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皇位采用兄终弟及制,完颜阿骨打,完颜吴乞买,完颜斜乜三兄弟就是严格遵守的这个制度。完颜阿骨打死了,完颜吴乞买继位,立完颜斜乜为谙班勃极烈。
    但这个皇位传承,只在嫡子之间有效,比如同为完颜阿骨打幼弟的完颜闍母就完全没有机会。
    在完颜阿骨打这一辈轮完之后,就该轮到金国的第二代了。
    完颜阿骨打有五个嫡子,正妻唐括氏所生的两个儿子,完颜宗峻和完颜宗杰,一个死于灭辽之前,一个死在汴梁城下。
    本来嫡次子完颜斡离不无论威望,能力,部属兵力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中暑死掉了。
    完颜讹里朵也是嫡子,但他年纪却比完颜蒲鲁虎小,完颜蒲鲁虎又是完颜吴乞买的嫡长子。
    本来完颜斜乜继位的话,还能把问题拖一拖,但他突然死去,问题一下子就变得复杂了。
    按照嫡子的长幼,自然是完颜蒲鲁虎,完颜讹里朵,完颜兀术这样排下来,但完颜吴乞买父子连续担任两任皇帝,其中的变数就多了。
    因此,完颜讹里朵在得到完颜斡本的密信之后,心急如焚,立刻带领大军前往会宁。
    当兄终弟及的老规矩被破坏之后,说到底,谁得到各个部落的拥护多,谁的兵力强,谁就能决定皇帝的人选。
    完颜蒲鲁虎也探知完颜讹里朵与完颜兀术率领精兵直驱会宁,他一面加紧控制燕京城,一面加紧联络散布在漠南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尽可能的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实力。
    契丹余孽刘敌烈乘机捞到了不少实力,而蒙兀国王合不勒,已经整合了鲜卑蒙兀各部,准备乘机兼并突厥系的黠吉斯人。
    完颜挞懒坐镇保定,已经有好几波使者到他这里来过了,阿骨打系和吴乞买系的拉拢他自不必说,大同的粘罕也希望联合挞懒,一同做个骑墙派。
    在这样的局面下,河北宋军完全不用顾忌金兵的威胁,可以自由的展开行动了。
    “这叫桥牌。”呼延庚摆弄着桌上的五十二张小竹片,“两人一对,打着玩儿,可以消磨时间。”
    呼延庚觉得有点内宅不宁的征兆,故而给夫人找点事情做。
    高鹭道:“主母要主持内堂,我定然要回鸾阁公干,黛绢要担着管家的事,也就彦淑有时间用来消磨吧。”
    “你们先凑活着打着玩儿,以后可以给太后做牌搭子。”
    现在张婵高鹭等有名分的在河间,朱凤琏姐妹在汴梁,可谓王不见王,但终有相见的一天,早点开始做铺垫总没错的。今天安顿了内宅,呼延庚就要到汴梁去请旨。
    “太祖有言,卧榻之侧,焉容他人酣睡。我军向西与金贼相抗,东面即吾背也。”行军司马张宪的结论就是,解决京东两路。
    京东西路其实问题不大,因为安抚使是呼延庚的岳父张确。但京东东路呢?刘豫。
    呼延庚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刘豫的伪齐,在另一个世界,刘豫投金,还做的不亦乐乎,在这个世界,难道要寄望于刘豫的品格吗?
    而呼延庚没有给出任何倾向性的提示,张宪就选定了京东东路为进攻目标,也坚定了呼延庚的想法。
    刘豫怎么说也是封疆大吏,又反意未露,也不能立即就把大军调过去。众人分作三路:呼延庚亲自去汴梁请旨,要将刘豫调往汴梁,另外任命安抚使。张宪继续坐镇河间,在德州到滨州一带集结军队。另派遣郝思文潜入京东路博州,联络他的旧识关胜。
    “兄弟要来,又何必隐藏行迹?你穿着战袍,骑着高头大马进城来便是。”关胜想尽办法,找来两只瘦鸡,一点酸酒,招待郝思文,“这几年北面西面都在打仗,还就是京东东路这一块,有几分安生。”
    两人吃鸡喝酒,谈些陈年旧事,郝思文问道:“刘安抚在济南做得怎样?”
    “还能怎样,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哥哥我坐镇博州,直面大名的金贼,是京东门户,每次的钱粮,都要派人去催。”
    “刘安抚是不是不想干了?要挂冠归隐?”
    “哪里,他还记挂着升迁入朝呢,怎会不想做官,只是京东这地方,直面金贼,说不定金贼那天就杀过来了。他这官做不安生呀。”
    “若是汴梁下旨,叫他去做京官如何?”
    关胜本来在喝酒,听了这话,将酒碗啪的往桌上一放,眯着眼睛盯了郝思文一会,才说道:“汴梁在金贼眼皮子底下,他自然不愿去的了。刘安抚曾有言,愿去江南治一大郡。”
    郝思文道:“京东东路诸将,可有什么想法?”
    关胜道:“大家都盼着朝廷给句明话,什么时候摆开阵势,和金贼大战一场,把金贼赶回去。”
    “河东、河北,不是一直在打吗?”
    “可又有传言,说朝廷与金人定了密约,说在河北两不相犯,让朝廷专心去对付摄政王。”
    “哥哥,江南那个叛王,摄政王的名号已经被太后废了,以后不要这么叫了。”
    关胜叹了口气:“这么说,密约是确有其事了?”
    “呔!”郝思文突然大怒,“哥哥休得瞎猜,我八路精兵,与金贼累番苦战,军汉们的老家有都是在河北河东,早已与金贼结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怎会结下密约。”他一下子就把衣服解开,露出身上的伤痕。
    “兄弟勿恼,哥哥也不信。”
    郝思文问:“如若朝廷要将刘豫调往汴梁,另派安抚使到济南,哥哥可会听从新安抚使的号令?”
    “那是自然,”关胜脱口而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若是调京东诸将南下讨伐叛王,只怕众人不服,大伙只愿与金贼厮杀。”
    “哥哥大可放心。叛王自有恶贯满盈之日,犯不着让朝廷调遣兵马,惹来非议。”
    郝思文又问:“京东诸将中,可有与哥哥特别亲近的?”
    “上次呼延宣帅路过济南,见过青州兵马都钤辖秦明,莱州兵马钤辖黄信,登州兵马钤辖孙立,都是耿耿男儿,若是朝廷有令,他们岂会不从?”
    “京东路之内,可有什么较大的豪强?”
    “豪强哪里没有,不过大军一到,开门纳粮而已,宣帅不必担心,倒是离我这里不远的郓城左近,有梁山泊,二十年前闹过梁山贼寇,听说以前的贼寇宋江吴用二人又上山了。”
    呼延庚派遣公孙胜上山与宋江合伙之事并没有告诉过郝思文,郝思文也不清楚宋江的来历,他只是随口说道:“这等贼寇,还需禀明行军司,加以处置才行。”
    大约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济南的刘豫见到了一名信使,是保定的完颜挞懒派来的人。
    刘豫在绍兴皇帝登基之后,就感觉自己压错了宝,但他现在却没法跳船了。但刘豫与江南之间,隔着京东西路,他没法得到赵构的直接支援。
    刘豫也曾想过,放弃京东东路的官职,到江南“求一大郡”,但转念一想,他若不是京东东路安抚使,那对赵构有什么用处呢?刘豫动起了“投金”的心思。
    他最先是与大名联系的,但完颜讹里朵喜欢真刀真枪打仗,不太看得上投靠的宋臣,刘豫又找上了保定的完颜挞懒。
    完颜挞懒见猎心喜,他正愁自己的地盘被局限于保定一隅,处于燕京与大名的夹缝之中,见到刘豫投靠,真是有瞌睡就送枕头。
    但完颜挞懒和刘豫之间,隔着呼延庚控制的河北东路,完颜挞懒让刘豫不要轻举妄动。
    而现在,金国的夺嫡之争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完颜讹里朵兄弟一面将大军驻屯在燕京南面的丰台,威慑完颜蒲鲁虎和完颜挞懒,另一方面,完颜兀术亲赴会宁,与完颜斡本一同逼宫。
    完颜挞懒不在意哪一个继承皇位,但他既害怕完颜蒲鲁虎的凶残,又忌惮完颜讹里朵兄弟的强势。
    他要找一个强援,联合起来对抗完颜讹里朵和完颜蒲鲁虎。
    而就在这时,大同的完颜粘罕派高庆裔来联络完颜挞懒,让他同意“以宋帝治宋地”之策。
    早在建炎三年,完颜粘罕南下,在寿州与王禀决战之前,就想扶植一个宋朝皇帝,然后自己永为国相。但在他把赵桓带回大同之后,却不敢拥立赵桓复位,这样他会成为金国的众矢之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儿子们,因为继位之争势同水火,这时他立宋帝,无论哪一方都只有赞同。
    “好计策,”完颜挞懒听完高庆裔的解释,跟着说道:“我们还可以将宋帝的治所设在大名或者洛阳。”
    这就是从完颜讹里朵和完颜兀术手上夺取土地了,高庆裔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如此,吾倒有个以宋帝治宋地的由头。高大人,附耳过来……”
    就这样,完颜挞懒的信使就到了刘豫的府上。
    “卑职一直要投靠大金的,苦于没有机会,眼下勃极烈派大人前来,有何吩咐?”刘豫问道。
    “勃极烈让你造反。”
    “造反?卑职早就想反了伪宋,可是一无兵力,二无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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