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眷三三两两前往清风楼听戏。
    赵老夫人如老封君般端端正正坐于堂前,强迫自己将刚才的插曲全都抹去——今儿是赵家的大日子,她才是主角!什么贞贤郡主,什么永宁侯府都只是客人罢了!既是客人,就要有当客人的样子!木着一张脸,蹙着一双眉,丧气谁呢!赵老夫人有些不高兴贞贤郡主的不识趣,又忌惮贞贤的身份,只好接连点了三出“五子登科”、“八仙过海”、“绛珠传”等喜庆戏码,一心只想将这气氛炒热点儿。
    堂下几位夫人添添加加几场戏后,戏台子上便敲锣打鼓开了腔。
    檀生老神在在地坐在赵老夫人身边看着戏台,一扭头余光映入贞贤郡主那张心神不宁的脸,檀生不禁心头暗忖,如今的这位也太藏不住心事了吧?被一句“喜脉”吓成这个样子…檀生不再看她,转了头再看戏台,上面正演着杨五郎离乡背井打拼出锦绣年华的戏码。
    这小生唱得还行。
    檀生心不在焉地跟着众人拍手鼓掌。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传到戏台下的阁楼里,谷穗遥遥便见六安端着朱漆托盘走来,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这是给姑娘、夫人们特意熬煮的雪蛤盅吧?”
    六安双手捧着托盘,托盘里摆放了六盅。
    恰好是头席的数量。
    谷穗眼下一扫,这心里有了数。
    头席就坐了六个人。
    赵老夫人是第一位,第二位自然就是李氏,她们家姑娘应该是第六盅。
    赵家的仆从都是请了宫里出来的嬷嬷突击教学过的,给主子侍奉物件儿都是由左至右,由北向南...
    六安信檀生,也愿意卖檀生身边丫鬟一个脸面,和善笑言,“自然是的,老夫人说天寒地冻的,咱们家摆筵得面面俱到,炖点雪蛤盅给夫人姑娘们解腻润喉。”
    谷穗忙殷勤地欲伸手接那托盘,“托盘沉,我来端好了!”
    六安可不敢让谷穗去侍奉!
    这丫头是被大姑娘惯着的!
    哦不。
    准确的说,整个娇园的丫头都是被大姑娘惯坏了的!
    她们竟然还有午觉睡!
    娇园用过午膳后,就集体闭门谢客!
    等睡好了觉才起来开门!
    这…
    这简直是衙门的做派啊!
    试问,这满赵府谁不想去娇园做事?事少钱多主子好糊弄,嗯不对,主子宽厚...
    故而,可不敢让娇园出来的丫头上大台面!
    出了岔子算谁的?
    六安忙道,“无事无事!我自己来即可!”
    谷穗讪讪放手,眼一勾,小麦知机而上,语声惊讶,“六安姐姐,您褙子上脱了根线!您快佝下身子,我给您抿一抿!否则这样子上清风楼叫什么样子啊!”
    赵老夫人有多重视今天,六安是知道的。
    她要是敢穿着脱了线的褙子上去服侍,她…堂堂松鹤院大丫鬟的前程也算是到头了...
    她赶忙将托盘放在了桌案上,背过身去看到底哪儿脱线了。
    “没看见哪儿脱线了啊…”六安蹙眉。
    小麦手指,“不就是这儿吗!”
    “没看见啊…”六安嘟囔。
    “哎呀!姐姐再转过来点儿,我帮你抿掉!”小麦踮起脚尖,透过六安的肩头看谷穗。
    谷穗手脚极快,迅速埋头再抬头,朝小麦眨了眨眼睛。
    小麦呼出一口长气,迅速站直,拍了拍六安的肩,笑嘻嘻道,“可对不住了!原是我看错了呢!不是脱线,是姐姐您褙子上的细花纹!”小麦抬脚就走,一边走一边敷衍致歉,“妹妹眼神不好,眼神不好!”
    话还没说完,就不见了她人影。
    六安莫名其妙,再一回头发现眼前又何时少了谷穗的身影。
    像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
    她一定是被娇园那群怪东西给糊弄怕了!
    六安这样安慰自己,弯腰端起托盘朝清风楼走去。
    这还是檀生平生头一回吃雪蛤盅。
    清甜得很。
    檀生一勺一勺地吃得仔细,放下瓷勺时,杯盅里干干净净,像是被谁用舌头舔了一遍似的。
    李氏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檀生,见檀生吃完,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便“咯噔”一声落了地,如释重负般也用完了这一盅雪蛤。
    “蹬蹬蹬——”
    鼓声带着刹声,又是一惊。
    第二回目开始。
    刚讲到杨五郎被流放边疆,檀生便有些坐立难安,如坐针毡,朝赵老夫人低低耳语后便敛裙快步朝清风楼下走去。
    檀生的举动落在李氏眼中。
    李氏心中陡起畅快感。
    去吧去吧。
    去到清风楼后的那所阁楼找点水喝吧。
    那里有永宁侯世子等着你啊。
    他会好好疼你。
    你也会曲意迎合。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李氏的目光与贞贤郡主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贞贤郡主强压下忐忑,心中长叹一声,今儿可算是有了件称心如意之事了——袁修想要尝尝赵大姑娘的身子,她为他办到。至于此事之后,赵大姑娘是死是活,还能不能如袁修所愿纳进永宁侯府,这些就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儿了。
    不过...若是一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撞见与人私通,这女子多半会羞愤难当,上吊自尽吧?
    死了才好。
    她就想让赵大姑娘死。
    免得赵大姑娘活着,就凭一张妖冶的脸和身子叫袁修难忘。
    贞贤郡主深深吸入一口气。
    看戏台子上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心头哂笑。
    明明这好戏才刚刚上演呢!
    一曲演罢,李氏身边的秦桑脚步极快地登上清风楼,与李氏附耳轻言了几句,李氏暗忖一番便借出恭之名下了清风楼,直奔后院竹林漱花斋。
    小阁楼中已有一人静候。
    李氏四下看了看,这才轻声开口,“哥哥…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么火急火燎地不管不顾地进了内院来?”
    李承佑转过身,一脸疑惑,“不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来请我进内院来商议那…那包药吗?那丫鬟面生得很,只是话里话外说了那包药,我还以为是你遇到了什么难题要我进来商量…”
    这阁楼四面窗户关得紧紧的。
    男人就在跟前。
    李氏突然觉得双膝发软,面色潮红,好似有一股陌生而熟悉的神秘力量从身体里缓慢而有力地朝外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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