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也是闲的蛋疼,好端端问出这么一句话,相当于问孩子,更爱爸爸还是更爱妈妈,这让孩子怎么回答。
    花荣是个老实孩子,只能回答,“师父对花荣有再造之恩,宋大哥则对花荣有救命之恩,两者同等重要。”
    王汉便笑,心里知道,花荣忠厚,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是个言出必行的主。辗转间,目光落在花荣的妹子身上,忽然想起一件事,这花玉婵长大似乎被宋江窜唆着嫁给了秦明。
    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宋江为了收买人心,拿花荣的妹子当人情,若是两人年龄相近倒也罢了,关键是花荣妹子十五六,秦明则是年近四十的糙汉子,他也敢配,着实腹黑的厉害。
    尤其是,这厮明明捏着一把好牌,愣是打了个稀烂,毫无称赞之处。想到此王汉心就烦了宋江,觉得这个人不值得交往,故而花荣说宋江求见,他不想理。
    别说高俅蔡京之流和王汉玩的好,最起码人家真,是奸贼没错,人家也没藏着掖着。宋江则不同,明明是个心奸腹黑货,却总是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这点让王汉不喜。
    先入为主罢了。
    王汉不见宋江,花荣也没奈何,过了几日,王汉吃饭无意间说了句,有些想念东京的暖锅。
    暖锅就是火锅,兴起于唐,盛于宋,吃法和后世涮火锅别无不同,只是蘸料没有那么丰盛罢了。
    蔡湘就笑,“这有何难,赶明儿我们在家做便是了。”
    王汉摇头,“景明坊的暖锅儿是五味锅,可以同时煮五种熟食,郓城这里没有卖的。”
    这话被花荣听到,暗记于心,吃过饭去街上转悠,寻杂货店。也是巧,正好遇到宋押司下值,远远地招呼,要请花荣吃酒。
    花荣便问他:“哥哥可曾听过郓城哪里有卖五味锅的,我家主人想吃火锅,找不到合适的锅子。”
    如此宋江就上心了,两味暖锅倒是多见,五味的却没听过,但也难不倒他,顾名思义,五味锅不就是五种口味的食材同时蒸煮,有何难?
    不几日,宋江便抱着一只五味锅来见花荣,通体黄铜质地,打磨的光滑锃亮,内里五份格挡一般大小,霎时好看。
    花荣见状不敢要,说这锅子太贵重。
    要知道,宋朝以铜为钱,一枚铜钱等于十枚铁钱,七十七枚铜钱便能算铁钱一贯,百姓之间贸易,小宗物品用铁钱交易,大宗货物则只认铜钱。
    宋江怀里抱着一口三斤重的铜锅,折合成钱币,少说也有七八贯,对于普通人而言,有些太过贵重。
    宋江呵呵,“这便是贤弟见外了,我如今做了主管税收的押司,收益甚多,便是托了贤弟你和赵将军之福,区区一口暖锅算什么,只管拿去用便罢了。”
    花荣推脱不过,拿去给王汉看,王汉本不想要,旁边蔡湘却欢喜,接过锅子喜盈盈道:“宋押司有心了,回头请他来家里做客。”
    花荣应命,看王汉。
    王汉不高兴,说蔡湘,男人间的事情,你个妇道人家掺和什么?
    蔡湘则在旁边教训他,“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以前在东京时候还能见你有几个朋友,此番到了郓城,便整日里闭门不出,知道的说你修身养性,不知道的以为你在东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蔡湘一通说,王汉便改了主意,“择日不如撞日,便让他进来,一起吃个火锅吧。”
    此时已经想通,管他伪君子真君子,能帮到自己的都是好人,挡自己路的才算敌人。
    宋江得知赵令武请他,喜出望外,走入屋内,远远地就拱手行礼,礼节庄重,到达门口面上已经是满是敬佩,“早就听闻赵将军单枪匹马降服雷泽山众寇,救了鄄城千万黎民百姓,宋江心里十万的佩服,一直想要拜见,却不得其门,今日得见,余生无憾。”
    王汉呵呵,让他入来就坐,同时仔细打量他的外貌,确实是个提不起串子的外表,皮肤黝黑,人还矮小,但那笑容真切,没有半点做作虚伪,通俗地说,这样的人属于耐看型,猛地一看有些丑,但随着时间延长,人会慢慢顺眼。
    当下宾主坐了,王汉让花荣也坐,一起吃喝闲聊。
    如此,宋江总算和王汉结识,隔个三两日便差人送来野味,有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都有,喝多几次酒,私下里便对外人说,他和郓城新任防御使是兄弟。
    当然,宋江的会来事还不仅限于在王汉面前,他在县丞面前同样吃的开,玩得转,时常借口和县丞吃喝玩乐,关系融洽。
    换句话说,宋江是个天生的外交家,跟谁都能聊,跟谁都有话说,很多相互不熟知的人,经过他的介绍,便成了朋友,如此这般,一传十,十传百,郓城宋江名气在江湖上日益广泛。
    这事与王汉无关,就算宋江不认识王汉,他做了郓城负责税收的押司,同样也会将名气传开。
    王汉在郓城无事可干,想着要做生意,自己的身份不便抛头露面,便想到宋江这个人,让他帮忙推荐个机灵乖巧的掌柜,赵将军要做一件全国独一无二的大生意。
    宋江是万事通,只问王汉,“赵将军要做什么生意?”
    “玻璃,也叫琉璃。”王汉如此说。
    关于烧玻璃,王汉筹谋许久,他第一次从林灵素口中得知西域一只玻璃烧杯要二百贯的时候他就上心了,那是想象不到的暴利。
    西域过来的玻璃贵,是因为路途遥远,运送困难,常有客商死于途中,再加上玻璃清脆易碎,故而,每一件能来东京的玻璃器皿,都堪称天价。
    王汉以后要做大,巨量钱财必不可少,烧玻璃就成了首选,等到资金积累足够,工人习惯管理模式,再开蒸汽机之事。
    实际中国早在唐朝就有了烧玻璃工艺,不过那时候叫琉璃,烧出来的成色不纯,杂质多,透光度低,非但不美观,实用性也不如瓷器。
    同样是器皿,琉璃酒盅端在手里就是没有瓷器酒盅看着档次高,不过有了王汉就不同了,他能烧出晶莹剔透的水晶杯,那结果就要另当别论。
    烧玻璃得要厂房,要工人,还得要忠心耿耿的管理人员,在未遇到宋江之前,王汉没有这个想法,遇到宋江之后,这个想法就开始冒头。
    宋江那么仗义,郓城地盘又这么熟,帮自己照看下玻璃工厂应该不难。
    王汉说要开玻璃工厂,宋江便向他举荐了自己的弟弟宋清,说他算账经营打理均是一把好手。
    王汉闻言笑笑,也不再拣,任人唯亲这是宋江本性,便由着他了。此后,王汉将玻璃工厂结构图交给宋清,由他负责建造工厂,以及工厂落成之后内里的一些工作台,特殊工具等等,全都有图纸标明写清,按图生产。
    至于王汉,给家里交代一声,自己去辽国境内办点事,若是朝廷有人来找,便让花荣去蓟州二仙山来,路上总能遇到。
    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西关战事,总觉得自己没上场,童贯会打输。
    王汉走后第八日,宋清连滚带爬地跑来找花荣,说大事不妙,有伙强人听说他们在建厂房,就来索要占地费,宋清跟他们理论,说这块地是赵令武问县丞要的,根本没有占地费这个说法。
    强人们哪里能依,根本不容解释,提拳就打,三四十个工人,全被打了个鼻青脸肿,不敢再开工。
    花荣听的牙关紧咬,“奶奶的腿,走,我来替主人讨个公道。”
    宋清见他独自一个单枪匹马,心里害怕,劝他,“还是等等赵将军,等他回来再做打算。”
    花荣道:“将军养我这么许久,教我本领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我能有些用处,今日将军的产业被恶人强占,我若不替主人分忧,怎对得起他的恩情?”
    宋清哎呀呀,“不是这个意思,事情到底要怎么办,应该好好商议。”
    花荣道:“没什么好商量,便随我走,工人们只管继续做事,但有人骚乱,我一箭一个射翻了去。”说话间,快速张弓搭箭,箭杆射出去,一只黄鹂扑棱棱地从上面跌落。
    花荣过去将黄鹂拿了,问宋清,“这份准头难道不行?”
    宋清依言而行,号召工人重新回去开工,自己私下里却拐个弯找哥哥宋江,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要出人命。
    宋江立时黑脸,“胡闹。”说完人在原地踱步,走几步,人不知想到什么,走了十几个来回,有了。对宋清道:“你先带人去,我随后便到,若是强人要乱来,千万不要反驳,不要做任何有可能激怒歹徒行为的动作。
    宋清谨记于心,带着花荣去了。
    足足一天,那群强人没闪面,等到翌日清早,那伙强人来了,身后的喽啰们个个趾高气扬,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来找晦气的。为此,宋清急的火烧眉毛,劝花荣:“不如先避一避,等三郎来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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