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华明亮,似乎驱散了一些不安。
    黑蛇和夜莺将千越庄和邺城这两天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予付楚,亦知道了蓝可悦的身份。
    付楚也想不出荆青风去了哪里,蛇帮、江南三十三总镖局和三九堂的人是何人所杀。
    他更想不出事情会发展到此般结果。
    他现在只确定一件事情——这一切,都与一个人有关!
    十雪!
    付楚很乱。甚至很躁烦。
    但他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
    “何琴呢?”
    听到这个问题,黑蛇和夜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放松。
    黑蛇:“她正和荆歌在一起,城外青红山庄。”
    付楚放心了些许,他相信何琴和荆歌都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黑蛇的那句话却让一个人感到了一丝震惊。
    震四娘问黑蛇:“开封城外那几个人就是你们?”
    黑蛇:“正是。”
    “乾一翁他们去哪了?”
    “我们也不知道,他和离三郎、小巽五昨夜离开千越庄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
    “哦。”这个结果也让她无可适从。
    申时,四人出了伏羲宫,把眉山和震四娘留在酒窖之内。
    酉时,一行人抵达千越庄,见到何氏兄妹及小飘。随后,七人前往青红山庄,汇见何琴和荆歌,并拜访青红山庄庄主秦飞飞。
    十月二十八日,辰时,邯郸,冀王府,中原堂。
    中原堂占地九分,处冀王府中心之地,乃冀王迎客设宴及议事之所。
    乾一翁、离三郎、小巽五正坐在堂里,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不是冀王。而是十雪。
    冀王不是十雪,十雪不是冀王。
    冀王已过知天命之年,而十雪不过刚过四十而已。
    但不惑之年的十雪已满脸沧桑,一条眉毛上的皮肤还多出了两痕刀伤,头发亦已泛白。
    此刻,他正坐在中原堂主位之上。
    那张紫檀椅沉静在他的身下,却仿佛他的脸庞。
    他的脸庞,毫无表情。
    你在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人类应该有的表情。
    仿佛是一张死脸。
    但没有人会把“死”这个字放在十雪身上的。
    因为你想他死,你就一定会死得比他早,早很多。
    因为,他活得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更英勇,更有智慧!
    一个英勇而又充满智慧的英雄,怎么会轻易地死呢?
    乾一翁等三人已毕恭毕敬地站在堂中,准备汇报一切事宜。
    他们都在很认真地看着十雪,即使他靠在紫檀椅之上毫无动静。
    约莫片刻之后,十雪终于说了一个字——“讲”。
    三人陆续把昨日之事道了个原委,似乎在讲一个故事,在唱一出戏。只是,说事唱戏的角儿们,已经慢慢陷入生涩和惶遽之中。
    因为他们知道,这出戏的编剧已经远远偏离了他们意想的轨道。
    他们安静地站在那里,如同死去的文雀。
    “震四娘和眉山去了何处?”十雪问到。
    “震四娘留守伏羲宫,眉山等人也可能去了那里。”离三郎答。
    十雪起身,拖着他那及地的长袍和有些沉重的脚步,离了开去。
    辰时的阳光拂过海岸线,爬过矮小的土山坡,泻满了中原。天光逃窜,不经意间撞进了中原堂,撞在那三张年岁隔代的脸上,撞在那三杯通体透亮的酒中。
    酒在几上,几在身旁。
    在谁的身旁?
    谁就要随着天光一起逃窜,直至死亡。
    没有人再会生涩,没有人再会惶遽。也没有人选择逃窜。
    冀王府很安静,中原堂很干净。干净地如同白练,你绝对不会想到它曾经是沾血的缣帛。很多生命,悄无声息之间已消逝而去。
    午时,邺城外东北方向三十里处,青红山庄。
    古垣青道,血枫红花,春时烂漫,秋来温黁。
    小雪时节的北方,寒意潺潺,令人心生不安,失意茫然。
    人们在感到寒冷的时候,就需要温暖。内心感到失意的时候,就需要慰藉。
    而这些需求,又往往是那么不可多得,不知何求。
    所以,当一个人在寒冷时感觉到温暖的时候,在失意时感觉到鼓励的时候,在茫然时感觉到信心的时候,那他一定很幸福,并为此感到幸运。
    所以,付楚不能不算是个很幸福而且幸运的人。
    因为秦飞飞的微笑已足以断去他的后顾之忧,并且让他感觉到了强大的鼓励和信心。
    青红山庄,是中原最大的票号,而之所以最大,并非它的客户最多、分号最广,却是因为它最有钱。青红山庄共七处分号,总号洛阳,存银量占去中原所有票号十之六七,客户只有一百户,皆是富商贵贾、世族豪帮,故青红山庄几乎是世界上最安全的票号,因为几乎所有势力都不希望它不安全。
    庄主秦飞飞,二十又七,华山掌门秦崤次女,夫赵浩雷,河南左布政使,官从二品。
    她的脸上很少有其他的表情,因为她的生意很大,所以她的心情很好,所以她几乎无时不刻不在微笑着。微笑,是她的面容,是她的特点,是她的武器。
    如果一个人能把微笑当做武器,那他一定很少失败。
    和一个很少失败的人一起面对困难,每个人都会比较放心,从而大胆,并充满自信。
    因此,即使烟雾缭绕甚至陷入黑暗,付楚也相信,他们能看到太阳。
    太阳高挂,垂地悬空。
    秦飞飞准备好了一桌非常丰盛的午餐。
    付楚、黑蛇、夜莺、小飘、何将军、何沿、蓝可悦、何琴、荆歌与秦飞飞皆已入席。
    秦飞飞:“这些天几位辛苦,定要在寒处多宿几日,不论发生什么事,也好有个计算之缓。”他看了看菜肴,接着说:“这些小菜都是请城里最好的师傅做的,大家可要多吃一些。”
    付楚笑道:“如果是你秦飞飞做的,我们一定会吃得干干净净。”众人浅笑,皆拾箸就餐。时而饮酒,说笑不断,好不热闹。
    一干人全然不提近日发生之事。
    但他们怎么能躲避?
    酣食酒畅之时,桌上的一只酒壶顿时破裂!
    响声停止了所有人的动作,聚集着所有人的注意。
    碎壶之处,钉着一只月牙镖。
    月牙上刺挂着一张白帛。
    白帛已被女儿红染湿,但墨迹依然清晰。
    “今夜亥时,红枫舍园。”
    秦飞飞暗自一阵惊骇,不知这月牙镖是何人所发,因为这红枫舍园地处青红山庄西北部,正是秦飞飞的居所!
    噩梦似乎才刚刚开始。
    “看来满城坛是一刻也不想让我们安生。”夜莺苦笑道。
    “你猜今晚谁会出现?”付楚问。
    “他该出现了。”
    “早就该出现了。”
    “也许已经出现了。”
    “是的,已经出现了。”
    近半月未见付楚,其中又历经艰险,面对着这失控的局面,何琴反而坚强了不少,纵有委屈,也丝毫不见在脸上。
    付楚见她这般,心中却愈发心疼,此等变故,让她经受,岂能平静。
    荆歌的眼眶还泛着红,必是哭过几回了,父亲不知所踪,何沿安慰着她,也能让她安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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