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头上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头戴礼帽、身穿紫色绸缎衣服的百草堂李德禄李掌柜,骑着一头健壮的黑毛驴,驴背上还驮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与金锁一起来到了凤龙庄。
    进了天佑家的院场,李德禄从毛驴身上爬了下来,把驴缰绳栓到了院场门前一颗柳树上面。金锁从驴背上取下了那个布袋子,布袋子里发出一串“叮铃咣当”的声响。袋子里装着李德禄付给天佑家药材和花椒的银钱,一律是白花花的银元。
    天佑正在场院里和汤没话给牛轧草料,见李德禄来了,连忙将放下手中的活计,将李德禄引到客房里与正德见面,忙着抬火盆架炭生火熬罐罐茶。安顿好后,紧着到场院里与汤没话轧草去了。
    金锁径直背着布袋子进了天佑住的西厢房,把布袋子放到地下的一张木桌子下面,然后到客房里给正德和李德禄问了好,也去帮天佑汤没话干活去了。
    客房里就剩正德和李德禄俩人。李德禄一边喝着罐罐茶,一边与正德说着药材生意上的事情,还说了不少巩昌府那边的风土人情和俗礼趣事。正德则一再表示感谢李掌柜对天佑和金锁的照顾,让孩子们开了眼界,也令自家的家业在孩子们手中逐步兴旺起来。
    俩人越说越投机,越说越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话题渐渐由日常琐事转移到儿女们的婚姻大事上来。李德禄说:“王家哥,你我能够相识,也算前世积了缘分。我这次来家里,其实也为一件事情而来。这件事情,就是金锁与我闺女月儿的婚事。”
    正德听了,明白了李德禄来家里的目的,笑道:“李老弟来地正好。去年大约这个时候,我家曾就金锁的婚事有过商议,可金锁说今年把家里修建一番后再提这个事情。你看,转眼就是一年呐。”
    李德禄道:“金锁是个好孩子,勤快诚实心眼灵活。我闺女月儿对他早有心意,我和内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但是有一句话,我一旦说出来,恐怕王家哥你要见怪。”
    正德道:“李掌柜言重了。只要俩孩子情投意合,做父母的要尽力撮合,岂能反对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呢?李老弟有话尽管说,凡是这事,老哥我自然不会见怪的。”
    李德禄听了,看着正德的眼睛,犹豫半晌,才道:“王家哥,我年轻时来平襄做生意,已近二十载,讲求的就是诚信仁义四个字。生意虽然不大,但一直做地顺顺当当。唯一觉得遗憾的是,内人给我生了一女后再无生养,因而我一直视月儿为掌上明珠。月儿成年后,我的寄托,就在替她择一可靠之人成家的事情上转。以便能够继承我的生意,把百草堂继续经营下去。也许上天有意,前年天佑侄儿与金锁来我百草堂商量卖药的事情,月儿有幸与金锁相识。我经过细心观察,越来越喜欢金锁这孩子,便有意进行培养,觉得他就是我生意将来的继承人,也有心招纳他作女婿。可是,金锁是王家哥的儿子,招婿如此大的事情,不能不专程到你跟前讨个主意啊。”
    正德听了李德禄这番话,不由得心里愕然起来,思虑半天,默了半晌,才道:“李掌柜,实不相瞒,我正德受人之托拉扯金锁。金锁虽非我亲生,但是胜似亲生。招婿之事,非同小可。做父母的同意与否倒在其次,还要问金锁愿意不愿意。这事的关键,是孩子将来要有个和睦的家庭和可靠的依托,我也就放下心了。今日就我俩人商量这事,暂时不要给孩子们说知道。成与不成,我愿咱们都不要影响到过去和今后的交情。你看这样行吗?”
    李德禄听了,正色道:“王家哥说的极是。我回去后静等王家哥的回话。若是这事能成,也了了我的一桩心愿。若是不成,原先咱们怎么交往,今后还会怎么交往。”
    第二天吃过早饭,李德禄便骑着那头黑驴归家了。当天晚上吃过晚饭,正德将王商氏、天佑和金锁叫到客房。正德见大家坐好,便说:“莲花照料俩孩子,我就不叫她了。今晚叫大家来,只商量一个事情,这事就是金锁的婚事。”
    金锁一听正德召集家人商量他的事情,有些忐忑不安地低下头来。
    正德道:“金锁,你已经长大了。大大一直想着给你攀门亲事,好让你早些成家立业,也使我对得起当年许给你过世的大大的托付。去年这时候,你曾说今年要保证把这事定下来。一晃一年就过去了,我觉得这事再不能拖了。昨天,百草堂的李掌柜专程到家里和我商量你的婚事。可是他话里的意思,让我正德为难啊。”
    正德话音未落,只见金锁“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大大,娘,哥哥,金锁不孝,金锁负了大大和娘的养育之恩。”
    王商氏和天佑不明所以,对金锁这个举动不禁有些愕然。天佑连忙拉住金锁的手,说:“金锁弟,都是一家人,有话咱坐着说吧,何必要行这番大礼呀?”
    金锁却不起身,依然跪着说:“哥哥,就让弟弟跪着给大大和娘说吧,弟弟对不起这个家。”说完撇开天佑拉他的手,继续说:“大大,娘,这两年来,李掌柜几次表露过要招纳我为上门女婿的意思。刚开始我并未答应,可到后来,我便答应了。”
    王商氏听了,惊异地失声道:“啥?李掌柜要招我儿做上门女婿,这怎么行呢!”
    正德拿眼睛制止了王商氏的话,说:“金锁,你这样做,是大和娘做地不够,还是你哥哥你嫂子没拿你当兄弟待,还是你另有想法啊?”
    金锁听完正德的话,“咚咚咚”地朝正德和王商氏一连磕了三个头,流着泪水说:“大大,娘,金锁能有今天,大大和娘就是金锁的亲生父母,咱们这个家永远都是金锁的家。家里的人,永远都是金锁的亲人。金锁之所以同意做李掌柜的上门女婿,一是不想再给大大和娘添累赘,让大大和娘为我的婚事再操劳。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是我与李掌柜的独生女月儿心有所许。二是我与月儿成家之后,我待在镇里可以为家里做更大的事情,比我待在凤龙庄有利。三是李掌柜待我不薄,金锁也十分喜爱药材的经销生意,我愿意继承他的事情。不过,虽然李掌柜生意兴旺,不缺银钱,但金锁并非贪图他的钱财。我时常见李掌柜长吁短叹,担心偌大的摊子后继乏人、无人继承他的事情,从内心里说,也觉得他有些可怜啊。”
    金锁说完后,客房里一时异常寂静,只能听见几个人彼此的呼吸声。过了好久,才听正德叹了一声,说:“孩子,大大和娘绝不怕你添累赘,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大大和娘不阻拦你。只是我心里,觉得有愧你过世地大大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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