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防给人提溜一句警告,这情景倒是颇眼熟,我想起先前跟蚊子在茶馆里收到的那张字条,心底一下子就有了计较。谁知蚊子听我打退堂鼓,手指立刻就跟着脑袋跳起了摇摆舞:“这鬼山洞里捡到的鬼娘们儿,她说的话,咱得倒过来听。支姐,你少不更事我不怪你,不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咱爷们还是用上半身思考来得好。”
    我一听就怒了,心想色令智昏的傻缺到底是谁,这死蚊子居然敢跟我闹贼喊抓贼,不过,他的话到底有些道理,我转念就踌躇了起来。这种时候,西装男那一票就尤其关键了,我和蚊子齐齐望向西装男,等他最后拍板,结果这货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抬脚就往来时路走。
    我和蚊子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都没来得及思考,西装男何以会听信于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走着走着,前方蚊子顿了顿,身形一闪,忽然缩到了我后头。我转瞬明白他的用意,不由有些感动。我背上毕竟趴着个人,原本就活动不开手脚,走后头就等同于半个脑袋伸进了吊环里,蚊子虽然不相信那女人,却不可能置我小命于不顾。
    此刻想想,其实蚊子委实很不容易。蚊子这人看着好说话,但好歹当了这么多年警探,痞子气甚浓,人又是个重案组组长,当领导当惯了,其实内心谁也不服。他对西装男的话唯命是从也就罢了,毕竟西装男顶着个“乩神”的光环,但他对我这种凡人也是诸多忍让和照顾,这可就不是脾气好就能对付的。想来,像他这样段位的,也只有“道义”二字能降得住他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回头看了蚊子一眼。也不知那蚊子眼看到没有,就听他大声擤了把鼻涕,骂了句娘:“夭寿啊,这么冷!这是要冻死宝宝的节奏啊!”
    我回头,见他一连好几个哆嗦,不由有些惊讶。尽管蚊子知觉比人类敏锐,但冻到这种地步,未免太离奇了,毕竟我是半点没觉得冷。
    蚊子看我反应,大约隐隐猜到了什么,他立刻讶然道:“不会吧?支姐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木然点点头,蚊子神色刷的就变了:“干!支姐,你体温调节系统当掉了!”我没好气道:“少唬我,劳资是耐寒体质。倒是你,你现在这状态,就跟个变温动物差不多。”我说完就有些后悔,这话暗讽他已不是人类,实在很是伤人。
    果然,蚊子一下就不说话了,一张脸像棺材板一样板着,双眼死死盯着我。我被他看的心惊肉跳,心说难道这小子这回竟动了真格,忖着忖着,我感觉背上的女人在往下滑,连忙用手托着往上颠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我手滑,我这么一颠,女人非但没稳住,反倒一下子脱离了我的脊背,就好像汽车开着开着,轮子突然飞出去了一样。眼看人就要往后栽倒,这还得了,我赶紧扭身去扶,结果刚一转身,忽然就觉得双腿一软,还没回过神来,我屁股就一疼,人已经跌坐在地了。
    我傻愣愣看着西装男扶着险些倒地的女人,他侧首望着我,面无波澜,也不知这刹那间的功夫,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怎么突然就摔地上了?而且——我试着以手撑地爬起来,结果挣扎了半天,双手完全没使上劲。我脑中嗡的一声,秒懂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心头立时涌起一阵骇浪。
    西装男一把将女人扛上肩膀,扭头肃然说了句“马上离开这里”,就马不停蹄往外奔去,身影很快消失了,黑暗中只能看到跳跃的光点。
    西装男不是个会轻易变脸的人,能让他脸黑到这份上,这山洞里的危机想必已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我和蚊子不敢迟疑,蚊子也没再跟我抬杠,将我捞到背上趴好,一口咬住手电就飞快往外跑。之前落后的一大截,很快就被蚊子追了回来,西装男原先的光点也变成了一个mac大小的光斑,不时闪现在曲折的甬道之中。
    手电横在蚊子口中,随着他的动作一路颠簸,我可以清楚看到一侧石壁飞速从光线中掠过。我边看边想,蚊子所说的低温,我从头到尾一直没感觉到,我究竟是在某一个时刻,突然就温度感受器失灵了,还是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因为温度是逐渐降低的,所以我才渐渐变得麻木,失去了知觉呢?左右想想,两种猜测都有可能,难以下定论。
    我忽然想起那个女人的事。如果,她的颤抖并非源自恐惧,而只是单纯因为身体发冷,那不就说明,她其实能清楚感受到温度变化?如此一来,我会变成这样,就不可能是因为后一种原因了。这个发现,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何时夺走了我的温感能力?
    正打着寒战想着这些,我感觉视野陡然花了一下,不及我反应,我就感到身上忽然间起了一种很奇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的感觉。我神思一凛,这才回想起来,刚才手电光划过石壁时,好像照到了什么白花花的东西。我心下生奇,但这种要命关头又不可能叫蚊子停下来,回头确认一下,我只得强咽下心头好奇,拼尽全力抱牢了蚊子脖子。可不知那小子发了什么疯,就在我满心以为我们已快要跑出山洞时,蚊子却在骤然间刹住了车。
    这小子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在他背上,险些直接被甩了出去,亏得他有点良心,着紧用手拽了我一把。我暗骂一声,心想这货也太能出幺蛾子了,还没来得及问他搞什么名堂,就见前方一束光线打过来。
    会出现在前面的人,除了西装男还能有谁?既然就连西装男都停下来了,看来蚊子也不是没头没脑瞎刹车。我扭头一闪,躲过刺目的光线,嘴上问西装男出了什么事。然而,我半天没等来西装男说话,倒是蚊子靠了一声,笑道:“支姐,你刚才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我想说,哪里不对劲,这鬼地方到处都不对劲,但好歹忍住没说。我老老实实回想了一下,就道:“刚才好像看见石壁上有东西。”蚊子嗯了一声,问我有没有别的,我仔细绞了半天脑汁,最后也只能摇头。
    “我们刚刚经过了一个重力场扭曲的区域。”西装男竟开了金口。这嘴巴经常在关键时刻上拉链的神人,居然会转性子,我还没来得及诧异,就听蚊子接着道:“你刚才就没觉得,重力好像有点不太对?”
    我闻言浑身一震。话说到这份上,是再明白不过了,我这时才想起来,刚才那股诡异的感觉究竟是什么,可问题就是,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没遇到扭曲的重力场。
    “难道有人在我们进来后,在这里动了手脚?”说这话时,我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作怪的人必定能够翻云覆雨,他若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那还不跟我拍死一只小强一样简单?
    蚊子听了我话,扭头道:“是或不是,还要试了才知道。”我愣了:“这要怎么试?”蚊子还没搭腔,西装男又说话了:“回那个地方去。”他说完就背着女人往回奔。我被他们搞的一头雾水,头昏脑涨,奈何自己现在四肢跟瘫痪没什么两样,反对也是白搭,只好跟着往回赶。
    两只虫牲跑路很快,一眨眼功夫就能跑出几十米,而且他俩反应力惊人,即便是在这种九曲十八弯的地方,速度也半点不见打折扣,我们往回走了好几条马路牙子宽,俩人才驻足,也就是这才到达刚才经过的那个重力扭曲的地方。蚊子从我手中抽过手电,朝一侧石壁上打去,白晃晃的光线落到上面,先是扫到了一溜光滑的沁水的石岩,然后就见光路一滑一顿,一个身穿白衣黑裤的人,就钻进了我的视野。
    看着那人头上又浓又黑的长发,凹凸有致的身形,以及额前乱发底下,绰约露出来的一张白皙的面庞,我的呼吸一下子凝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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