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美丽成熟的妇人掩面低声啜泣着,尽管她早已知晓兄嫂的死亡,可见到与兄长眉眼相似的侄女,不禁悲从中来,才擦干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苏玟是家中的小女儿,她出生时故国正处于风雨飘摇前最后的祥和中,整个社会都在享受着最后的奢靡,宫廷越发追求华丽繁复,民间同样喜奢成风,所有人都沉浸在天朝上国的无上荣光中,平静的生活下虽有暗潮涌动,但深闺贵女依旧无忧无虑的成长着。
    传统礼教下的少女被培养成了标准的贤妻良母,温良恭顺,体态轻盈,纤瘦柔美,穿着华丽的衣衫行走时如弱柳扶风。十六岁是少女最青春活泼的时候,就算再柔顺乖巧,低垂的眉眼里也是无法掩饰的灵动活泼。不愿守着一方小院,永无变化的天空,向往热闹繁华的街市,向往高墙深院外的世界。
    随着动乱的爆发,她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整个苏家如同风中残烛在动荡局势中艰难求生,族人或是谋生或是逃难就这么四散开。这一脉就只留下了他们一家和几个无处可去的小支系,而苏玟也不用困于四方牢笼可以出门采买些家用,可看到的再也不是记忆中的繁华,她曾经在院墙里听着街道上的喧嚣,幻想过自己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闲逛,可如今往昔不在,虽然任熙熙攘攘路人面上未见喜色,有的只是层层重压下挣扎求生的疲态。
    在一条条协议签订后,异域商人带来了很多新奇的玩意,虽然造型古怪圆头圆脑,只需要轻轻一拧就能自主行动,还有些个头不大但精致小巧的玩意,哪怕是一块怀表也有上百块大大小小的齿轮紧密咬合,推动着上面的时分秒针转动,这些都是上层人追捧的手艺品,那些皇亲贵胄非但没有因为国家内忧外患的现状而担心,依旧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各种便利,想着方法来谋取私利。
    越来越多的异乡人可以随意扛着陌生的伤害性武器出现在街头巷尾,听说他们是为了帮助朝廷平定南方的草寇莽匪,他们体格高大穿着怪异还携带着各种古怪的武器,据说那些武器威力巨大就连精锐士兵也抵抗不住。
    但苏玟并不喜欢这些人,她出门时也撞到了几次,他们言语古怪作风轻佻,甚至还有人曾故意出言骚扰过她,为此她大感羞恼,用自认为凶狠的眼神瞪回去也只不过惹来了对方的哈哈大笑。
    棕色卷发的男人看着躲到远处的少女,摸着下巴上未打理的胡茬用蹩脚的西华语称呼她为小野猫。
    这种调戏女子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也闹出过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但是这些人是所谓帮助国家清理乱党的军人,就算告到官府也毫无音讯。为此,不少人家都叮嘱女儿少出门,如果不是家中都在为每况愈下的生意烦恼,仆人也消减了大半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在后宅留人手,否则也不会放任苏玟出门。
    再后来,他们和一位西英的商人搭上了线,好把生意扩展到实力强劲的西英,毕竟此前族中也有子弟曾去游学就说过那里似乎很喜欢本国商品,那个胖胖的中年商人据说是某个贵族家的旁系,后台也可以帮忙打通海关减少赋税,红棕发的男人打着一手好算盘,每一件商品都要仔仔细细盯上许久,精明且贪婪,哪怕利润薄也比国内赚得多。
    西英的商人和军队士兵似乎都很喜欢娇美的东方美人,他们很喜欢逛花楼评析各样的美女,于是再偶然见到苏玟后,这位认为自己年纪刚好的四十五岁年轻商人,想要将她带回西英而作为补偿他会减少利息。
    这就是明面上让苏玟给他当情人,虽然这么一来会委屈了女儿,只是对方地位权力都不低,还负责了此处一些货物的进出口的贸易,要是拒绝相当于断了他们的活路,最终只能同意。
    苏玟虽然不愿意但为了家人也只能认命,好在那商人除了在情事上放纵没有苛待过她,只要她说要什么男人也会尽量满足,甚至因为她说自己语言不通还请了老师教她学习,两人表面上浓情蜜意,但她知道这个男人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一个漂亮的,可以带在身边随意展示的金丝雀而已。
    多亏了男人的贵族身份,无论什么场合都带着苏玟参加,就连那位原配夫人也不关心,依靠着男人的牵线搭桥苏玟认识了不少贵族,尽管这些人看不上她这个异乡娇滴滴美人,但她深谙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方法,倒也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不过男性的劣根是无法改变的,第三年就男人看上了更年轻的小姑娘,还没等到苏玟像正妻一样对这些无视,西英就爆发了革命,新派人士和农民对旧贵族的不满在军方的无情镇压下爆发,他们杀了不少肆意敛财的旧贵族,而她的老公则被正妻揪着送上了断头台。
    正妻是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对方穿着一身深紫色丝绒礼服,画着精致妆容微笑着将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踩在脚下,轻蔑地嘲笑他的卑鄙与无耻。虽然女人十分高傲看不起这位美丽的金丝雀却没有为难她,还邀请她去观看砍首大戏。男人被斩首的时候,她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玟还没坐上贵族夫人的位置就成了寡妇,苏家也没了经商的门道,好在攒下的钱财也够他们在安全的租界做些其他生意,兄长还准备将她接回去,只是她还没来的及走就被一位新派的子爵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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