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伤转过身时,忽然看见背后站着一个身形庞大的丑恶婆娘,不由吃了一惊。
    只见那婆娘身高足有丈二,腰围也是丈二,穿着一件褐色的破烂麻衣,身材臃肿不堪,像个巨大的水缸一样。
    面目极其丑陋,圆桌大脸上长着一双凸出的眼睛,左眼紧闭着,红肿发紫,右眼眯成一条缝,细细的缝隙里冒着凶光。
    簸箕一样的阔嘴上是两个竖条形的鼻孔,眉毛像扫帚,头发像鸟窝。
    正歪着嘴,瞥着眼,双手叉腰,居高临下打量着眼前矮小的凡人。
    “……原来是只母蛤蟆!”
    聂伤抬头看了一会,不禁失笑:“老阴蛤蟆,我一直以为你是只雄蟾蜍呢。呵呵,怪不得这么蛮狠不讲理。”
    “咕哇!”
    母蛤蟆叫了一声,嘴里鼓捣了几下,终于说出了人话,叫道:“你在辱我,你在侮辱我们雌性吗?”
    “难道我变成雄蟾,就不蛮狠,爱讲理了吗?纯粹胡说八道!你们雄性比雌性更好斗,脾气更暴躁,性子更粗野!”
    她的声音粗粝沉闷,十分难听。
    聂伤直觉耳朵发痒,揉了揉耳朵,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反应太过。既然是母蟾,那就应该温和一点嘛。”
    “呸!”
    母蛤蟆唾了一口,愤愤叫道:“让我温和,是想让我乖乖被你欺负侮辱吗?”
    “哼,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雄蟾想不经过我同意,强行爬到我背上去,又不知被我打死了多少!要不是我打不过你,就冲你这句话,我就……”
    她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却又不敢打下去。
    又唾了一口,说道:“我不跟你这种自大的臭雄人废话,你想要问什么,快问,我不欢迎你,问完赶紧滚!”
    聂伤听的好笑不已,平静了一下情绪,正容问道:“你在现实中不能化形吗?”
    母蛤蟆斜着眼睛说道:“可以,但是很疼,变过去再变回来,疼的要死,我才不想变身呢。”
    “而且我是荒古异兽的后裔,高贵的四象蟾,为什么要化成凡人的样子?你们凡人比我们还高贵吗?哼,不要以为世间妖兽都想变成你们的样子,你们变我还差不多,反正就是不变。”
    聂伤点点头,说道:“你的想法在妖兽中很少见,不过我还是尊重你的坚守。”
    又问:“你现在的实力如何?”
    母蛤蟆鼻孔朝天道:“鼍龙王在哪里?”
    聂伤道:“我问你话呢,你找鼍龙王作甚?”
    母蛤蟆傲然说道:“让他来和我打一场,你就可以知道我的实力如何了?”
    “哼哼,那只蠢鳄鱼,以前一直偷偷摸摸的在蜃龙岛附近窥探,妄想从岛上获得蜃龙之力。被我见一次打一次,赶到西边的菏泽里不敢再出来。”
    “这次它得到你们凡人巫师的帮助,竟然几天就化妖了,而且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哼,不长记性的东西,之前要不是蜃龙祭司护着它,我早打死它了,如今竟敢挑衅我了!”
    她鼻子里喷着白气,低头看着聂伤,说道:“听说鼍龙王竟然有两种龙脉异能,还帮你打败了邪神分身。既然他如此厉害,正好你也要看我的本事,就让他和我打一场,我会显出本领给你看的。”
    聂伤有些不耐烦,应付道:“你是蜃龙的继承者,鼍龙王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和他比也显不出你的本事来。我只问你一件事,你的蜃龙之目,能放出什么样的幻术?”
    母蛤蟆得意的说道:“我的蜃龙之目是蜃龙释放幻术的关键,只要蜃龙能释放的幻术,我都会!”
    “蜃龙幻术有许多许多,大概分为三种吧。”
    “一种是改变外部环境的幻术,类似蜃龙岛上的迷雾。此种幻术覆盖范围很大,一般用来伪装隐藏和迷惑。”
    “据说当年黄帝和蚩尤大战时,蜃龙就发动了这样一次幻术,放出迷雾笼罩了千里方圆的地面,可惜还是被应龙招来狂风吹散了。”
    “此术需要事先做很多准备,启动缓慢,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一旦发动,就必须将全部精力放在幻术上,不能做其他事情。反正我不喜欢此种幻术,也不擅长这样的幻术。”
    母蛤蟆是个话痨,滔滔不绝的说道:“第二种巫术,乃是改变外表的幻术。”
    “这种幻术没啥意思,就是通过幻术改变自身和其他目标的样子,比如现在的我。”
    “用它幻化出来的形象非常真实,不触碰的话很难分辨出来。换做蜃龙这种强者施法,把一只蛤蟆变成凡人美女,让你抱在怀里每天***都认不出来。”
    “我认得出来!”
    聂伤听不下去了,失态喝道:“你这愚蠢蟾妖,难道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岂能辨不出蛤蟆和美女?”
    母蛤蟆撇嘴冷笑一声,继续说道:“这种幻术需要心思精细,还要擅长观察,我粗枝大叶的,也不擅长此术。”
    “对了,我还可以将你的样子也变成一只大蛤蟆,或者将你的一支军队都变成蛤蟆人。哈哈,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兴趣。”
    聂伤火气来了,用力摆手,语气不善道:“既然你能以幻术变形,为何从来不变?又为何要把我带入幻术才能交流?”
    母蛤蟆瞥了他一眼,轻蔑的说道:“你是不是傻?我已经说过了,我才不想变成凡人呢!进入幻术,是因为我的本体嗓子发不出人声来,必须在幻境里才能说话。”
    聂伤无语,朝她抬了下手,示意继续讲。
    “最后一种幻术,就是干扰生灵灵魂的幻术。”
    “这种幻术的原理是利用蜃龙之力强行侵入目标的内心,影响、操控灵魂,直接让对方产生错觉,并让身体做出相应的反应。我对巫师歇和你释放过的幻术,就是这种。”
    母蛤蟆顿了一下,咧嘴笑道:“其实世间绝大多数幻术,都是这种。”
    “因为此幻术最简单粗暴,不需要动脑子,也不费力气,只要用神力、妖力携带异能,直接冲击对方头脑就行了。再笨再弱小的幻术妖兽都会使用这招,也是我最擅长的。”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蠢!”
    聂伤腹诽一句,问道:“你的幻术,对古神能否起效?”
    “古神?”
    大蛤蟆听到这个词,气势一下颓了,放低脑袋想了想,说道:“除了你,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神灵,当然也没机会在他们身上试我的幻术,我不知道效果如何。”
    聂伤瞅着她的右眼,认真说道:“你对我使用过两次幻术,一次是你自己眼睛发动的幻术,一次是刚才用蜃龙之目对我释放的。你在我身上施加幻术时,感觉如何?”
    母蛤蟆迟疑了一下,说道:“前一个,我用尽全力,眼睛都憋出了血,都没有困住你。后面一个,我又怕伤到你,不敢太用力,也没试出什么来。”
    “不过,我能感觉到,你被困在蜃龙之目的幻术里,似乎难以脱身。要是我全力施法的话,你肯定逃不掉!”
    聂伤问道:“方才那一下,你用了几成法力?”
    母蛤蟆举起肥厚的手掌,说道:“最多三成!”
    聂伤见她竖起一根长蹼的手指,问道:“你确定是三成?”
    母蛤蟆看了眼自己的手,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又竖起两根手指,说道:“三成,没错!”
    “好了,我知道了。”
    聂伤对这蛤蟆肥婆观感很不好,皱着眉头说道:“我要问的都问完了,送我出去。”
    “啊,这就要走吗?”
    母蛤蟆很是意外,抹了下嘴角说道:“我一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多话,和人说话感觉挺好的,感觉说完话,心里特别舒服。怪不得兽类一化妖就急不可耐的化成人形,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她弯下腰,丑脸和聂伤平齐,有些不舍的说道:“我还有很多话没说完呢,要不你再问问?”
    聂伤一看到她,就想起癞蛤蟆变美女,心中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烦恶,冷声道:“不需要,我没有要问的!”
    母蛤蟆用长舌头舔了舔嘴唇,带着哀求之色说道:“你可以再问其他事情嘛,比如我的年龄多大,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住水草堆里还是泥潭里,什么样的雄性我才允许它爬我背上……”
    “闭嘴!”
    聂伤身上一阵恶寒,厉声喝道:“你这多嘴蛤蟆,快送我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唔嗯?”
    母蛤蟆热脸贴了冷屁股,立时也变了脸色。
    直起身子来,俯视着他说道:“别以为我怕你,虽然我打不过你,但在我的幻境里,也由不得你撒野!要不是我发誓要效忠与你,今天就让你好看!”
    聂伤焦躁喝道:“既然发过誓,就赶紧执行命令!”
    谁想那母蛤蟆竟然抱起双臂,一番痞赖之态说道:“幻术一旦发动,就不能被解除。等时间到了,它的效果自然会消失,你也会回到现实。所以不要急,等着吧。”
    聂伤强忍怒气,问道:“要多长时间?”
    母蛤蟆笑道:“这里的时间和现实一样,大概需要……两三天吧!”
    “孽畜,胆敢戏弄于我!”
    聂伤实在受不了了,暴喝一声,掏出破幻晶镜来,一道黑光照到母蛤蟆的右眼上。
    “咕哇呀!”
    母蛤蟆惨叫一声,双手捂着眼睛踉跄后退,身子快速变形。
    与此同时,整个空间荡漾起了无形波动,所有景物都一会朦胧一会清晰的闪动着。
    等到波动平静下来,母蛤蟆也彻底变回了大蛤蟆的原形,正趴在地上,用一条短短的前肢捂着眼睛咕呱惨叫。
    “侯主,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老阴蛤蟆它怎么了?”
    大史和巫师歇等人活了过来,一起拥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发问。
    聂伤扭了扭脖子,轻松笑道:“无事,这大蛤蟆要挑战我,结果被我破了幻术,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呱!咕哇哇!”
    老阴蛤蟆的本体说不出人话,愤怒的朝他吼叫。
    聂伤拿着破幻晶镜走到它跟前,问道:“你知道施展幻术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吗?”
    老阴蛤蟆的眼睛缓过劲来,拿开爪子,瞪着充血的眼睛,一脸鄙夷,显然不相信他懂什么幻术。
    “瞧你那蠢样。”
    聂伤嘲笑一句,说道:“从我一个经常被幻术困住的受害者的角度来看,施幻术者,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形象现身于幻术之中!”
    “你也看到了,你的经历就是明证!因为你就在我眼前,所以我能清楚的感知出来,哪里才是幻术的异能源头,举手就破你引以为傲的幻术。”
    “咕呃……”
    老阴蛤蟆噎住了,大张着嘴,表情一片呆滞。
    ……
    “啊,那大蛤蟆竟然是只母蛤蟆!”
    离开沼泽的路上,大史听到聂伤讲述,吃了一惊,回头看着送行的巫师歇,问道:“你知道它是母的吗?”
    巫师歇摇头说道:“我又不是专门养蛤蟆的巫师,哪里知道它的性别,那蜃龙祭司也没有说起过,一直都以为它是公的。”
    聂伤笑道:“恐怕蜃龙祭司都不知道它的性别。”
    “是公是母不重要,关键是此蛤蟆的性情也和老年泼妇一样,很难对付。歇巫,你一定要摸准它的性子,既不能由着它胡来,也不能太严厉,免得激她撒泼打滚。”
    巫师歇呲着牙,满脸为难道:“老年泼妇,最是难缠,我可应付不了。”
    “有什么难对付的?”
    大史不屑冷笑,喝道:“这种泼妇之所以难缠,是她以为别人都不敢把她怎么样,真遇到凶狠的,她比谁都听话。”
    “咦,好像有些道理。”
    巫师歇摸着胡子想了想,对大史笑道:“嘿嘿,原来大史面对葵婆无往不胜,是因为你知道诀窍啊。”
    大史一愣,继而面如红布,狼狈骂道:“你这小子……此言要是传到葵婆耳中,我饶不了你!!!”
    “哈哈哈哈!”
    众人都开心的大笑起来。
    “喂,你们这帮家伙,欺负一只蛤蟆妖,很得意吗?”
    正发笑时,头顶传来一声干巴巴的叫骂,一个浓重的黑影出现在了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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