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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到杨国根的炳失望至极,转身要回,突然惊喜地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蹦蹦跳跳地迎面而来。
    炳还没来得及反应,杨国根就抓住他的手,大笑:“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拉拉手啊亲亲嘴,找呀么找啊找朋友……”
    炳被杨国根拉走的时候,曾回头用眼神征询吴立刚,后者大手一摆,做了ok的手势。
    杨国根拉着炳到池塘边,塘里看不到有鱼,黑乎乎一片,因为气温很低的缘故,边缘结了一层非常薄的不规则冰花。
    “咱们面对面坐。”杨国根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语气却异常严肃。
    炳照做,只见杨国根伸出右手,欢呼:“你拍一,我拍一,大家开始做游戏。你拍二,我拍二,不能随地大小便。你拍三我拍三……”
    炳开始反应过来,杨国根在掩人耳目,他用眼角余光观察过,吴立刚和杨国根的护工就在五米开外谈笑风生。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炳摇头晃脑,很愉快的样子。
    杨国根一面大笑一面拍手,一面说:“我说我不是神经病,你信不信?”
    炳说:“喝醉酒的人很少会说自己醉了。”
    杨国根拍完了手在原地转圈:“我母亲和老婆死于抗强拆,我被逼到绝路,写了信去首都上访,可是状没告成,我被抓回来当成疯子关进了这里……我怕他们害死我,只能将错就错,把疯子装到底。”
    “有这样的事情?”炳觉得不可思议。
    “信不信由你。”杨国根手舞足蹈“我有一个孩子,五年级,自打我进了这里,他在世上就没有亲人能够依靠了。我很想念他,一直想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因为我需要帮手!”
    “我凭什么帮你?”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杨国根装疯卖傻。
    “记得大年初四那天,几乎所有的护工都在谈论一件事情!”杨国根扶着膝盖直喘气,装疯也是需要体力的。
    “什么事?和我有关?”炳觉得光站着不好,于是在池塘边的防腐木长椅上做起了俯卧撑。
    “丧尸!那些护工反复提到一个叫火丙的名字!他们说火丙发现了丧尸!”杨国根干脆躺在了地上“我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的时候,你说你叫炳,怎么写,一个火,一个甲乙丙丁的丙。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惊人的巧合吗?”
    “是很巧。”炳说话的时候,嘴唇动的幅度非常小。“但你怎么一问一个准?直接找上了我?”
    “我当了七年的兵,我发现看护你那个大夫,走路的姿势有一点军人正步的味道,连摆手的幅度和频率都很一致。我在想,难道这名大夫刚从部队里回来,可是军医会出现在普通的精神病院吗?我意识到你可能是一名军人,所以就找上了你,发现了这些问题。”
    “吴大夫走路有军人的味道吗?”炳趴在长椅上,脸孔向下。“如果我告诉你,我是因为精神分裂,发现了所谓的丧尸,并且杀害了自己的邻居才进的这医院你信吗?”
    “问题不是我信不信,而是你,你为什么从火丙变成了炳!”
    “为什么从火丙变成了炳?为什么从火丙变成了炳……”炳不住地重复“吴大夫告诉过我,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很苍老的声音跟我说——他们说我精神分裂,炳才是真正的我,而火丙是我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存在于一本叫《屍人》的小说当中。”
    “他们说你有病,然后你就相信了?”杨国根反问。
    “那我还能怎么办?”
    “你就没有怀疑过?”
    “怎么怀疑?我脑子中过枪,损失了一部分记忆,以前的事都记不起细节……吴医生还给我吃那种会让人浑浑噩噩打不起精神的药片……”
    “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应该有意识地去怀疑了。”杨国根说到这里开始出神“我在这里住了八个月,很长一段时间里面我觉得自己确实疯了,但不管怎么样,有三件事情我死也不会忘记!”
    “死也不会忘记……”炳的脑海中嗡一声响,脑袋剧痛的他觉得这句话自己也曾说过。
    “我母亲死在拆迁队的挖机下……我老婆自焚在我面前……我的孩子读五年级,他孤苦无依,没有谁能帮助他……”杨国根突然间号啕大哭,他的护工见状立马狂奔过来控制。
    吴立刚慢慢地走过来:“刚才玩得挺开心啊。”
    炳苦笑:“这家伙疯得太厉害了,非要我陪着他做那些动作。我不做,他就哭了。真是受不了。”
    吴立刚哈哈一笑:“时间不早,回去吧。”
    ……………………………………
    正月十三,火丙有了十二片药,今天下了好大的雨,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九度,每个人都窝在屋里不出去。
    只有吴立刚闲着没事,又开始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炳。”
    ……
    “你知道现实和虚幻怎么区分吗?”
    炳摇摇头:“我觉得现在很真实。没什么虚的。”
    吴立刚笑而不语。
    炳忽然要求:“吴医生,能不能给我纸笔,我想把屍人这本屍人写完。”
    “你还想写,不怕再发作?”吴立刚的内心其实无比惊喜。
    “发就发吧,反正在医院里,就近抢救总还来得及。”
    “好,就满足你的愿望。”吴立刚回到自己办公室,兴奋地拨通了记忆中的号码,半分钟后一名中年人接听:
    “喂,吴队长吗?”
    “是我,赵院长,我跟您汇报一下工作。今天炳要求我给他纸笔,他有写屍人的欲望了。”
    “很好,防暴特警队的鹰眼果然有一击命中的本领!短短一个星期就完成了一半的任务!后天我会亲自过来。吴队长你必须把炳盯紧了。相信这次任务结束后,事业编制对你而言已经不成问题,或许还有机会担任省城领导人的警卫处长!”
    “谢谢赵院长,我要是完不成任务提头来见!”
    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吴立刚兴奋地上蹿下跳,他一个人在专门监视炳的办公室里自言自语:“火丙呀火丙,你真是我的福星!一枪打不死你,还给小爷送来了锦绣前程。”
    而在电话另一头的赵院长,则接通了另一个电话。
    第一次打没人接,第二回才接通。
    “喂,导师?”
    “我是你师母。”
    “哦师母,导师睡下了吗?”赵院方小心翼翼地问。
    “没呢。”电话被一个苍老的嗓音接了过去。
    “导师,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研究课题当中的病人已经要求写屍人了。”
    “不错。”电话那头的老人平静非常“说明我们植入的意识已经开始生根发芽,而写屍人是病人曾经的生活,他愿意找回,这是一种危机,更是我们完全掌握他的契机!”
    赵院方表示不明白。
    老人耐着性子解释:“病人一旦从曾经的生活,也就是从屍人中找到一个头绪,那么将会引出过往大量的记忆,但如果我们抓住时机,对病人进行引导,那么他会陷入一个死循环,即续写《屍人》——引出火丙——火丙是谁——我幻想出来的另一个虚幻的自己——那真实的我是谁——炳——重写《屍人》。整个循环永远没有尽头。”
    赵院长听到这里,对导师无法超越的才学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觉得不寒而栗。因为一个人一旦陷入死循环,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天晚上,炳本来打算奋笔疾书,但是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这本小说的情节,以至于没有办法续写。于是他从头开始看。越到后面,越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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