪了截派,不把她当自己人。”
    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手里紧紧捏着酒杯,慢慢说道:“这些年,截阐两派矛盾日渐激化,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大战。天下神灵皆知,纷纷选边投靠,或者远遁避祸。”
    “我和虞恨师兄也听到消息,都预感到了危险,便劝师尊早想对策。可是师尊却不以为意,说自己乃是一个闲散之神,不参与任何争斗,阐派一定不会为难她。”
    “结果就……”
    瞬痛苦的摇头,语气无力道:“我们两个如果坚持劝她,说不定就没有今日的悲剧了。”
    聂伤闻言陷入了沉思,心里思忖道:“截派神灵很多,阐派为何会选择石姬这样一位无关紧要的边缘神灵动手呢?”
    “嗯,望波山就在东极君的伊芦山门口,地处阐派领地的腹心位置,阐派应该是想把领地内的异见之神全部整肃了,以保证后院不会起火。石姬这样的可疑份子,自然是首先要清理的。
    “同时,石姬也可能是阐派试探截派的问路石。由于石姬身份模糊,对她下手,既不会过度刺激截派,也是对截派态度的一个试探。”
    “如果这次截派从头到尾都没有出面保护石姬的话,阐截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线,继而就会开始大范围的清除截派的外围人员。”
    他越想越心惊,心中暗道:“我还需要时间发展,不能让神战太早爆发,一定要想办法搅乱阐派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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