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林歇立即往身后看,可是,只有在初雪前后才有的窥视感还是没有消失。
    连个人屁股都没有。
    林歇把有奶油草莓的盒子放在一楼冰箱,踩在往二楼的阶梯上
    老王则坐在一楼,静默等待林歇下一步指示。
    他们对视一眼,林歇不语,做嘘声状,迈着尽量平实的步伐,向二楼走去。
    老王发现,不管林歇有多么,多么的在假装,但他的表情还是遮掩不住的错乱。
    有时明明是在微笑,却像极了难受,明明是低沉,却好像在痴痴的笑。
    必有反常。
    恩礼和恩惠的房间紧关着,再走两步,就是自己和念慈的房间。
    门微微敞开,平日里自己回来晚,也会这么留门,防止突然打开,开门声惊扰到她睡觉。
    床头灯的特有的温黄光线填充着门缝隙,林歇走近。
    他踩着“平实”的步伐,发现窥视自己的眼神产生了绝望的情绪,乃至与,因此而正呆滞的看着自己背影。
    他的脚步不得已的开始发烫,发软,如踩在熔岩一般可怕。
    究竟是为什么?
    林歇脚步停留在门前,闻到了......
    硝烟的味道......一股酸,火辣辣的......同时又彻骨的寒意......
    自己温馨的房间,怎么会有这般情绪传达出来。
    他抬头,仔仔细细的狠狠盯着门上,挂着的一副画,瞬间,心跳停顿了一下。
    那幅画,上面是未着衣裳的男男女女,很多,大概三五十位。
    他们的男女特征被明显的画了出来,同时,身上冒着“火”
    火是由无数个红色的“叉”组成,许多,密密麻麻的,同时又构成了寒颤的火......
    那些人像是在跳舞,更像是在逃窜。
    有的人表情正在戏谑的笑,有的人正痛彻心扉的坳哭。
    附近静悄悄,林歇似乎听到了画里的火,燃烧着人类肌肤发出来的呲呲声。
    更可怕的是,这......这幅画是恩礼画的.....
    林歇将恩惠带到念慈父母家时,恩礼将这幅画,亲手交到自己面前。
    林歇当时看着特征明显的画,认为是学习书上的,认为,如此追求艺术,为时尚早,劝慰以后要穿上衣服。
    而现在看,问题不是出现在衣服,而是这幅画此刻,这个瞬间真正在传达的情绪。
    仇恨!
    对这些人物的仇恨,每一个容颜都是曾经在哪里见过的人样,那些笑容也是镌刻在心里实实在在的嘲笑,而躲藏更像是这幅画想要给予他们的刑法。
    林歇的心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他快要呼吸不过来,那始终抨击着他大脑的不详预感没有出错,那在风雪之前无数次想要跪拜下来的冲动是实实在在!
    他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温州,那位原名叫朱春霞的女人,她就如一朵巨大的雪花,压在前头,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步伐。
    林歇......他没有推门。
    门......自己打开了。
    “嘎吱......”门从未发出过类似的声响。
    他的面前,是......脸上带着露出整齐两排牙齿的恩礼.....
    恩礼,林恩礼,赵念慈的女儿。
    她帮忙拉开门......
    她还穿着林歇给她买的粉色睡裙,小熊维尼在衣服领子处微笑。
    她两排整齐的小牙齿,在温黄的灯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她手上,拿着一副曾经给林歇看过的画。
    林歇还来不及眼观房间,注意力就不得已的集中在画里面。
    那曾几何时被他解析为看不懂的图画,此刻竟然有如此吸进去的魔力一般,让林歇几乎快要跪拜在地上。
    一片幽绿的草原,在草原的中心,一撞木屋。
    木屋正在被燃烧,从里面奔跑出来三三两两人,火势强烈。
    叉。
    无数个叉叉组成的火,在林歇眼中动态似的燃烧木屋。
    林歇抬头,盯着女儿的眼睛。
    女儿眨眨眼,眼皮子里有“幽绿色”的光。
    她......
    正在兴奋的喘息,鼻翼正在让空气一进一出,她嘴巴裂开,比往常要露出的牙齿多处几个。
    她引导林歇,大眼睛眨巴眨巴,脸依然面朝着林歇,眼珠子却被挤压到最,最右侧,露出常人难以企及的一大片眼白。
    林歇说不出话,他的四肢如被紧缚在空气中,有千万根丝线正同时开始拉扯着自己肉身。
    外面!
    初雪和狂风呼呼的吹!这风似乎要突进房间内,枯树发出咔咔的声响,各种繁杂的声音同一时刻冲击进大脑,突然让大脑仅仅可以听到“嗡嗡的声音.......”
    林歇略过恩礼的眼白,顺着那眼珠子瞄去的方向。
    林歇没有移动脚步。
    在他头拧动的方向,是他和念慈睡觉的床。
    而此刻的床上......
    念慈正坐在她平时睡觉的位置,眼睛睁着,瞳孔已经没有颤动,嘴巴微张,略显惨白,她的手平稳的放在两边,放松的没有丝毫反抗的痕迹,头有些诡异的被笔直摁在靠背上。
    额头画着一个红色的“叉”。
    林歇眼框被初步的不可置信和绝望瞬间填充,看过去的时候,未婚妻那无神的瞳孔,如在悲悯的坳哭。
    她的脑袋不可控制的“摔”在肩膀上,没有生命气息,萎靡的盯着床。
    随后,身边,恩礼的位置,发出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嘿......嘻嘻......”
    笑声好刺耳,几乎要撕裂开耳膜,一次次的挖空心里的希冀。
    林歇匍匐,攀爬,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行走,但的确在慢慢靠近。
    妻子毫无动静的身体在慢慢放大,并在瞳孔里不时消失,又出现。
    他如很快腐烂的死狗一样触碰到床榻,一头埋在被褥之间。
    “啊......啊......”他的咽喉发出不可抑止的哀嚎,眼泪从看到念慈时就不断的流下。
    “啊.......老......老婆.......你怎么了.......”他没有力气抽吸,几乎在靠本能愈发靠近。
    “我回来了......老婆......你怎么不和我说话......”林歇眼角流下了红色的泪水,他的一只手挖在自己胸口,嘴巴微张,呼吸彻底紊乱,急促的呼吸和哭声响彻在房间里。
    “呼.......呼.......”
    林歇将念慈的头扶正,如捧着珍爱的花骨朵一般,泪水留在两人面前的被褥上。
    林歇眼眶颤抖,好像下一刻眼珠子就会蹦出来,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脸颊,却......得不到回应。
    被褥自然的滑下,林歇的手,触及到念慈胸口,手上满是鲜血。
    他盯着自己颤抖,血红的手,发出一阵撕心裂肺,沙哑而漫长的坳哭:“啊!!!”
    雪。
    忽然停了。
    不是不下,而是停顿在半空中,没有第一时间坠落。
    在那声响彻内宇的哭喊声停下的瞬间,又再次被西风吹落,敲打在窗花上。
    踏踏!
    如千军万马踩踏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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