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讹兀术自大名抵洛阳,大会诸将,尽起三军,率虎贲十一万,号称三十万,兵分多路,展开了对汴梁的围攻。
    完颜银术可发河东军一部出井、陉,完颜讹里朵出邯郸,泽、潞军出磁州,此三路军马皆由完颜讹里朵统帅,走的河北道。又发怀、卫军出白马,及汴、洛军水陆俱下,此数路皆走的河南道。又自率铁骑,亦走河南,建大将旗鼓,渡孟津,逾覃怀,鼓行而东,越虎牢关,直下汴梁。
    金兵这么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宋军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但汴梁虽然是京城,呼延庚麾下九镇的调度却归属位于河间的行军司。
    行军司右厅探知大股金兵在大名集结,而燕京的金兵出保定,从而判断金兵会向东攻打河北东路。
    而离河间较远的地区,则还未来得及设立探马。只有像时迁这样的间谍,才探明的稍微准确的消息。但他得知消息的时候,离金兵发动不过一天,他唯恐河间与汴梁之间传递消息过于缓慢,便私自直奔汴梁,却没想到,阻于门卫。
    完颜讹里朵率军从大名出发,先向东,做出攻击河间的态势,河北东路自然警哨密布。随后,完颜讹里朵派出一支精悍小队,直夺白马渡口,金兵大军掉头南下。
    金兵一天时间,就攻下了汴梁西北面的郑县,当郑县送来已经陷落的消息,呼延庚才惊觉麻烦大了。他从宫中搬出来,回到归德节度使府。
    深夜,张叔夜来访,将时迁带给呼延庚:“都是我家门子不晓事,将这位校尉关押起来,不然我等也能早个六七天得到消息,我已将家仆除籍,鞭打四十,交开封府发落。”
    见张叔夜懊悔不已,呼延庚道:“枢密何须自责,家仆无知,法办即可。今日白天议定的章程,还请枢密加紧办理。”
    “自是应当。”张叔夜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我派人在城中巡视,百姓们对金贼倒也不是十分害怕,但城中有流言说,都是节帅耽于酒色,才让金贼有机可乘。”
    张叔夜说得客气,呼延庚不用打听就能知道,市井之间关于他和太后太妃的传言,能好听到哪去?天子脚下的百姓,可是最善嚼舌根的。
    “吾当发一文告,以正视听,鼓舞士气。”既然是关于自己的流言,呼延庚决定把责任担起来。
    第二天,在东京汴梁的各个城门,各个衙门外墙,还有樊楼等热闹去处,都贴上文告,上面盖着归德节度使的大印,每一个贴文告的地方,都有师爷或者说书人给百姓们念和讲:
    大宋的士子、农夫、工匠、商贾、军汉都听好了!
    绍兴二年的六月二十二日,在毫无廉耻和毫无人性的凶残与贪婪的驱动下,金兵开始进攻我大宋的都城——汴梁,他们沿着黄河发动攻击,摧毁了沿河的许多渡口,杀死了成百上千的平民。敌人还从虎牢关方面对我进行进攻。
    对本朝的这一空前进攻是文明民族历史上没有先例的背信弃义行为。
    尽管大宋与女真早就定有海上之盟,并认真的为金国提供了铁器和食盐,并没有要求长城以外的一寸土地,金国还是两次包围汴梁。
    而在被呼家军仿佛痛打之后,女真统治者不思悔改,再次对汴梁发动了进攻。对本朝的这一强盗般进攻的全部责任应完全由女真及其傀儡来承担。
    在绍兴元年以来,金国统治者散布了许多卑鄙无耻的流言,他们说大名的伪昏德公是本朝正溯,大同的伪重昏侯是本朝明君,太后的丈夫,江南的伪摄政王是大宋皇统的继承人,为了维护金宋两国的敦睦,决定向本朝开战。
    对此我秉承太后、太妃和皇帝的圣旨宣布,伪昏德公,伪重昏侯,他们虽然曾经是皇帝,但他们背弃了大宋的百姓,将大宋江山拱手送人,正因为如此,汴梁的百姓才唾弃了他们,至于江南的小丑就更不值一提。
    我秉承太后、太妃和皇帝的圣旨宣布,赵佶、赵桓和赵构是大宋的罪人,他们不配当皇帝,而他们的主子女真人,也要和他们一起承担罪责。
    现在,在本朝遭到进攻的时刻,枢密院已命令我军进行反击,把金国人从汴梁周围击退。
    本帅坚信,我们英勇的士兵一定能光荣地完成对朝廷和祖宗的应尽的义务,给侵略者以毁灭性的打击。
    本帅相信,汴梁全体居民,工匠、农夫和保甲兵们,将以应有的觉悟对待自己的义务和自己的劳动。
    我们现在应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团结和统一。为了呼家军的一切需要,为了保障战胜敌人,我们每一个人都应当要求自己和他人具备一个真正的爱国者所应有的纪律性、组织性和献身精神。
    汴梁号召你们,本朝保甲成员和轩辕道德信众,拿起武器,听从各级保甲指挥使的号令,
    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敌人必败。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这封文告,不仅在汴梁传播,更是被数十骑快马送出汴梁,送往山东,河北,河东与河西。
    “哇呀呀,张司马,你看这文告,快快聚齐保甲,一句杀到汴梁解围去也。”歩鹿孤乐平叫道。
    张宪扭头询问邱穆陵仲廉:“招讨以为如何?”
    “去汴梁与金贼决战,故然是好,但却不是节帅设立行军司的深意。”
    “不错,设立行军司,就是让全军以战局为重,采用对全军最有利的战略战术,而不是以节帅一人的安危和好恶来行事。”普六茹伯盛笑嘻嘻的,“是不是有点不忠不义。”
    “招讨说笑了。”张宪心道,“不顾节帅安危,你们兄弟三人就能生吃了我。”
    “汴梁有龙捷军在,必要之时,护送节帅突围不难。而汴梁历经六年的迁民保甲,汴梁城中,人人皆可弯弓,妇孺亦可筑城。就算三十万金贼,一时也破不了汴梁城。”
    “正是,因此我们现在不用急着去救汴梁,而是垄断河阳,断了金贼的归路。”
    “不错,从延州到大海,我军早已连成一字长龙,而只要斩断燕京和河南的金贼的联系,河南的金贼,无非冢中枯骨尔。”
    “那集六镇兵马,第一个当取得的,就是河北西路。”
    河北西路,大致上就是了滹沱河西岸到太行山麓这一片大平原,也是从燕京到河南的主要路线。
    “令天雄军攻真定,成德军下邢州,魏博军取大名,平卢、范阳两军逼迫燕京,横海军待机应援。”
    行军司一声令下,位于河北的十万大军立刻出动,一时间河北西路各个金兵州府频频告急。
    行军司的命令同样下到了西北,鄜延、麟府两军开始进攻太原。
    “南蛮在攻打大名?该当如何是好?”完颜讹里朵问道。
    “大名城里有什么?宋国公?”完颜兀术反问道。
    “老四,你是说?”
    “城池对大金而言,无足轻重,我等雄兵在此,只要攻破汴梁,一取财货,二取皇帝太后,宋军就算夺了大名,其奈我何?”
    汴梁城中,呼延庚已经将节度使府变成了战时大本营。
    “报节帅,一支金兵绕过汴梁,攻入兴仁府。”兴仁府,那已经到了山东境内。
    并、沁、泽、潞诸军会师高唐州,由完颜活女督战,进围济南。完颜讹里朵从河南道怀、卫军长驱兖州,克滕州,滕州知府降。继而以偏师攻蒙阴。完颜讹里朵自率铁骑、并洛军北上围泰安。
    山东归附呼延庚未久,百姓也长久未闻战事,金兵一道,几乎如入无人之境已然将近全部失陷,齐鲁半壁,尽入完颜讹里朵手中。
    眼下关胜率军守济南,花荣守泰安,赵伯臻坐镇青州,而张确则在南京应天,也就是呼延庚的封地归德。
    这四座城池,都被金兵包围,不通声讯。
    “运使,济南、泰安告急,我军该当如何?济南倒也罢了,有关将军镇守,他乃是汉寿亭侯之后,素有忠义之名,可保地方无虞。或许还能坚持一段时日。泰安,虽也有小李广花荣镇守,但他只是以箭法闻名,但性子跳脱,城中守军,也是保甲未立,多是以百姓为壮丁。攻泰安者,又是完颜讹里朵本人。我军若不迅速往援,臣深恐,花将军万一支持不住,会不会,……?”
    赵伯臻哈哈大笑:“花将军箭法通神,凡射箭者,皆要镇定心神,岂有性子跳脱之人,能够平心静气的?花将军只是表面轻浮,实则能当大任。”
    赵伯臻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着实没底。他站在青州益都城头,昂首北望,心想:“烈寒,主公曾言,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眼下你在河北,指挥八镇兵马,攻略太行,而我在山东,以一干散兵游勇,为汴梁后援,且看谁家建功立业。”
    赵伯臻与张彦橘,自隆德之役追随呼延庚,赵伯臻总是以张彦橘副手的身份出现。刚刚出任山东转运使,却又遇到金贼围城,可谓时运不济。
    但这更激起了他的争竞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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