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战靴,换一身战甲,任由萧兰有些笨拙的帮自己束起长发,杨戬抬手拍了拍萧兰的手背,起身拥了她一阵。
    哭闹归哭闹,当杨戬要动身远伐,萧兰依然擦干眼泪前来送他。
    在杨戬腰带上别了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有一道小小的玉符,上面刻着平安二字。
    “夫君……武运昌隆,旗开得胜。”
    “在这等我回来,不必太过担心,”杨戬温声说着,捧着她的脸颊,擦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萧兰挤了个难看的笑容,却不敢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语,只是种种的点头。
    杨戬将她轻轻推开,目光之中流露着少许不舍,但依然是踏步而行。
    萧兰在原地低头愣了一阵,等杨戬驾云飞向梅山大阵之外,方才如梦初醒,急忙走到了门旁,看着已经飞出大阵的杨戬。
    “夫君……”
    一旁小婵儿连忙走了过来,搀住萧兰那摇摇欲坠的身形,轻声道:“嫂嫂,兄长定会平安归来的,毋庸担心。”
    “嗯,我知道,夫君定然不会有事,许多次便是这般,这次也应当无事。”
    萧兰柔声说着,像是在互相安慰。
    腹中胎儿已有三月,杨戬却只能狠心将她扔下。
    敖心珂与凤芜相随杨戬身旁,协调大军、照顾杨戬起居,其实萧兰就算跟上去,能做的也并不多。
    但此行,当真……
    或许这一眼便是诀别。
    梅山大阵之外,漫天身影阻住了杨戬的去路,那是天庭众仙,也有西方佛门中人,还有众多修士,在梅山周遭停的满满当当,注视着杨戬的身形。
    “我们出去看看吧,”萧兰如梦呓般喃喃着。
    杨小婵何尝不想跟上去多看几眼兄长,自不会拒绝,扶着萧兰出了梅山大阵,周遭自有数十名梅山一脉的高手护送。
    杨戬的骨血,当真牵动了无数人的心神。
    阵外,杨戬对着周遭修士做了个道揖,众修士无声无息的让开了一条向天外而去的通路。
    人群后方,李靖那沉闷沙哑的嗓音传来:“送盟主!”
    漫天仙兵齐齐单膝跪下,杨戬驾云飞过,天庭兵马一片肃然。
    他们本该追随出征,却因修为太低,只能留守天庭,镇守洪荒。
    杨戬并未多说什么,飞的也不算慢。
    或许是被这漫天天兵所感染,众修士尽皆对杨戬做着道揖,有受过杨戬活命之恩、解救亲友之恩的,尽皆跪下行了大礼。
    但自始至终,除却衣甲碰撞的声响,再无半点动静。
    天庭,九天之外,天河畔。
    施展变化之法,暂时恢复了自身原本容貌的天蓬站在河畔,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扭头踏入了天河畔那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府邸。
    这府邸,曾是神仙往来之地,每日仙乐不断,时时笑声不停。
    现如今已算是物是人非,部将不在,大多数已在上次大劫之中战死。
    交情深厚的故友们也死伤不少,只是追随玉帝一同陨落的就有十数人。
    剩下的,此时若不是在修行闭关,就是也如他这般,在远征永恒神国的‘名列’之中。
    “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没想到此时只是期待啊,”天蓬轻笑着,手指拂过大门石雕上的细细沙尘,这是天河之沙,散发着点点晶莹光亮。
    “算了,咱也没什么牵挂。”
    天蓬讪笑了声,突然想到了不知死活的师父唐僧,觉得虽然唐僧被外魔所控,但平日里对自己也是挺不错的。
    又想到已经不知投胎转世多少次的翠兰,想到了自己曾在酒后口头调戏过的月中仙子。
    天蓬一时兴起,扭头看着云中的那轮圆月,扯着嗓子喊了声:“仙子!等咱回来,一定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似乎听到了一声似有若无的冷哼,天蓬缩缩脖子,而后哈哈的大笑,抄起一旁横列的九齿钉耙,驾云朝着天外虚空逃窜。
    路上还遇到了几位也是刚从天庭出来的天将,哥几个笑脑几声,天蓬也恢复了此时的模样,相携赶去了大军集结之地。
    ……
    花果山毁了小半山峰,但几千年的平稳,让此地再次生机勃勃。
    深林通幽,山泉瀑布。
    一处山头,猴子枕着金箍棒坐在那,这根被他用先天金气重新淬炼后的定海神针,已经能与普通先天至宝相当了。
    没办法,新晋的圣人,也没太多时间去打磨自身的法宝。
    也就哪吒那货的莲花大道,除却造化自身,也直接造化了几件宝物,火尖枪、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这四样宝物,随哪吒立道也同时成就先天至宝。
    若非如此,哪吒怎么可能跟他斗个平手!
    猴子一阵呲牙,余兴未散。
    “大王!时辰到了!大王!”
    一旁传来了几只猴子猴孙的呼唤声,猴子睁开眼,翻身从山巅跳到了云上,顺手将金箍棒抓在手中。
    看他,脚蹬藕丝步云履,身穿黄金锁子甲,头戴凤翅紫金冠,一身火红的披风迎风招展,威风不凡。
    “孩儿们守好洞府,不可四处乱窜!等你家爷爷我回来!”
    山峰周遭的猴精齐齐拜倒,一声声恭送大王,让猴子颇感满足。
    转身,他走的倒是潇洒,身形化作一抹流光直冲天际,丝毫不掩盖自身的气息,圣人道韵四散飘逸。
    他像是集结的信号,让天地间的几道身影同时抬头。
    离着最近的,就在东海海滨的沙滩上,正相聚的几名龙族大能对海中的同族互道保重,化作几条苍龙追逐而去。
    天庭,李天王的府邸中。
    哪吒胡乱把殷十娘做好的点心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的说着:“娘,我该去了,以后大哥和二哥都在家,您就别想我啊。”
    “你这孩子,当娘的怎能不想儿子?”
    殷十娘在勉力笑着,怕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哪吒的心境,又将一个包裹塞到了哪吒手中。
    “这些拿着路上吃,切记一切听你师兄的,千万不要逞强显摆能耐!”
    “是,是是,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也是娘的崽!”殷十娘板着脸教训了一句,哪吒轻笑了声,主动向前,轻轻拥了下母亲。
    “谢谢娘,给了孩儿这一世,孩儿定不会忘却。”
    殷十娘目光顿时闪起泪痕,但她始终只是咬着嘴唇,当哪吒向后闪身时,又露出了几分慈祥的笑意。
    “娘,孩儿去了。”
    哪吒摆摆手,提着包裹,转身踏出了门庭,转眼消失不见。
    殷十娘手在一旁晃了晃,总算扶住了桌子,慢慢的坐了下来。
    轻声一叹,她终究忍不住垂泪。
    谁都知此去之凶险,可她做娘的又能如何?除却盼着他平安归来,也只能日日夜夜的候着音讯了。
    天地间,一道道代表了大能大神通者的流光冲天而起,在洪荒留下了各自的气息。
    他们走的反倒比杨戬还要快些,等杨戬从人堆中飞出来,事先约好的集结之地,也有数不清多少身影在此地相送。
    一艘凶兽战舰停在千里之外,绝大部分随行的修士都已经入内。
    “师父!”
    紫霞在旁飘了过来,杨戬轻轻点头,示意她跟在身后。
    向前行,火云洞几位帝君拦住了前路,临近之后各做道揖。
    轩辕黄帝难得感伤,叹道:“道友此行,可有归期?”
    杨戬笑道:“归期无算,不过也不必多担心,若事不可为,我会再想他法。”
    几位帝君各自叮嘱几句,无非都是劝杨戬保重自身,杨戬一一谢过,带着紫霞告别了火云洞以及一干大能。
    前方还有两拨人拦住去路,第二波是道门诸位同门。
    虽修为已站在洪荒顶点,但杨戬依然执弟子之礼,该喊师伯师叔的还是喊的自然。
    阐教随行的有黄龙道人、赤精子等,广成子虽对元始天尊数次请命,却依然被留在了洪荒,秉持阐教道承。
    “前路多难,需记得恪守本心,倘若强敌凶狠,也莫要一味争强。”
    “是,师伯也多保重。”
    杨戬轻声道了句,广成子面容黯淡的叹了口气,并不再多说什么。
    与道门众修告别,杨戬飞向了第三波拦路之人,那是王母以及几位天庭宿老。
    “盟主。”
    王母娘娘刚要说话,杨戬却抬手阻止,让她话卡了一半。
    杨戬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再有,日后莫要对天庭神仙太过苛责。”
    “唉……遵天帝令。”
    天帝……
    杨戬苦笑了声,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这片天地。
    洪荒。
    “今日我去后,怕会有宵小为祸。”
    杨戬喃喃一声,左手一招,一面石碑在中神州腾空而起,转眼飞到了他面前。
    这就是那面刻着众修之名,但大半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石碑。
    杨戬双手结印,两股绝强的道韵贯入石碑之中,石碑周遭现出道道阵纹,这阵纹眨眼席卷洪荒天地、三千大世。
    “天道何在!”
    杨戬一声轻喝,洪荒之中雷霆阵阵,无数修士看向天外。
    而后,杨戬手中多了一面大印,正是他只用过寥寥几次的崆峒宝印!
    崆峒印连接天道,衔接人族气运,糅合杨戬之道韵,悬浮在石碑之上。
    “今以我之名,封镇三界!望三界生灵永世安好,天地长存!”
    言语落下,雷声阵阵,天地被两股道韵整个包裹,众修看向四处天边,仿若能感受到两张无形的大幕,在不断闭合。
    与此同时,站在云上的萧兰身形轻颤了下,目光之中露出几分愕然,而后禁不住泪流满面。
    她见过这一幕!
    她见过……
    “夫君……”
    杨戬似乎听到了她呼唤,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又扭头看了一眼。
    轻声一笑,天地大幕闭合,杨戬与其他几人的身影,再无法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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