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后土你看上去这么慈眉善目的,心眼一切开竟然也是黑的,竟然也做了两手准备。
    看来自己进步的还不够快啊。
    司命苦笑着看着上面写的八个字,十之五六,道境两重。
    在后土的认知里,生命之道宏伟博大,就算是以熊垣的天资, 想要在一重道境内容纳所有这几天的感悟也是不太可能的。
    毕竟,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道,而是一位上古的帝亲自展示出来的,能在大道之中不迷失,不至于沦为道奴,已极为艰难了。
    可熊垣再次出乎了他们俩的预料,硬生生的顶着生命大道蛮横的冲刷, 不光保持了的自我, 还坚定无比的将所有生命大道融为一炉, 锤炼到一重道境之中。
    “按照规矩,可是我赢了!”后土让缙云无餍也掀开了司命的玉牌,果然比自己的要差一些。
    司命黑着脸,气呼呼的,坐回了王座,绷着脸说道:“身为帝王,自然一言如千星,千星不毁,言语不毁。这论道你打算如何论?”
    第一次见司命如此无可奈何的少司命背过身子,捂着嘴偷笑。司命更是有火发不出。
    “哈哈哈哈,陛下何必着急,咱们两个论道固然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可这些小家伙们要旁听,自然是要他们调整一下,不如咱们就定在十日之后如何?十日后想来这几个小家伙会安稳下来的。”
    司命嫌弃的看了一眼缙云无餍,都是这小子的手气太差了, 让他输掉了打赌。
    缙云无餍打个哆嗦, 僵硬着身躯不敢动。
    “好, 就给这些小家伙一个机会, 不过我可不会特意照顾他们。”司命颇为不耐烦的说道。
    “无妨,能听一场我们的论道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好处了,能得多少看悟性,看机缘。”
    后土对他的提议也没有意见,能让这几个小家伙听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机缘了。更重要的是,他后土希望借助这一次论道窥探到自己道的前进路线,又怎么会特意去照顾这几个小家伙呢。
    司命带着少司命在一座十虎车中离去了。
    车上,司命想到这一次和后土的会面,不禁长吁短叹,让少司命大为惊奇。
    “父亲这是怎么啦?”
    “我儿啊,为父是感叹未来万年之内难见出头之日啊。”司命的眉头大皱。
    “为何?”
    在少司命心里,自己的父亲就是无所不能的,尽管他被生灵从天帝之位上给拉了下来,可在找到她之后的这些日子里,他的父亲依旧意气风发,积极备战,在短短的千年时光里,积攒下了一份雄厚的家底。
    就算是现在和他并争这阿鼻地狱的计都,罗睺,都知道他父亲的难缠,想要联合却联合不得,想要攻打也无法一战功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司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壮大,直到有一天被司命彻底击败。
    可现在,自己的父亲仅仅是见了一面后土,竟然心生绝望之意。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事情。
    “我儿啊,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貌,从一个小点上就能看到人族的不同来啊。”司命再次叹息道:“你看到那几个小家伙了吗?对,就是包括那个死胖子几个小家伙,你或许察觉不到,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几个小家伙可是才从一件天地圣兵的追杀下活了下来。”
    “这是真的?”
    少司命大吃一惊,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一个红色丝线的手链,手链上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翠绿明珠,宛如一汪从亘古而来的湖泊,静静的徜徉在那里,偶尔随着少司命手腕的转动迸发出细微的涟漪。
    这是一件天地圣兵,万生湖!
    正因为有一件天地圣兵,她才了解自己一旦动用天地圣兵,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威力,又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而熊垣他们竟然能从天地圣兵追杀下逃生,简直不可思议。
    “这还仅仅是三个小家伙的潜力,那个承载着大道的小家伙就更了不起了。你现在都是神明,如果按照道境划分,最起码你是道境十五重的神明,可你依旧没法领悟生命大道的十之五六,他做到了,他还不是神明。”
    司命靠在十虎车上,慢慢说道:“或许接下来百年不到,他就会走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那个时候必然可以和我之前争锋。”
    “这么厉害啊?”
    少司命想到那两条粗壮的眉毛,还有眉毛下明亮的眼睛,低声问道:“您是要我跟着他吗?”
    司命轻轻敲了她的小脑袋,苦笑道:“你这丫头别光想着出去玩。要知道你现在面对的可不是一个普通人。”
    “我会小心的。”少司命握住小拳头,给自己打气道:“要是他敢欺负我,我就把他给扔进万生湖里,让他变成小孩子。
    不对,他好像能逃过天地圣兵的追杀,这可不行。父亲,你要再给我点东西才好。”
    说着,她抱着司命的胳膊不断的摇晃着,司命被她这么一闹,脸上的愁苦之色消减了不少,笑道:“没事,没事,王宫里有的,你随便拿,哪怕把王宫搬空了都行。”
    “真哒?”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司命伸出手指头狠狠的点了她的额头,保证道。
    另一边的气氛则没这么轻松了。
    后土送走了司命之后,微笑道:“你们三个小家伙能活着过来也算是不容易了,天地圣兵的追杀不好逃命吧?”
    “您知道我们被天地圣兵追杀?”熊垣有些惊奇的问道。
    “您说什么,我们之前是被天地圣兵追杀的?”缙云无餍大声急呼,后怕不已,“那我们能活下来,真是福大命大了。”
    逢蒙握住弓箭的手微微颤抖,他都不敢向想象,如果当时他没躲在熊垣的道境里,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能逃出来也是你们的本事。”后土笑道:“有本事的人就该奖励,小胖子,这十天内你要成为神明,只有这样才能在接下来的论道里获得最大的感悟。而熊垣,你好好整理一下领悟出的生命大道,梳理体内残存的气息,别让他影响到了你。”
    后土想了想,道:“我还没到那个境界,不了解天帝级别存在的手段,不过我见过天帝在群星之上的作为,以及他那残存在大道之内的化身,如果他想做些手段,只怕很难察觉。”
    熊垣心中凛然,急忙点头称是,就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检查,梳理起体内的气息来。
    缙云无餍苦着脸,抱着吞噬之宝,有些不知所措。吞噬之宝是好,跟契合他,可是想要在十天之内把自己推到成神的地步,也没那么简单。
    不是每个人都像是熊垣那个牲口一样,领悟力超级惊人。
    眼看着他们俩都有事情干,逢蒙急了,“那我呢?”
    “你?”后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我记得你小子是跟着司羿学的羿箭之道,对吧?”
    “对对对,我就是跟着司羿师父学的羿箭之道。”逢蒙连连点头,期待的看着后土。
    别的不说,他这一门就是慢热,前面从启灵到通天境界就很折磨人了,可从通天境界到神明境界更是一个大关卡,就算是他的师父都卡了不下于两百年。
    他可是知道自己的天赋,肯定比不上自己的师父,甚至他都下定决心,做好卡上五百年的准备了。
    “你们这一道,讲究的是厚积薄发,身是灵的弓,灵是身的箭。弓强,箭才强。可偏偏论积累,论底蕴,你连缙云无餍都不如,也不知道这几年你小子是怎么干的。”后土有些恨铁不成钢。
    逢蒙羞愧的低下了头。
    后土道:“也罢,我这里有一些神明之下的感悟,就赠送给你了,十天之内能参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后土说完,一指点在了逢蒙的眉心之上,庞大的灵性之力喧嚣而进,无数的道之感悟纷纷涌入到了逢蒙的眉心之中。
    逢蒙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就径直坐在了地上,全力消化着后土传递过来的东西。
    后土摇摇头,再一次感觉到了逢蒙积累的薄弱。就他刚刚传递过去的信息,连熊垣的三分之一承受度都没有,可这小家伙已经承受不住了。
    弄完这些,后土才重新坐下,悠闲的取出一杯美酒,一边品,一边梳理起自己的思路来。
    到了他这一步,勤修苦练已经没有效果了,他们更缺的是灵光一闪后对道路的启发,悟到了,就自然而然的大进一步,悟不到,就只能在一个境界里不断徘徊。
    十天里,除了缙云无餍晋升神明时闹出了一些动静,引来了一些不必要的窥探之外,整个山峰都静悄悄的。
    第十天,熊垣睁开了眼睛,那一身因为厮杀,逃命等等带来的疲惫感在他身上消散一空,他的双眼明亮,隐隐有灵光闪烁。
    谷浮
    “还不错,生命大道感悟的如何了?”后土打量了一番熊垣的状态,颇为满意。
    别看熊垣现在的境界依旧是合境第三重,可他那一身收放自如的气息却表明了,这个时候的熊垣已经足以傲视神明之下的任何强者,哪怕是未成神前的司羿。
    熊垣检查了一下身体,笑道:“生命大道果然神奇,我感觉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个火炉一样,不断的散发出无穷的生机,让我可以快速的恢复伤势。
    这让我想到了四个字,也是一直在人族流传里的传说,不死之身。生命大道不熄,此身不灭。”
    “不死之身?”后土咀嚼着这几个字,轻声道:“所谓不死之身,只是传言。
    神明不死,是道境沟通天地,内外一体,天地不朽,神明不老。可一旦超过了身躯的承受能力,照样会陨落。
    大荒之中,厮杀争斗之时,神明陨落的比比皆是。你说你这个,比之神明之神如何?”
    “后土大人,这不一样。”
    熊垣想了想,认真的说道:“我也屠戮过好几尊神明,神明的道是什么样的,我也感受过不少。可是,生命大道延伸出来的却截然不同。
    它是靠着无尽的生机,强大恢复力而带来的不死之身,我有感觉,哪怕是我断了一臂膀,照样能恢复过来。
    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研究,我想只要不是当场灰飞烟灭,我都有可能重新复活,这才是不死之身。”
    “那你觉得做到你说的这个程度,你需要领悟生命大道多深呢?”后土捻着胡须的手不自觉的用力,险些把胡子给拽下来一把。
    “我感觉以我现在的领悟就有可能做到。”熊垣轻声说道,猛然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问道:“后土大人,如果我都能做到这个程度,那司命呢?他是不是也可以做到这个程度,无数年过去,他真的还仅仅是一尊灵性吗?”
    后土的眉头皱起,伸手敲击着眼前的石块,将自己遇见司命的过程又推演了一遍,这才说道:“你放心,司命没有你说的那么恐怖。或许他已经恢复了身躯,但是你却忘了这里什么地方。”
    “这里?阿鼻地狱?”
    熊垣猛然间明白了过来,竖起了大拇指,道:“确实是这样,天地大道讲究的是一个内外交感,阿鼻地狱有生命大道,但是生命大道绝对不占上风,他想恢复实力,就必须离开这里,前往大荒才行。
    而他的身份又不允许他返回大荒,所以他就卡在了这里,进退不得。”
    “还是你小子一点就透。”后土哈哈一笑,道:“司命谋求返回大荒,让少司命那个少女跟着你,可不仅仅是寻道那么简单,或许还有试探的意思。小子,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杀了?这不好吧?”熊垣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个脑瓜崩,后土收回手,气道:“杀,杀,杀,我让你杀了吗,整天都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你要给我把她的心给收住,懂吗?”
    原来是泡妞啊……熊垣恍然大悟,心头却闪过了两位少女的身影,一个清静文雅,知书达理,一个娇蛮可爱,活力四射,那是娥皇女英。
    “要不,您老人家让别人试试?”
    “别人?谁?是逢蒙这个笨蛋还是缙云无餍那个胖子?只怕这俩还没接近少司命就被司命给一巴掌拍死了。”
    缙云无餍和逢蒙捂着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后土翻着白眼,不耐烦的说道:“你小子的手段别以为我老人家没看出来,娥皇女英被你吃的死死的,据说还和别的女孩子不清不楚的,再多一个也不多。”
    “我冤枉……”熊垣想要反驳,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好吧,自己好像,大概,也许,估计,真的是这样。
    “行了,就这么定了。赶紧都到我身后去,死命就要来了。”后土也不给他继续反驳的机会,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挥手,无数熔岩拔地而起,烧土成墙,累砖为亭,片刻之间搭建了一片广阔的论道之地。
    如此一番忙碌之后,后土坐到了东道主的一方,熊垣站在他的身后,平静自己的心思,安稳的等着司命到来。
    琴声悠扬,钟磬袅袅,司命端坐十虎车中,少司命提着宫灯,站在车头引路,一路上华光溢彩,快速来到了另一边。
    “哈哈哈,陛下应约前来,后土不胜荣幸,了造鄙亭,以待佳客。”后土起身施礼,一派达者之风。
    司命气度雍容,从十虎车上下车,一身青色帝袍,腰间挂一卷长鞭,徐徐而来,落座后笑道:“既然已经有约,司命又岂能违背。”=
    “既然如此,请。”
    熊垣从后土身后走出,奉上美酒一坛,然后回去,正要准备听两人论道,却看到司命头猛然扭向了左边,向着极远处看去,声如雷霆一般,怒道:“你二位意欲何为,竟然的敢踏足我的领地!”
    熊垣急忙扭头看去,就看到两片黑云滚滚而来,气息澎湃,万里之内的火焰跳跃,隐隐有臣服之意。
    “放肆!”司命再次怒吼,手腕抬起,又落下,那无数的火焰猛然静止,然后如烟一般消散。
    “哈哈哈哈,老弟的脾气还是如此暴躁啊。”粗狂的声音从黑云之中传来,不断的向着这边移动。
    “罗睺,莫非你想今日大战?”司命阴沉着脸,手已经搭在了鞭子之上,锐利至极的气息如刀剑一般,破开了一层层的黑云,露出了里面的身影。
    罗睺身着黑色血丝铠甲,一根根血丝不断游走,发出嘶鸣之声,见状急忙摆手道:“老弟别生气嘛,咱可是听说了你这里来了了不得的客人,这不是恰好要见一见嘛,一般生灵可不值得老弟你动用坐辇啊。
    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咱罗睺也见见呗。还有计都,你也别躲躲藏藏了,出来接客了。”
    “去你大爷的罗睺,你才接客,你全家都接客。”计都破口大骂,却也不得不散去黑云。
    罗睺都已经叫破了他的身影了,要是在躲躲藏藏的,就失去了为王的气度了,可是,就算如此,他依旧很不爽。
    罗睺却哈哈大笑:“谁不知道计都老弟你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让我全家出来接客,还不是要靠你抛头露面的,赶紧的,给司命老弟问个好。”
    罗睺一副我是老大的样子,让计都气的牙痒痒,直接扭过头去,就当没看见这不要脸的家伙。
    反倒是在后土身后的缙云无餍看的倒是双目流彩,这才是我辈楷模啊。这出场方式,这气派的铠甲,这不要脸的气势,自己都差的远啊。
    缙云无餍仔细观摩着,默默的为自己的面子大计增加着筹码。
    计都是一个消瘦干瘪的汉子,看上去干巴巴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倒吊着的三角眼,给人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
    熊垣仔细打量了两眼,心中怒火突然升腾而起,因为计都手里拎着两个人,这两人看上去奄奄一息的,四肢无力的下垂着,全身气息衰败。
    而这两个人他恰好都认识,且送了一场造化给他们。
    “将臣,后卿?”逢蒙也发现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没错,就是他们。”
    熊垣冷眼看着计都罗睺两个人和司命争执,他们彼此之间都克制无比,不想动手,却又不想输了气势,只能不断的飚着垃圾话。
    “这位是人族的?”计都眯着眼睛,盯着后土,不阴不阳的说道:“这么多年下来,你们人族倒是有不少的灵性到了这里,不得不说,在这诸族之中,你们人族的灵性最是美味。就是不知道吃了你,会是什么滋味儿。”
    计都的眼神如毒蛇叮咬一般,看到哪里就让哪里陷入到昏暗当中。后土轻轻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腰杆渐渐挺直,气度深沉如大地,坤载万物,万法不沾,计都的眼神还没到他的身边,就猛然缩了回去。
    “看来老夫的这身肉太老,太柴了,计都你只怕吃不下去啊。”后土轻笑着,让熊垣三人觉得分外心安。
    自家老大在就是不一样。
    “好手段,好境界!”罗睺眼前一亮,大吼道:“既然如此,你也接我一招,让我来见识一下,看看人族究竟有何种实力。看好了!”
    罗睺出手,率先提醒,充满了光明磊落的意味,一杆大戟从天上垂落,当头向着后土砸去。
    神都垂碧落!
    计都眼神一缩,悄悄的向后挪动了几个身位,然后又默默的走了回来……怎么能在他们面前露怯呢?
    司命微微后仰着身子,将少司命护住,定定的看着后土的反应。
    这一招是罗睺的绝招,也是最难缠的招数之一,明面是兵器变化,实力上却藏着无数的道境攻击,而在道境攻击之中,又暗藏着无数的杀伐之术。
    又猛又狠!
    就算是司命,面对这一招都要吃力不少,也难怪计都要后退躲避了。
    就在这时,却看到后土单手结印,苍茫的大印在他的身前浮现,印根连着群山,印尾却迎着神兵。
    后土九印,平危,定乱,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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