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果敢城真是个“不夜城”,到处霓虹闪烁,人头攒动,一派繁华景象。一些打扮风骚的少女、半老徐娘站在街边,挥舞着手里的手帕,娇声叫喊着,四处拉客。看来这里的服务业跟博彩业一样发达。
    万胜带着我们走进了一家挂着“富贵大酒店”招牌的店子,一进门,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立即迎了过来:“万爷!”
    万胜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还是老地方。”
    这么熟络,看来是这里的常客。这个酒店似乎是当地不错的,里面灯火通明,生意火爆,划拳喝酒的,一派喧闹。老板带着我们进了二楼的一个包间,我们俩坐了下来,跟班的几个人站到了门外。
    肖川看了一眼“走了一天了,他们不吃?”
    万胜听见肖川这个说,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摆摆手朝外面的人道“找个包间去吃饭,别站那杵着了。”
    “万老板,今天想吃点什么?”老板屈膝弓腰地问着。
    “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万胜财大气粗,举手投足之间和我之前见过的为官的和做老板的都不一样。之前我鄙视那种人装腔做调,现在相比之下,我还是更不喜欢这种暴发户气质十足的。
    “好咧!那……那个……”老板看着穿了一身迷彩服的我,对万胜说:“要不要喊几个陪酒的姑娘啊?”
    万胜抿了面前的水杯一口:“情况紧急,叫什么姑娘!上菜就是!”
    “是!是!马上上菜”老板被吓住了,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菜一个个端了上来。足有二十来个,各式各样的摆了一大桌,好像要招待的是什么贵宾级的人物。
    我们屋子里几个人,赵家坤一直没说话,红上衣也坐在那玩手机,万胜带着一个贴身的小弟,还有我和肖川两个人,正好留出一个空位,围着一张桌子坐。
    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又听见外面老板打招呼的声音。
    我漫不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的转过身。
    岚姐怎么会在这?
    岚姐好像并没注意到我,毕竟我现在是后背对着她。
    但是那张空位就留在我面前的位置,这个房间又不大,免不了一会要打个照面。
    没想到万胜和赵家坤看见岚姐进来,全都整整齐齐的站起身,连忙伸手打招呼。
    岚姐摆摆手,声音和语气都很随意“坐吧坐吧,弄这么拘谨干什么。”
    万胜和赵家坤明显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全都偃旗息鼓坐在岚姐的身边,像是两个跟班小弟。
    岚姐这个时候抬头,好巧不巧的看见了我和肖川。
    眼神里快速的闪过一丝震惊,随后又很快的平静下来,装作语气淡定的问万胜“这两位是?”
    完胜连忙殷勤的介绍道“一位是香港英豪集团的老板,说是能为我们提供当地的私人军队保护,还有一个是新界娱乐城的董事,这两位是夫妻俩。”
    我们两个的谎话在岚姐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来缓解场面,心里也不敢奢求岚姐能不当面拆穿我们两个的身份,但是万万没想到,岚姐这个时候却突然问了一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肖川。”肖川眼神平淡如水的说道,好像也只是为了搪塞应付过去眼前的情况。
    “莫,莫十五。”
    “这位小姐姓莫?”岚姐明知故问。
    我不知道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抻着我没有对得起吴左?还是有什么其他别的含义。
    不过很快,岚姐的话头便没有集中在我的身上,开始和万胜还有赵家坤讨论这次缅甸之行的事。
    而我也尽快从看见岚姐的冲击中走出来,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他们的对话之中。
    我大致能听出,岚姐在这边的势力能有二百人左右,类似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配备精良武器,富有经验。
    他现在除了加工那些我之前见过的原材料往外卖出,更多的是收集原材料卖往几百公里外的老挝境内的班广。
    这里崇山峻岭,交通极为闭塞,岚姐他们有一只专门运货的马帮,那些加工好的原材料全靠这些马匹、骡子运送。每次往班广运货,来往需四五天。其过程充满艰险,一路上,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会来劫货,拼杀伤死是常有的事。不过现在岚姐在这一带的势力越来越大,所以很少有人能敢上前。
    据说这边还有一伙势力,罗家,领头人叫罗家兴。罗家兴是金三角的头号,正是因为他,才使得“金三角”成为举世闻名的魔窟。
    他为人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善于交际,与缅、泰的许多高官都有勾结。他拥有数千匹骡马的马帮进行原材料贩运,还自己兴建了若干个提炼工厂,有许多宽大的仓库。在罗家兴手中,原材料产、供、销组成了一条龙,他此时俨然是“金三角”地区的一代“大王”。
    而现在岚姐这边的发展势头直逼罗家兴,俩人都是掸邦的头头,一山难容二虎,两个集团之间的厮杀自然是格外激烈。之前岚姐吃过罗家兴不少的亏,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所以这才找来了赵家坤还有万胜,想要一同联手。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谈论起当今现状造成的根源。说是在1961年初,当时迫于缅甸强大的军事和政治压力,部分国民党军队开始陆续撤台。同时剩余的部队退入泰国北部境内一侧的荒山野岭地带。
    司令部迁往美斯乐。在泰国的国民党残军一度被台湾及泰国政府遗弃,生活几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极其困难,为了生存,部队官兵只得自力更生,有的选择垦荒种粮,有的为来往商贾押运货物,经历了千辛万苦。他们为了生存,在原材料运往泰国的沿路设置关卡,收取过路费,有的甚至经曾种植和贩卖的生意,养军,以军掩护,如今也是做这种生意的一只强劲武装。
    这种势力遗留到现在,对岚姐和万胜他们之间的生意,也依旧能够产生影响。
    听说班广是老挝境内一个盛产木材的村寨,位于湄公河畔。驻扎在这里的头目据说是老挝政府军的一个司令,人称“总司令”。他在这里秘密兴建了自己的提炼厂,也是他向岚姐订购原材料指定交货的地点。每次岚姐和手下们押着驮着重重原材料的骡马队,冒着夏天的酷热和雷雨,穿往在热带密林的山道上,并从沿路等地的小型运输队收购陆续加入行列。
    行列就像汇集了小溪的河流,越来越大,当到了最后,这支沿着山脊行走的骡马运输队,据说已长达1.5公里以上,情景颇为壮观。
    关沙这次又要往班广运货,这次出发的是大部队。整个收割的季节已将结束,关沙把从烟农手里收购来的生原料,除了一部分用来加工吗啡,大部分是卖给班广的那个叫温迪的总司令。已经出去五六天,按说该回来了。守在家里的一些手下渐渐沉不住气了,要知道出现这种延误只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路上出问题了,何况这次运的货如此之多。
    我知道这里的所谓司令和官职,也全都是当地民间的武装力量,说不上和政府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我看了看肖川,好像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司空见惯。很久之前才有的担忧再次涌上来,我觉得有些胸闷气短,便借故说自己出去上个厕所,便匆匆逃离。
    我站在阳台上,过了一会儿,“噔噔”的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我知道肖川上来了,不由自主地走到楼梯口,默默地等着他,看着他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往上走,肖川也看到我了,一直装作还算平常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疲惫、虚弱的笑容,脚步加快,两三步跨到我面前,下一刻,我已经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铺天盖地,可是这次我竟然不觉得沉醉反而是觉得有些冷,伸出手,紧紧回抱住他的腰,“我们走吧。”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那声音里竟然有着丝丝的颤抖,似乎害怕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肖川手摸着我的头“傻,当时要带你走,但是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们一时半会走不开。岚姐出现了,之前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现在终于要有结果了,现在走,不就是功亏一篑。”
    我知道,肖川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要来缅甸找岚姐也是我的主意,但是现在我所说的离开,不是肖川理解的离开。
    “我是说走,离开香港,永远别再回去。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小海岛,开始新的生活,没有人认识我们,放下之前你所有知道的,触碰过的一切,离开这里,干干净净的。”
    肖川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身上一僵。
    我抬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行吗?我们离开这,走吧,都放下,我真的开始害怕了。”
    肖川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沉默了半晌之后重重点头“好的,我答应你,都不要了,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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