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他衣摆吹到她身上,她捂住耳朵,却依旧听到了他的声音。
    喻嗔僵住,微微抬眸。
    柏正握住她的手,把她手放下来。
    今晚无月光,他眸色盛了三分温柔,七分恳求:“所以能不能试着,不要赶我离开。我只是想陪着你长大,要是以后,你依旧觉得我入不了你的眼,那时候你再赶我走。”
    至少,给他几年时间的馈赠,让他别偏激而不甘心。
    少女眸中汇聚几分惊慌。
    柏正也没有非要她给出答案,他笑了一下:“今天生日,赶紧回家吧。”
    喻嗔连忙点点头。
    他总算放过她了,就知道不能和柏正讲话,她根本说不过他。
    她才要走,少年手掌再次按住她。
    喻嗔快哭了,她真要疯了。还没完没了是吧?
    “你又要说什么?是你让我回家的。”
    他看她一眼,黑色手套从她发顶拿下一只萤火虫。
    喻嗔看着那只蜷缩在他掌心装死的萤火虫,脸涨得通红。她竟然头上顶着一点微光,和他讲了这么久的话。
    他肯定看见了,但他没有说。柏正太坏了,估计他心里早就笑死了。
    少年眸中忍不住带上几分笑意。
    “走吧。”
    他并不是笑她,只是觉得特别可爱。万物有灵,他的礼物喜欢她,也应当是和自己一样的心情。
    喻嗔吁了一口气,退后几步,跑得飞快。
    她迎着夏夜的暖黄的光,一点点淡出他的视线,柏正掌心的萤火虫满血复活,也连忙飞走了。
    柏正眼角垂下。
    她走了,他心里强烈的不甘心才开始翻涌。
    今晚夏风和煦,她和牧原走了多久的路,他便看了多久。
    他欠她这样一个夜晚。
    那时候他在丁梓妍身边,她等在风里。然而今夜,他只能带着不甘心,看她与别人走在一起。
    柏正恍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个疯子父亲会吞枪自杀。
    他干了那样的事,这个世界的法律都未曾判他死刑。
    是柏天寇与牧梦仪的爱情,判了他的死刑。
    他害怕有一天喻嗔也会那样对他。
    最令他不解的是,即便害怕了,他也没有过退缩的念头。
    他用性命和一辈子全部的爱与牧原赌一注。
    喻嗔,不要让他输。
    *
    喻嗔回到家,平时这个点万姝茗和喻中岩都休息了,然而此刻大家都在等她。
    连喻燃也在沙发上看书。
    她换鞋进屋。
    万姝茗道:“嗔嗔,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小区外面的灯坏了,你爸怕你回来看不见,我正打算去接你。”
    喻嗔连忙道:“我没事。”
    喻中岩看一眼女儿:“你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啊?”喻嗔反手摸摸滚烫的脸颊,“不是,就是……演唱会现场太闷了。”
    看书的喻燃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她一眼。
    对上哥哥仿佛什么都能看透的目光,喻嗔脑仁疼。她带着几分羞恼:“哥哥现在头没事了吧?会不会智商下降?”上次因为卿灵那一闷棍,喻燃得检查好几次。
    喻燃嘴角抽了抽,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让他不想要这个妹妹。
    然而他的性格只能保持沉默,兄妹俩对视一眼。
    万姝茗道:“医生说没什么事。”额头上起的包也早消退了。
    喻中岩提醒万姝茗,说:“你不是给女儿煮了面吗?别冷了就糊了。”
    “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万姝茗跑进厨房,端出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面:“温的,刚刚好,嗔嗔过来吃。”
    “谢谢妈妈。”喻嗔分了一个碗,习惯性给喻燃,“哥哥也吃。”
    万姝茗忍不住笑。
    “演唱会好看吗?我在电视上看到了,看起来特别热闹。”
    喻嗔点点头,道:“jeson唱歌很好听。”
    让她想起了在涟水,那些奶奶陪她长大的时光,岁月温暖而美好。有人的歌声生来带着魔力。
    喻嗔生日很温馨,回房间前,喻燃顿住脚步。
    他皱紧眉头看着妹妹。
    喻嗔莫名有几分紧张:“怎、怎么了?”
    喻燃抬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
    喻嗔压下惊呼声,她回头看了眼爸妈,见他们没有看过来,喻嗔捂住自己额头:“哥,你干嘛打我?”
    少年浅灰的眸静静看着她。
    “离他远点。”
    一句话,让喻嗔凝噎。
    她眨眨眼,凑上去小声问:“哥,你说谁?”她有点怀疑,喻燃就坐屋里,真知道呀?
    喻燃眼神冷淡,你觉得呢?
    天才与疯子一线之隔,然而疯子与疯子也差不离。你这样蠢一只,怎么会明白有人一招惹就是一辈子的事。
    兄妹俩“鬼鬼祟祟”。
    喻中岩回头:“你们两个站门口说什么?”
    这回大家都很默契,喻燃推门回房间,喻嗔连忙道:“爸爸晚安。”
    喻中岩笑着摇摇头。
    长大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他和万姝茗是不知道咯。
    *
    六月中旬,t市渐渐有了夏天的氛围,空气闷热起来,相对昼夜,白天漫长了许多。
    柏正和乔辉他们放学就在操场跑步。
    少年们都换成了短袖短裤,露在外面结实修长的小路漂亮有力。
    距离柏正脱离柏家的事,已经一个多月了。
    少年们跑过篮球场前面,恰好遇见林佳她们说说笑笑过来。
    有人道:“咦,林佳,那不是柏正吗?”
    林佳抬头,脸上神情变了变。她低低哼了一声:“柏正就柏正,你叫我什么意思啊?”
    “你以前不是对他……”
    “别瞎说,我哪有。”林佳神情嫌弃,她之前因为拿柏正那条小鱼项链,被其他人暗地里笑了许久。
    结果没想到她刻意讨好的人,不过就是个父不详的混混少年。
    天知道没了柏家,他是不是靠以前的朋友接济。
    林佳把头发也染回去了,烫成了大波浪,看上去多了几分成熟妩媚。
    她们说话不小声,乔辉听见了,连忙看柏正一眼。
    柏正神情很平静,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他照常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放学以后依旧去当安全维护员。
    纵然许多人不满,可是他以往威信摆在那里,而且少年气质本就带着几分凶狠,倒也能镇住一群学生。
    唯一的改变是,经过亲生父亲那件事,柏正性格确实沉稳低调了不少。
    乔辉被她们一提醒,突然很想问正哥现在经济状况还好吧?
    作为好兄弟,如果柏正有困难,他这个时候义不容辞啊。
    他频频看柏正,柏正唇角上挑,语调微冷:“收起你那金鱼蠢思想。”
    庞书荣和大光他们忍不住笑。
    大光道:“我们要相信正哥。正哥,她们现在瞧不起你,以后你要让她们高攀不起。”
    乔辉说:“可以啊大光,挺会说话。”
    柏正低眸笑了笑。
    乔辉小声道:“正哥,喻嗔不会也像林佳他们那样想吧?”觉得柏正不再是柏家太子爷了,变得落魄潦倒,也看不起正哥。
    柏正擦了擦汗水,平静道:“以前也没见她喜欢有钱人。”说起来衡越有钱人还不少,追喻嗔的也不在少数,但她都没怎么搭理。
    他有钱没钱,在她眼里估计一样坏。
    乔辉挠挠头:“也是。”
    桑桑和邢菲菲打了饭出来,恰好也听见林佳她们说话。
    邢菲菲细长的眉皱起,桑桑嘟囔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贴上去,现在嫌人家了。什么人啊。”
    她记得以前喻嗔在的时候,对柏正蛮好的,所以即便一开始害怕柏正,桑桑现在却也能记得柏少的好。
    毕竟现在学校良好的氛围,就是柏正的功劳。
    邢菲菲握紧饭盒。
    她倒是……并不介意柏正的身世,只不过他似乎……
    这话邢菲菲不能对桑桑说,只好低声道:“别管她们,我们回去吧。”
    桑桑兴奋道:“喻嗔这周会回我们学校哎!她说要来看我们。”
    她语气十分兴奋,邢菲菲也笑了,尽管笑容尽管带着八分真诚,却也有两分不易觉察的苦涩。
    邢菲菲连忙端正心态,她能有今天这样平静的生活,大部分还是喻嗔的功劳。
    *
    在国外的丁梓妍和刘琼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就发现很不对劲。
    其一是丁梓妍在国外很难找到学校念书,其二是母女俩做什么都不顺利。
    语言不通,刘琼出门都被人骗了不少钱。
    丁梓妍父亲去世,留下的遗产基本被刘琼挥霍光了,现在她们的钱,全是这些年扣扣搜搜从柏家拿的。
    刘琼和女儿骂骂咧咧回家,结果发现房门大开。
    一进去,才发现贵重物品不见了许多。
    两个人脸色大变,刘琼道:“家里遭贼了!赶紧看看丢了什么?”
    丁梓妍检查了一下,出来以后脸色白了白:“牧原送我的东西都还在,但是柏叔叔送的都没了。妈,我有个猜测……”
    会不会柏家决定报复她们啊?两个人都有几分不安。
    好在家里只是一部分现金,更多的还在卡里。
    刘琼和丁梓妍不敢出门,死守着剩余的钱,生怕出什么岔子。
    刘琼道:“他们柏家有再大本事,也是在国内。我们只要熬过这段时间,我不信柏天寇手能伸这么长。”
    而且e国治安不错,有了警惕心,这种事应该不会发生第二回。
    她们龟缩起来,像守财奴一样。
    刚刚回国的柏天寇闻言,气得胸口发闷。
    牧梦仪安睡在他怀里,脸色好了不少。她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然而受过的伤害却不能磨灭。
    柏天寇生气自己养了两个白眼儿狼这么多年。
    偏偏在这件事上,刘琼的猜测没有错,他总不可能冲进别人家里,把已经到人家名下的财产清空吧。
    柏天寇皱眉想法子。
    柏正背着单肩包回家,徐学民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徐学民哭笑不得。
    真没见过这么能苟的人。
    柏正冷冷弯唇:“老柏为难,我们就加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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