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少一趁咕咕熟睡之际,还真把“逍遥”给偷了出来。
    那天,少一实在是看着这熬鹰熬得不像话,于心不忍,故此找了个借口,继续假意坚持着训练大鹰,为的就是想找个机会把“逍遥”给放了。
    孤山之西有一山谷珍贵草木颇多,咕咕正在遍尝药草,进行着她那疯狂的药剂试验。结果,试验药草的副作用,每天里不是满脸草绿,就是嘴唇给肿得撅了起来。
    这天中午,咕咕一沾自己煮了一晚上的药草腥子,倒头就睡,概是配置的什么催眠药膏灵验了吧。
    少一偷偷开了笼子,他没有铁链子的钥匙,干脆就催动了体内宝贵的寒热二气血,运气于指尖,几个爆破下来,终于让铁链子有了断损,少一借机又拿矬子矬上了半个时辰,铁链子好不容易断了。
    那“逍遥”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野性难驯的神禽了,它呆萌、服从地立于少一右臂的皮套上,乖乖地跟了少一出洞。
    洞外,寒风险些把他给打了个趔趄。
    少一顺着绳索艰难地顺断壁而下,来到了一块平地。从这块平地,再跃过两道山梁,就来到沃野千里的一片平原。
    平原之上,少一高高平举起右臂,期待他和大鹰都能站得高看得远,寄望于雪地里出现移动的灰色斑点,好犒赏犒赏这被饥饿疗法几乎折磨殆尽的食肉大禽——“逍遥”。
    雪天里,野兔子在大白天都很少出洞,它们多是在实在扛不住饥饿的情况下才会在雪封的大地上觅食。此时,让躲藏的野兔子现身、活动起来,实属一个难题。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少一再次不惜调动起自己那有限的二经脉,再次将寒热二气血给催逼出来,合二为一地一爆,霎时间,雪浪茫茫,遮天遮地、席卷而去。
    这动静够大!雪尘降下的过程中,一个灰色斑点在腾跳、纵跃……
    少一用力那么一挥右臂,“逍遥”似有感应,一个扑棱棱展翅而上,直奔灰兔而去。
    少一手搭凉棚,向漫着雪尘的远方仔细观瞧,更用力吹响口哨,为“逍遥”的猎捕行动作势、助兴。
    远处,灰色的大翅膀有撩人之势,扑扇了一下,就箭步急速下冲,鹰头更是俯下一叨。紧接着,向后飞退了两步,一个折回,再向后身的方向转身,追赶过去……
    看来,“逍遥”遇见是只老兔子,狡猾狡猾的。几下扑腾不着,灰点在茫茫雪原中越来越小,少一看着心疼,一为“逍遥”被熬着七日未尽食物,又呕吐了以前胃里的“积攒”,实在是没有多大力气去捕猎。二为以渐去渐远的方式和“逍遥”道别,把“逍遥”放生在雪地旷野而益发心疼。
    少一回转身子,抹了把潮湿的眼角,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回无忧洞。
    ……
    刚一进洞,少一就被咕咕劈头盖脸地给批斗了一通:“你这个菜鸟,你忘记是怎么得来这个哨子的啦?前人的规矩不仅不按办,你还凭感情用事,在这荒田野地里放飞‘逍遥’,无疑是假以放飞之名,行半途而废之功!”
    少一早料想到咕咕发火,他一言不发,低眉耷拉眼地在角落里一蹲,想静默着负隅顽抗。
    咕咕看少一犟脾气上来了,她叹了口气,拿了杯热茶递到少一手上,自言自语道:“不是还没到叛逆期吗?现在这教育家可是难当。”
    少一经咕咕这么一说,才时断时续地回想起一些有关哨子的片段。
    那是临出大堰河村的时候,经过甘花溪畔谭二家的草屋,茶王谭芊萩早已回山修习去了,此时,谭二爷正扶着拐杖、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老人见少一咕咕二人背着行囊准备上山,就大老远地摆了摆手,叫住了他二人。
    “来,娃子,随爷爷看幅画。”
    “二爷,这戴着手套展开的画卷说的是啥,咋这么金贵?
    “嘿嘿,娃子们,可看好了,这可是千年古董珍藏《卉禽兽图》,那大周王上老子恐怕都想它想得睡不着觉啊。”
    “二爷,这画上可打斗得激烈呢。我看出来了,这老兔子一回身,只等着这大鹰来抓它,反正也逃无可逃啦,索性拼了性命。待那大鹰赶过来下冲一叨的档口,这老兔子舍命就是当头一撞,看,这画的就是撞上的那一刻,直撞在猝不及防的大鹰的喉头上。”
    “嘿嘿,咕咕,你不愧是挑战我家芊萩,能在斗茶中居上的小家伙儿,你说的没错,这野兔子撞伤了大鹰,还跑了,倒是堂堂大鹰,得了那《神禽病解》中致命的‘兔蹋伤’一症。”
    “二爷,您老怎么把古董画往我怀里揣呢?这……”少一急嚷。
    “我家孙女谭芊萩是个脱俗的娃子,不像你二人,有股子生龙活虎的拼劲,爷爷今天嘱咐你俩一件事。把爷爷那被“兔蹋伤”的宝贝大鹰的遗腹子——鹰崽儿‘小灰人’给爷爷从山顶寻回来,若能按照这画上图示的规矩给调教上一程,爷爷自当感谢。”
    “谭爷爷,您这是哪里话?!我们乐意接令。”咕咕和少一听着稀奇,看着神奇,当然责无旁贷。
    临走,谭二爷还特意把哨子挂在了少一的脖子上。
    ……
    “怎么,直挠头,你是全想起来了?”咕咕没好气地对少一说。
    少一正在仔细研习那训练大鹰的古画图示——《卉禽兽图》,看着,看着,他想通了,训练大鹰,那是为野性的大鹰安上一双更加刚强的“翅膀”。这翅膀有人类的智慧,有人类的相伴和指导,更有物竞天择中必须历练着掌握的更高的生存技法。
    少一心中念叨“不像话”,怎么能剥夺了“逍遥”这样一个历练的机会呢?!想到这里,他冲出了无忧洞,去主动寻回那只被他轻易放飞的、“半吊子武功”的“逍遥”。
    ……
    一旦思想上的问题解决了,真正又苦又艰难的训鹰活动,反而不再那么难于执行了。何况,随着训练的日子累积,似乎,“逍遥”和少一的感情日进,这多少给予了心疼“逍遥”的少一以安慰。
    在前面的熬鹰过程后,“逍遥”已经不拒绝少一给它进食,也肯立在少一的右臂皮套上了。
    下一步,就是“跳拳”。
    每当少一拉近距离、摇晃着右臂的袖口、轻声地吹响哨子,并以泡过的白肉诱之的时候,“逍遥”除了少数的时候视若罔闻以外,更多的次数,都会热烈响应着跳上皮套,昂扬而立,有如一个饥饿中也不失其威风的王者,细叼起白肉,一吞而尽。
    如是,少一又试探着将他和“逍遥”的距离继续拉远,拉得每一次都再远一些,这样,“逍遥”每次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飞上右臂皮套的动作,无疑,“跳拳”这一阶段算是顺利过关了。
    完成了“跳拳”,少一不再像过去那样勉为其难,反而是兴致满满地把鹰带到洞外去进行下一阶段的“跑绳”训练。
    “跑绳”,要求“鹰把式”用食物引逗着大鹰,最终训练其能按照“鹰把式”的固定口令来行事。
    “逍遥……来……逍遥……来……”少一亲切地一遍、一遍唤着。
    “逍遥”很习惯于咕咕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少一话音刚落,它柔软的脖颈在寒风中笔挺一耸,逍遥从远处应声而来,滑立到少一的右臂上,利爪稳稳地咬合住少一手臂上的皮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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