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丹话音一落,领主们脸上的倦意登时一扫而空。一个方脸女领主腾地站起身来,直直盯着他:“督军大人呢?”
    她一头毛躁躁的卷发下,几颗雀斑泛着红,眉眼间自有一股泼辣剽悍之气——玛理女爵的家族与达克拉的家族之间,有过几次寻常子弟的通婚,因此她是头一个跳起来喝问的。
    “很不幸,达克拉大人的尸身将会在装殓后送往首都。”
    厅中登时一片哗然,罗曼丹不为所动地垂下眼睛——他一向严肃的面容,反而能在不同场合里被解读成种种不同的意思。此刻,他看起来是一个丧妻的丈夫:“我的妻子蜜娅,会在近日下葬。”
    最后几个字一入耳,艾达像被针扎了一下,一张脸涨得血红,从喉咙里挤出了一道尖细的“呜呜”声。那一位夸耀过自己战斗史的领主海伯,沉着脸朝艾达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怎么不让她说话?”
    玛理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地上的瘦小女孩,也跟着冷笑道:“这么点大的姑娘,能杀了督军大人?”
    “他们两个半大孩子去求见督军大人,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身上偷偷藏着刀。”罗曼丹紧紧皱着眉头,似乎一眼也不想看艾达,只是一挥手:“拿出她嘴里的棉花。”
    口中一空,艾达顿时爆发出了一声尖叫,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我姐姐怎么会死了?我们没杀人,谁也没——”
    侍卫立刻又堵住了她的嘴。
    玛理盯着罗曼丹:“她说没杀。”
    “何况他们与督军大人无冤无仇,为什么杀他?”海伯也嚷了起来。
    其余几位领主互相交换了一个目光,一位略上了年纪,发根泛着银白的体面领主,出声问道:“罗曼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只是他不像质问,倒像是在打圆场。
    “让我开诚布公地从头说起吧。”
    在七双眼睛的注目下,罗曼丹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也怪我。督军大人曾表示过,教廷想要对梅索科家的领地范围做出调整,我当着艾达的面,与蜜娅讨论过这件事。她一向离经叛道、胆大包天,或许以为是督军大人想要惩治梅索科家,所以擅自行动,酿成了今夜的祸事。”
    领主们俱是一震,纷纷彼此看了一眼。
    “至于蜜娅,蜜娅……”
    罗曼丹抬起头,目光悠悠地落向远处空气中的某一点——在那一点之下的兽皮地毯,颜色比其他地方还要深一些。
    “她一向与蜜娅不合,觉得蜜娅过于无知轻信,不是统治领地的人选。蜜娅不在的话,爵位就轮到了艾达,也只有艾达。”
    提起爵位,被督军死讯所震惊的领主们才回过神。一个生得细细长长的骑士领主问道:“梅索科伯爵大人怎么不在?”
    艾达猛一抬头,颈骨甚至“咯”地一响。
    “我不得不告诉各位的是,达克拉大人与蜜娅的死讯,并不是今晚唯二的坏消息。”
    罗曼丹一边说,一边将一只长圆形的银色盒子拿了出来,又往里放了一点似乎是灵石的绿色物什:“这里装的是梅索科家的坠灵。在伯爵大人将它放入灵器之后不久,得知了艾达所为,因此急病攻心,也去世了。这只坠灵因为目睹了一切,现在不肯宿身在艾达身上。”
    厅中顿时低低地响起了一阵杂音。
    领主们的目光在灵器与艾达之间来回转了几圈,有人渐渐抿起了嘴角,有人抱起了胳膊——他们都是多年的坠灵使了,知道只有宿主才能命令坠灵进入灵器。再瞥一眼灵器上微微发着盈光的宝石,他们都能看出里面正装着一只坠灵。
    老伯爵和蜜娅的死讯是很难伪造的。罗曼丹的话一经验证,这一只面对宿主唯一一个直系血亲、却不肯附身过去的坠灵,就成了一个沉甸甸的砝码,压在了对艾达·梅索科不利的那一头。
    艾达呆呆地望着那只灵器,觉得脑子木了。
    “在发现督军大人横死后,他的近侍们马上发生了骚动,在激愤下带着兵器,冲向了主堡。当时伯爵大人病情忽然有所反复,我正好在一旁照料,听到消息之后,以为有流寇进了庄园,立即点起守卫迎战……在黑夜中,一切也看不清楚,等发现这是一场误会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们,那么多人全都死了?”玛理立即问道。
    “当然不是。”罗曼丹并不介意她的态度,解释道:“达克拉大人留在庄园内的随侍一共有三十人,其中有十人都活了下来,如果阁下有疑问,一会儿我就可以带上他们来,任凭阁下询问。他们自然能够证实我的话。”
    玛理一怔,没料到他这样坦荡。
    一道呜咽声突然尖尖地响了起来,惊了众人一跳,顺着声音望向了艾达。她嘴巴被堵着,依旧很快哭哑了喉咙——罗曼丹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承认今晚的事吗?”
    艾达死命地摇头。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侍卫立刻朗声叱责道:“这少年明明并非桐源帝国城守之子,你却有意伪造他的身份,这是不是为了取得督军大人的信任?你与他一起进入督军大人的卧室,这件事又是否属实?你们身上带着兵刃,刀上还刻了这个少年的姓氏,难道是我们假造的?”
    艾达毕竟年纪小,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一时间脸上表情已经明明白白地承认了——几位领主的目光在她面上打了个转,登时有些吃惊。
    “意图谋害督军大人之后,你奔回主堡找罗曼丹大人求救,连侍女都可以证实!”那侍卫说完,立刻大步走向一旁,从同僚手中接过一把小刀,说了声“这是在督军大人卧室找到的”,接着便呈给了众领主看。
    那小刀做工粗糙,一看就是平民孩童用来玩耍的,确实浅浅刻着一个“林”字。只是在交给领主过目之前,罗曼丹已经吩咐人将刀锋重新打磨过了一次,稍一翻转,刀刃锋锐得荡起了寒光。
    侍卫所说几乎件件属实,可是累积在一起听,却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再一加上这把证物,艾达顿时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处境——她立刻挣扎着想争辩,“呜呜”的哭声更响了,只是哭着哭着,她却突然一下子断了声音,如同一只虾子般蜷曲着伏在地毯上,单薄的肩膀无声地一抽一抽。
    父亲和姐姐一齐不在了,家族坠灵也始终不露面,她简直不能理解眼下的情势。
    罗曼丹瞥了她一眼,适时开了口。“像我所说,梅索科家中出现这样的惨剧,我也有不能推卸的责任。虽然艾达是蜜娅的妹妹,我也无法容忍自己对她有半点回护——”
    他止住话头,过了几秒,仿佛必须稳一下情绪,才又缓缓说道:“各位奉教廷命令而来,就如同是教皇冕下的使者。我愿意将凶手交由各位处理,也甘愿领受诸位对梅索科家的惩罚。”
    一位领主双手交叉,放在了他垂至肚腹的长胡子上:“原来大人是希望我们能够将这件事原地解决,不牵扯审判团了。”
    罗曼丹垂下目光,不置可否。过了几秒,他忽然转身走向大厅另一头的巨兽。
    一股风从黑夜中袭进来,卷得他身上的白色长袍猎猎作响,在跳跃的火光中明暗交替——一步步走上台阶,罗曼丹立于兽牙之间,回身一甩衣袍,坐在了梅索科家主的石椅上。
    袍子顿时从石椅上滑了下来,像积了千年的冰雪滚落下黑色峭壁。
    石椅的高度,对于罗曼丹来说正正好好,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他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端正了——一只手臂拄在椅子扶手上,他唇边泛起了隐隐约约的笑意。
    这一点笑意,曾被蜜娅误认为是温柔。
    厅中已经有几个人控制不住面上的惊色了。
    罗曼丹静静地看着他们,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了过去,将每一个人或游移,或思虑,或严肃的神色纳入眼底。
    领主们自己还不知道,但是今夜,这七人已经注定了要支持他。
    他是一个天性十分认真严谨的人——在他们来到梅索科庄园之前,他就已经打听清楚了教廷这一次都召集了哪些领主,做好了准备;不管今夜有没有艾达闯出的意外,罗曼丹的计划都早已经启动了。
    “拿上来。”他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一个侍从走入坐席中央,从怀中抽出了一大张羊皮纸,朝四周行了一礼。领主们接二连三地站起身,在这侍卫旁边聚集成了一圈。
    侍卫一点点松开羊皮纸卷,将它呈在了火光下。用羽毛笔画出的陆地,河流,山川与边境线,逐渐展露在视野里,连绵成一张神圣联盟东部边陲的局部地图。羊皮纸有了年头,颜色枯黄,布满了丝丝缕缕的白色纹路,像表皮绽开后露出的筋。
    “咦?”一看清地图,立刻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
    这是一张梅索科家族领地图,绘制好以后封存了近十年。包括集英岭在内,细微至一个村落,一片树林,都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不过,这张老地图上如今多了数行崭新墨迹,似乎是今晚刚刚写上去的,一一看去,正是七位领主的家族姓氏。
    七个或长或短的姓氏分布在不同的地域,将领地瓜分成了八份,只有集英岭与周围几个小镇村庄,还保留着空白,暗示它们仍然属于梅索科——与原有的范围相比,只剩下了十之二三。
    罗曼丹给了他们片刻功夫消化这张地图,随即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是梅索科家对今晚祸事所付出的代价。”
    这一次,领主们的目光紧紧地投在了他的脸上。他瞥了玛理女爵一眼,轻轻说道:“当然,这只是在我继承了梅索科家以后,所能想到的一点建议——先不提继承这件事,诸位同不同意这个建议,是否更愿意让教廷审判团来做出裁决,选择权都在诸位的手上。”
    说罢,他轻轻一笑:“没有标记的空白地图,梅索科家还有几张。”
    艾达正哭得浑浑噩噩,忽然听大厅里沉寂了下来,终于勉强止住眼泪,扭过脖子往后看。七名领主的背影在火光下聚在一起,投下了长长短短的影子,仿佛在彼此轻声交谈着什么——她立起耳朵,除了自己咕咚咕咚的血流声之外,却什么也听不见。
    因此当那一声“喂”传入耳朵时,她浑身一震,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等一会儿再转头,”那声音继续轻轻说道,“我早就醒了。”
    眼泪无声地流过面颊,艾达强忍着冲动,这才慢慢地转过头去,像刚才一样将脸贴在了地面上。
    林鱼青一动没动地伏着,只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他一双乌黑瞳孔中,此时闪动着水亮的光,脸上却没有表情。少年不肯看她,目光只盯着面前的地毯,声气低低沉沉:“我……我一定不会叫你落在他们手里。”
    艾达嘴里塞着棉花,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林鱼青正要再开口,二人同时听见地面传来一声响动,他立刻住了嘴——原来是罗曼丹走下了台阶。
    他走过地上趴伏着的两个孩子时,靴子上的花纹瞬间清晰起来,又越过去,消失在艾达的视野里。领主们听见脚步声,纷纷转过身,迎上罗曼丹的目光。
    林鱼青抽了抽鼻子,皱起眉毛。
    “你家的坠灵在那个盒子里?”
    艾达点了点头。
    “它选择了罗曼丹?”
    艾达一怔,忙摇了摇头——转换宿主时,只有血缘最近的候选人,才能保证坠灵最大幅度地保留它们的力量;所以在有亲属可选的时候,坠灵从来不会选择家族以外的人。但是她摇了两下,自己也犹豫了,慢慢低下头。
    “那个东西,可以让坠灵容身?”看见艾达又一次点点头,林鱼青呼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要告诉你的那个秘密,你很快就要知道了。”
    他语气里有某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令艾达一颤。
    少年露出一个微笑:“过一会儿,我大概就没有机会告诉你了。你记住,它叫龙树,脾气有点儿大,喜欢别人顺着它。”
    艾达没有听懂,目光在泪水中茫然地闪动着。
    林鱼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心一下,面色反而苍白起来。他刚刚张开嘴想叫出龙树,然而不等出声,只听身后忽然响起一个高嗓门,惊得两个孩子心中一跳:“这样一来,事情不就解决了吗!”
    二人迅速转过目光,发现说话的是那一个胡子长长的中年男爵。
    “我赞成。”
    接话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领主。她头脸手脚都小小的,唯有一双眼睛不成比例得大,像某种爬行动物:“根据坠灵公约第七条,当坠灵家族消亡时,由五名及以上坠灵使共同商议坠灵继承人——我们的人数已经够了。”
    两个孩子交换了一个震惊得近乎茫然的目光。
    梅索科家族消亡的先提条件是,艾达·梅索科的确犯下了足以上绞刑架的重罪——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异议。至于剩下的远亲们,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罗曼丹静静地站着,听着领主们的议论。他手中灵器柔柔发亮,映白了被染绿的指尖。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神圣联盟的贵族领主们,固然是“在西方神与教皇的指引下前进”的,但是合适的时候,他们也不介意让教皇等着,自己在后头多绕几圈。
    教廷当然很快会收到报告,不过没关系,因为教皇冕下除了表扬他们处事果断之外,什么也不会说。最近时局不稳,****频频,流匪乱民四起;与七名领主的支持相比,区区一个梅索科家族领地,看起来就不那么重要了——不过,这样的情况如果还有下一次,想来教皇一定只肯派出审判团的骑士了吧。
    想到这儿,罗曼丹的目光投向了那张地图。
    羊皮纸被火光染成了橙红色。光影中的山河大川,看上去仿佛被唤醒了,即将带着它承载的战马、铁剑、麦子与坠灵,从纸上徐徐浮起一般——它们从来不曾真正属于罗曼丹,但在今夜之后,他会一点一点地将它们拿到手。
    “在西方神一往无前的意志下,蒙恩于皇帝陛下与教皇冕下的荣光,谨遵坠灵公约,本人夏提·雪伊——”
    一个年轻领主朗声宣布一句,一挥手,从高高的大厅天花板上,慢慢沉下一个巨大圆环。圆环烟雾缭绕,盈盈亮着白光,落在了他身后的厅里。厅中侍卫一阵慌乱,远远地退了出去。
    两个孩子一惊,忍不住朝后缩了一点,怔怔地望着这一只突然被召唤出来的坠灵,一时不明白他们在干什么。林鱼青目光在领主们身上扫过,忽然目光一亮。
    “吉安特·吉利亚,”——银发领主垂下眼睛,身边蓦地一亮,从他的护腕中伸展出两具长长的翅膀。
    “海伯·李,”——空气被拉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下方一片漆黑。一条苍白的手臂从黑暗中探出来,垂在海伯的身边。
    “玛理·赛尔拜恩,”——一片像是蜂群一样的小小影子,嗡嗡地在她身后聚集成了一片涌动的黑雾。
    “阿拉维特·阿迪加,”——不知哪儿来的刀叉叮叮当当地一撞,随后那叉子飞上了领主肩膀,被空中一张大嘴里伸出的红舌头舔了一下。
    “露沙·萨维拉,”——大门外呼地卷进了一股风,从夜色里,一只表皮滑腻的六足蜥蜴缓缓爬出暗夜,一点点爬进火光下。
    “艾维斯·贝函,”——光晕像会呼吸一样,一起一伏地从空气中渐渐亮了起来,组成了云团一般的形状。
    “以上七位坠灵使,一致决议由兰塞家族次子,罗曼丹·兰塞,接承梅索科家族坠灵与领地。从今以后,梅索科将不再是一个贵族姓氏,这只坠灵理应在罗曼丹·兰塞繁衍的后代中传承,不受任何人干扰,直至永远。从此以后,罗曼丹·兰塞将有义务和责任,维护领地兴旺稳定,严格遵守坠灵公约。”
    罗曼丹用双手握住灵器,然而灵器中静静的,没有响动。
    “如果该坠灵不接受本裁决,那么它将不再受到坠灵公约保护,任一坠灵使都可以将其诛杀吞噬。”等了一会儿,银发的吉安特望着灵器,慢慢地说道。
    七只大大小小的坠灵拦在灵器对面,形成了一个半圆,把梅索科家的坠灵牢牢地堵在罗曼丹面前。六足蜥蜴伸长脖子,仿佛带着几分渴望,在灵器外来回摆头;刀叉一左一右地立在前方,大嘴里不住吸着口水,好像面对的不是坠灵,而是一道菜肴。
    自从降临在这个世界上以后,坠灵们靠着灵石作为补充,相互之间已经维持了近千年的和平;如果不是有了一个允许吞噬同类的机会,还真会叫人差点忘了这些坠灵的捕猎本性。
    然而灵器里仍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还有数到十的时间,附在罗曼丹的身上。”年轻的夏提强调道,“在十个数字以后,你如果还没有动作,我们将放开坠灵攻击你。”
    罗曼丹望着灵器皱起眉毛。
    “你准备好,”林鱼青悄声对艾达说道,“在他们数到五的时候,你马上往大门外跑——不要管我。”
    往外跑?
    艾达不由一愣。她此时手被反捆着趴在地上,爬倒是能爬起来,然而这幅样子,岂能在一厅的坠灵眼皮子底下跑出去?再说,林鱼青自己怎么办?
    她心中焦急,却偏偏不能说话,看一眼少年,又看一眼已经开始计数的领主们。喊数的还是刚才那一位叫做夏提·雪伊的年轻爵士,他已把每个数字之间的空隙拉得很长了,却还是没有等到灵器回应,眼看着终于一路数到了四。
    “现在!”当林鱼青低低喝令一句的时候,艾达忙扭着身子爬了起来;她双足一立稳,立刻听见“五”字一落,便有人叫道:“它出来了!”
    “别管,跑!”林鱼青叫了一声,艾达不及多看他一眼,跌跌撞撞地转身冲向大门。因为要避开坠灵,侍卫们都退远了,此时一见她动,立刻追了上来,却仍叫她逃出去好一段——
    就在艾达快跑近坠灵使们的时候,她心脏已经高高地提到了喉咙,不知道林鱼青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当一个领主朝她转过头时,正好这时一道黑影蓦地跃上半空;就在她以为那是来抓捕自己的坠灵时,它却朝罗曼丹扑了过去,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走了——
    “终于附身了?”领主们不但没动,反而有人松了口气。
    艾达一愣,一个念头顿时激灵一下打了过去——他们不知道,那不是梅索科家的坠灵!
    她匆匆回头一看,忙乱间只看见了一条如烟雾般的尾巴在空中长长一甩——紧接着她眼前一花,那只银色灵器“当啷啷”地滚到了艾达的脚边。
    当最近的那一个侍卫终于追上来,伸手抓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扳过来时,他瞧见的正好是一双被白芒映得失去了色彩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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