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触感传来,从脸上一直到颈项。对上林竣南担忧的神色,我握住他的手:“别担心,没什么。”
    我和周磊,并不算吵架。
    只是我今天意外发现,我和他所谓过命的交情,却原来全是枉然。
    一次是我有意为之,帮他挡枪迷惑于他。另一次却并非他杀了我,而是我犯了忌讳——原来要让我死的人不止一个,不是晓明,也不是周磊,而是另有其人。
    我死去,不是因为被人利用,争风吃醋,却竟是因为自己无知而登上报纸的广告。
    是啊,上一世晓明日后那么多情人,又有哪个得了我的结局?哪个不是断几根肋骨就了了事?哪个不是在生意上被为难一番?有谁像我这般,被扔进水库,不闻不问?
    我死后,按说生意场上朋友众多,却无一人质疑我的死亡原因。大家都讳莫如深。
    原本回忆起来心寒无比,如今心下却一片澄亮。
    ——那报纸上的说辞,一定真实,否则我又怎能激起众怒?
    我早该发现,上一世周磊杀我,叶岚并没有出现。这一世周磊杀骆煜,叶岚却大做文章。
    真相竟是如此,我的死,是叶岚都不想插手的黑案。
    我本以为命丧黄泉,全因一人视命若草芥。
    却原来,我错怪了晓明,我也错怪了周磊。
    我曾将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可如今回头看过,原来竟只有我一人不辨是非,手舞足蹈。
    叹出一口气——我不想看到周磊。
    因为我不想让他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甚至他出现在我的面前,都让我无比的难受……心中的大厦崩塌,我原来并非什么以怨报德的君子。
    我原来并非强迫了自己的仇敌,让他终于爱上自己。
    一切——都源自一个可笑的误解。
    多米诺骨牌坍塌到最后一只,周磊并非始作俑者,他只是许多牌中的一张而已。
    我和周磊的开始,我和周磊的起点,在我心中所谓‘命中注定’的开头,原来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妄想。
    事实,早已把虐恋的绳索解开,告诉我一个无关的开端。
    我也并非圣贤,原谅了仇人。而是我用了半生和一个杀手纠缠,转头发现他竟只是受雇于人。并非对我有某种奇异的执念。
    就好像从前一条一条,被我列在心中,说服我去爱周磊的语言——如今却开始解构这份爱情。
    我和他的感情并非这么脆弱,可是周磊必须给我时间,允许我沉默。
    林竣南用手指解开我的衣服,我道:“不用解了,我就穿着睡。”
    林竣南表情苦涩,他轻声道:“没关系,我并不嫌麻烦。”
    我闭上眼睛。
    索性不去管,可还是忍不住提醒林竣南:“这么晚了,还是快回去吧。”
    林竣南不言,我也无暇顾及他。
    林竣南忽然爬上我的床头,两腿打开,坐在我的大腿上,我抬眼看他,却见他眼中满是迷蒙。
    自己的衣衫已经落掉。
    我心中隐约明白,却忽然想让自己堕落。
    林竣南的眼神,这么多年,我又怎么可能不懂。不过他既然愿意骗自己,我也愿意装作被他骗。大家,都没有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天。
    我厌恶了。
    并非厌恶周磊。
    也并非厌恶林竣南。
    我厌恶的是我自己。
    就好像连所谓重生,都成了一个笑话。
    林竣南伸手,轻轻,搂住我的脖子,他俯下身来,和我接吻。
    这是我第二次和林竣南接吻。
    清新又柔软,一如初次。
    他浅浅地喘息着,缓缓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贴上身来。
    我自虐地问他:“我们是兄弟,这样没关系么?”
    他咬着唇摇摇头。
    这才发现他的表情——虽然他全身衣衫凌乱,裤子被退到膝盖以下,明明是淫乱的姿势——却带着一副献祭般的神色。
    他注目着我的目光——就好像在望着一个期待多年的梦,拥抱着我的指尖,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在床上第一次接触周磊以外的人……这种感觉说不上好……全身的细胞都战栗起来,带着一种脱离现实的黑暗情绪,升腾起一股让人厌恶的欲望。
    自从发现自己重生就是一个笑话,报复错仇人,反而被周磊这个无辜的人渣牵扯住一生幸福,我便厌恶自己——如果我一早知道真相,我就不会为周磊挡枪,也不会甘愿跟如此霸道又占有欲强的人混在一起,我不会跟周磊有纠缠,也不会产生爱……也许我会选择完成我的梦想,周游世界,也许我会选择和喜欢我,性格温柔善良的竣南相处……而现在的我,却不得不去接受这一切。
    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周磊,所以没有了如果……周磊……周磊……看着眼前的林俊楠——他是如此爱我,又这样任我欲求。
    可我却仍然没有丝毫享受,反而作呕。
    林竣南全身上下无一不美。
    我却已然痈痔缠身。
    原来,对于周磊,我早已视如生命。
    失去他,我将痛入骨髓。
    背叛他,我将裂心撕肺。
    我们早已莫名其妙的交缠在一起,成了一辈子的孽缘。
    堕落的翅膀折起,适才自弃的冲动变得意兴阑珊,我一把推开了身旁的林竣南,转过脸:“你走吧。”
    “……”
    “哥……大……大哥……”林竣南看着我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是啊,林竣南——最美的地方,就是眼睛。
    他早已注视了我良久,就像一直等待为我绽放的花朵,待我拾撷,却又因我的拒绝,黯然荼蘼。
    我坐起身,沉默了半晌,哑声道:“你走吧,今天,是我对不起你。竣南。”
    “为……为什么这样说……我……我……我不是不愿意……我……我是自愿……”他颤抖地解释着,似乎要在我的面容上,抓住唯一救命的曙光。
    伸手,我抚上他的面容:“傻孩子……以后别这么糟蹋自己了……快走吧……”
    林竣南绝望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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