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洵美下船后,身后是海天一线,眼前是秀丽绝伦的岛屿风光。1405焚月号离港后,大海中又升腾起浓雾,顷刻间身后又是白茫茫一片。
    海岸上遗落了许多珍珠,她欣喜若狂地蹲下去捡。苏净晓忙把她拉起来,四下张望怕被人注意到,用一种责备的语气说道:“这些珍珠是鲛人的泪水变成的,海岸边是埋葬鲛族尸体的地方,你拾得不知是谁悼厶念先人流的泪水,捡了会被看不起的。”陈洵美果然被白骨绊了一脚,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老老实实跟在苏净晓后面不敢再乱动。
    这个岛叫做漳阳岛,岛上有四百七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峰,其中有一座叫不句山,是封沂学院所在的地方。雾霭的斡旋攀升到山顶,溪流在山间穿梭,低陷的深谷仿佛通往地狱,树木在山石间茂厶密生长,低垂到崖壁上,扎进溪水里。不句山上开满了绯红色的山茶,远远望去,整座山都罩上了晚霞色的烟。很难想象这个地方竟然藏着一所学校。
    她们在不句山的密林中穿梭了许久,苏净晓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但走起路来呼吸还算平稳,而陈洵美就没那么幸厶运了。来到封沂学院门前时,陈洵美的后脚跟已经被皮鞋磨得血肉模糊,短裙和丝厶袜都被荆棘挂得脱了线,白衬衫变成了花衬衫,膝盖也摔出了淤青。但仰望这所伫立在云端的高级学府的时候,她被惊得忘记了劳累和疼痛。朱厶红色大门上耀眼的金龙似乎只需要一阵疾风就能扶摇直上九万里,在学厶生们悉数到齐后,龙的眼睛一眨,大门“轰”地开了。陈洵美确定她看到了,龙的眼睛真的动了。
    “祝你在学校一切顺利,”苏净晓拍了拍她的肩膀,无不羡慕地说道,“这里是我想来却不能来的地方,多亏了hpc多年来为争取神族世界人类权益的所作出的努力,你成了第一个进入封沂学院的人类学厶生。”
    “你不是这里的学厶生吗?”陈洵美不敢相信。
    “我不是。我为hpc下挂靠的一所科学实验室工作,这么多年来和我的同事们一直梦想拥有一个更加自厶由平等的生存环境。你一定要记住,你身上承载着许多人的期许,不要放弃。接下来就全靠你自己了。”
    “你要走了吗?”
    “是啊,我得回去干活了。周末我会来找你,佩佩姑姑嘱咐过我,你也要在李博士的实验室帮忙做些工作。”
    苏净晓把行李箱地给她,目送她走进去。
    陈洵美再回头望时,门外已是云雾缭绕一片幻境。
    为新生准备的指示牌上写着她看不懂的怪异文厶字,但能辨认出是象形文厶字,和汉字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这应该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狸族文厶字,狸族语听起来和汉语别无二异,但文厶字却不同,封沂学院的学厶生以狸族为主,有极少数的鲛族、禹熊族和青鸟族,所以狸族的文厶字是通用文厶字,盯了许久她还是放弃了,暗自发愁以后的学习任务。她随着人群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宿舍没有教学楼那么高,但也足以令她在仰视楼顶的时候后颈酸痛。
    大厅中的学厶生们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宿管老厶师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给了她一把钥匙,“你自己一个宿舍”。没有人愿意跟她同住,所以只能分给她一间单人宿舍。
    这些女孩子各个身形苗条,妖厶娆娇贵,眼神中透着一股灵气,相比之下陈洵美觉得自己像个呆厶子,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自卑之感悠然而起。
    宿舍里的配置很奢华,有独厶立的洗手间,装着落地窗的阳台,一个大铁艺床,象牙白的储物柜,被漆成金黄厶色的大书桌,墙角有一段七层的楼梯,攀上去是一个台子,上面有另一张床。看来这本是个双人寝室,只是没有人愿意跟她同住。她猜想狸族的人很喜欢这种华丽的风格。躺在软厶软的大床厶上,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非常艰难的境地。她对这里一无所知,不懂狸族的文厶字,尽管那些文厶字看上去像古汉语中的象形字。
    在极端焦虑的情绪影响下,她越来越疲惫,趴在床厶上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听到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大,她在失落中醒过来,“这种情况可以用‘屋漏偏逢连夜雨’来形容吗?算了,反正我也不用考语文了。”拉开窗帘却发现并没有下雨,好久没有见过那么灿烂的星空了,一只红色的纸鹤在撞击她的窗子,原来是这小家伙在作怪。
    她打开窗户,纸鹤“吱吱”叫着飞了进来,打开纸鹤,原来是陈佩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小厶美:
    我帮你买了些学校里用得到的东西,胖脸妹妹会把行李箱转交给你。那箱子里有你的课本,汉语版文厶字转换笔,换洗的衣物,还有一些钱。记得第一天的新生入学典礼不要迟到。
    佩佩姑姑
    陈洵美心中一暖,打开白天苏净晓给她的箱子,拿出那只像记号笔一样粗的文厶字转换笔,在看不懂的狸族语宣厶传厶单上一画,被金黄的荧光色覆盖的文厶字立刻变成了熟悉的汉语简体字,还有这种东西。她先用笔刷出了开学典礼的时间地点和课表内容,随后翻开《国际关系史》的课本,发现里面用了“博弈论”“非政厶府间国际组厶织”之类的政厶治学概念,描述的对象却和现实世界没有半点关系,课本里写了陆上三大神裔的六次世界大战和延续至今的第七次战争,全部都是自己闻所未闻的人物和事厶件。
    就在她看得入神的时候,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她扒着窗子,看到有东西坠了下去。她的寝室在十二楼,什么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电梯已经关闭了,她从十二楼一路狂奔到一楼,在院子里第一次遇到了这个无比麻烦的男人,在遇到这个叫程泱的吊儿郎当的富家子之前,她根本想象不出狸族人这种把傲慢根植到骨子里的生物中也有如此不靠谱的异类。
    那人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白到近乎透厶明,睫毛很长,不笑的时候唇角也是上厶翘的,发型乱糟糟,睡衣的衣角从西服外套扣子间钻了出来,显然刚从床厶上爬起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好,怀里抱着一只目光呆滞的黑猫。他一见陈洵美立刻后退几步,抽厶出一只手在鼻子下面挥了挥,“啊,我知道你是谁了,一年级的陈……陈什么来着。”
    “陈洵美。”她皱了皱眉,有点伤自尊。
    他把手放下来,“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怕你身上的味道。我是你的直系学长,我叫程泱。”
    “我因为味道出名了吗?”
    “这个嘛,人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种,不要太在意。不过在听说你的味道之前我已经听说过你了,从hpc的工作人员那里。话说你一个女生大半夜不在宿舍呆着跑到楼下来做什么?喜欢半夜四处溜达的不应该是我们吗,当然,学校是不会允许我们这么做的……”
    陈洵美看过校规,狸族喜欢昼伏夜出,但这里的学厶生都以进入第七国际工作为人生目标,将来势必要出入人类社厶会,必须适应人的作息,狸族变回猫的身厶体叫做“鳞化”,在学校里私自“鳞化”是要被处分的。
    “我看到什么东西从12楼掉下来了。”
    “啊,这东西啊!”他双手举着那只黑猫送到陈洵美眼前,“嗑药磕多了产生幻觉,以为自己能飞,要不是我接住它这时候已经成猫酱了。”
    陈洵美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嗑药?”
    “被灌了木天蓼做成的药片吧。”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跟这傻猫什么关系?”
    程泱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哈哈笑了起来,“傻猫?傻猫!你赢了,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这货脖子让人割破了,现在神志不清没办法自己回去,你给它处理下伤口。”说完把黑猫塞厶进她怀里。
    陈洵美惊道:“干嘛给我?”黑猫很瘦,因为是在晚上且毛色为黑色,伤口不是很明显,但陈洵美摸厶到它脖子那里感觉潮潮的。
    “这不是正好被你碰上吗,给你个机会当好人,你还得谢谢我呢。你以为学长我大半夜冒着冷风出来就是为了被十二楼掉下来的傻猫砸吗,当然是去约会啦约会!说起来已经迟到了,罪过啊。”他转身就跑,跑出几步又回头说道,“把它藏起来别被人看到,会被开除的”。
    留下一脸震厶惊的陈洵美在风中凌厶乱,这人胆子真是不小。
    藏着一只猫爬到十二楼真是一件令人崩溃的事情,尽管她很小心,狸族人睡觉还是太轻了,而且嗅觉又那么灵敏,爬到12楼楼梯口的时候,又遇到两个麻烦的角色,梁舒梁漪这对双胞胎姐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慌慌张张的陈洵美被抓了个正着。她事先把黑猫藏进了睡衣里,还好猫咪很瘦小,她弯着腰,想从两姐妹身边走过去。
    两姐妹颇玩味的眼神让陈洵美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被看穿了。也许洞察人心是所有狸族人的天赋,梁舒忽然在她身后叫道:“等一等。”
    她脊背一凉,“有事吗?”
    “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了?”
    “散步去了,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陈洵美不敢回头。
    “跟我们没关系,跟教务处的老厶师有关系,说不定她会对你的行踪感兴趣,毕竟不能因为你一个异类威胁所有学厶生的安全。”
    “我认床,想家,睡不着,出去走走,想跟老厶师报告就去吧。”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长吁了一口气。她不知道怎样给猫处理伤口,只能用温水给它简单擦厶拭了一下,用手绢包扎好。这猫疼得浑身发厶抖,硬是没有叫出一丝声音。从程泱学长的话来看,这应该是哪个学厶生鳞化成的猫,她不想跟这猫扯上关系,愁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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