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鱼月初还在想套金鼠王的话,却被踏雪带来的消息打乱了阵脚,其实鱼月初很少会慌乱,但只要是周老板的事,她就会变成小女孩一样,不知所措。
    关心则乱。
    眼下虽然她心里焦急,但茶馆毕竟开门做生意,而且也不能走漏风声。
    “月初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踏雪是借着要买些新茶的引子,把鱼月初从金鼠王身边引开的,现在看四下无人,他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焦虑,父亲虽然在他心里,一直是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样子,但他也不是年幼的孩子了,这其中有多少凶险,他还是明白的。
    鱼月初心里也在打鼓,但毕竟年长踏雪几岁,知道越是着急,越要云淡风轻,风平浪静,着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相反,只会让原本就棘手的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踏雪,你如果压不下面上的情绪,那就在包厢里。”鱼月初先是对踏雪说,把所有能产生不好反应的因素,她都要考虑到,眼下茶馆里客人虽然都是老客,但昂米奥身边最信任的幕僚,都能背叛他,而且潜伏了这么久。
    在这紧要关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踏雪坚定的望着她:“月初姐姐,我可以。”
    “你确定?”鱼月初下意识反问,但她看到了踏雪的神情,便不在啰嗦:“那好,你一会儿和我一起出去,我给你泡一壶茶,你只管喝茶,什么都不要说。”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有人来和你搭话,你也不要理会。”
    “那这样会不会很奇怪?”踏雪有些为难:“我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你就说他长得太丑,不配和我说话。”鱼月初不假思索道,这种屁话张口就来。
    年轻的小猫咪瞠口结舌,仿佛看到了女版的周九易。
    两人一前一后,随意拿了罐子装了点茶叶就出来了,鱼月初给踏雪找了个僻静位置,这个位置视野开阔,茶馆的客人在做什么,门口有没有客人,看的都一清二楚。
    但若是其他人想看这个地方,就很困难,它前后有绿植遮挡,位置又与其他座位形成巧妙的视觉死角,实乃绝佳的员工位。
    把踏雪安置在这里后,鱼月初拍了拍垫子,这个垫子用金丝银线绣着很简单的花果图案,手法有些拙劣,依稀可见粗糙的针眼,能看出这个垫子不知道被使用了多少年了,金丝和银丝的颜色都有些淡了,但还坚挺的没有坏,而且里面的填充物料很足,不管是坐着还是抱着,都十分解压。
    “这个……”鱼月初把垫子给踏雪,有点不自在:“你抱着吧,虽然不好看,但是很舒服。”
    “莫非,这个是月初姐姐做的?”
    “我怎么会做这个?”鱼月初下意识反驳,然后小小声说道。
    “这是老板给我做的。”
    踏雪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
    我是猫妖啊,也能吃狗粮?!
    鱼月初说完也有点不对劲儿,她急匆匆走到茶台边上,给踏雪沏茶,等给他端到桌子上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平静了。
    茶馆里的客人没有丝毫察觉,包括自诩为妖族福尔摩斯的金鼠王,鱼月初松了一口气,她走到门口,看着远方,心里想老板到底想做什么?总把事情憋在肚子里多累?
    就不能和我说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到了茶馆关门的时间,月落日升,茶馆的客人一一打着招呼告别,金鼠王这时后知后觉,才发现鱼月初一整晚基本上都呆立在门口,好像在等人的样子,可阴馆鸡鸣离店,这是规矩,别看周九易平日里一副漠不关心,啥也不管的样子,谁要是真坏了他的规矩,那就等好吧。
    客人走了,鸡鸣也过了,到了周九易每天早上嚷着要吃饭的时候了。
    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又等了一会儿,太阳升至半空,天已经大亮了。
    可是还是没人回来。
    于是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踏雪走到鱼月初身边。
    鱼月初低着头,雪白纤细的脖颈在这一刻,像美丽的天鹅,有些脆弱。
    “他们还没有回来。”
    踏雪这时反而在安慰她:“如果再不回来,我们就去找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踏雪显然没想过,他是妖族,又是昂米奥的儿子,是幼崽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回倪傲洲,妖族叛徒即使与领主发起争斗,也不会对他下手,但是,鱼月初呢?
    她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女鬼,她可以去倪傲洲吗?
    如果没有周九易,没有太极茶馆,就没有她鱼月初啊!
    鱼月初没有反驳踏雪的话,踏雪是好意,她懂。
    但是踏雪不会懂的是,如果周九易遭遇不测,即便他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也会挣扎着回到茶馆,哪怕下一秒钟,他就像以往那样,陷入长久的沉睡,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迟迟不归。
    如果周九易真的死在外面了,那她就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倚着门坐下,抱着双膝,眼底有一抹难以化开的郁郁。
    她等着,等到天光大亮,温茯苓都自己醒来,到处找寻,踏雪急忙忙去应声,她本应该像往常一样,维系好茶馆的一切,但在此刻,却感觉到深深的疲倦。
    好累啊。
    加了将近百年的班,即使她是道行极深的女鬼,也是会累的。
    她看着空荡荡的交界处,外面一片寂静无声,冷清空旷,只一眼就能看清楚。
    她独自喃喃:“你怎么还不回来?”
    不可与人言说,只能深埋于心的情愫,疲惫和孤独,在此刻突然一下子涌上心头。
    一时间鱼月初自己陷入偏执的心魔,心脉一条一条崩碎,口中涌上鲜血,一双眼却仍执着着望着远方。
    终于远远的,两个墨点一样的小人,一点点蹒跚前行,逆着光从远处走来,一脚深一脚浅,周九易被昂米奥搀扶着,走到了鱼月初面前。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要回来的原因,阿喵。”
    周九易单膝跪地,手掌击中鱼月初的百汇。
    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她头顶灌注,护住鱼月初受损的心脉,小心而坚定的修补滋润,他专注的看着她,一只手从怀中掏出手帕,给她擦脸。
    这次是干净的。
    “我回来了,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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