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邢克垒的座驾已经停在了陆军医院门口。他前脚迈进大厅,外面就沸腾了。消防车和警车相继赶到,现场围观的人群纷纷被拦在警戒线外,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在楼顶。不明所以的邢克垒发现外面的阵仗后,抓住路过的护士胳膊问:“什么情况,有人抢劫啊?”
    小护士见到一身橄榄绿的亲人解放军,心急火燎地回答:“不是抢劫是跳楼,好像骨外科的实习医生还被挟持了。”
    “跳楼?”邢克垒有不好的预感,尤其听到骨外科和实习医生这两个和米佧能扯上关系的关键词,他的眼神顿时冷厉了几分,“拍电影啊!”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向顶楼而去。
    与此同时,天台上围了一群医生和护士。
    贺雅言伸臂拦住后面的人不让大家往前挤,边劝阻情绪失控的患者家属:“你冷静想想,你妻子还躺在床上等着你回家照顾她,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
    “我怎么冷静?我老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庸医!你们要治死她了……”站在天台危险地带的男人身穿淡灰色外衣,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理过,显得长而凌乱,扭曲狰狞的神情彰显他的愤怒,有种歇斯底里的征兆。
    “什么庸医,请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对于你老婆的病情,院方根本不同意她出院,是你声都没吱带着她跑了,现在出了事又来……”
    一名年轻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情急之下接口:“病情千变万化,凭什么我们要承担全部责任?再说了,我们医院还没有追究你欠下的医药费呢,你居然还……”
    一道冷凝的男声在这时喝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刺激他,嫌事不够大啊?”话语间,邢克垒大步跨至近前,目光犀利地锁定绑架了米佧的男人。
    可跳楼男显然已经被这些话刺激到了。伴随着米佧的一声惊叫,情绪濒临崩溃的他又向顶楼边缘靠了靠:“你们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不但没有治好她,反而让她感染了并发症,你们到底是大夫还是刽子手啊?你们这群凶手,你们赔我老婆的命!”
    贺雅言不放弃地试图劝解:“责任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追究,谁对谁错我保证给你一个公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你妻子治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在她身边,需要接受二次手术。”
    孔武有力的手控制住米佧,男人崩溃般地要求:“还做什么手术?再做她的命就没了,我不和你们说,叫你们医院领导来,叫他们来!”
    邢克垒见状低声问贺雅言:“你们院领导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死的啊?”
    贺雅言神色焦急:“院长现在正在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等他搭好那边,这边就塌了。”以眼神示意贺雅言退后,邢克垒不着痕迹地一点点上前,“我是院领导,说吧,你想怎么样?”
    邢克垒的出现,使得被男人挟持的米佧的惊恐莫名地减少了很多,她咬着下唇,视线在半空中与他的相遇。邢克垒眼眸深深地看她,安抚般点头,像是在说:“别怕,有我!”
    米佧湿漉漉的眼底有泪在酝酿,却极力忍着不落下来,身体在男人的掌握下僵直地轻微挣扎和躲闪他的碰触。
    盯着邢克垒俊朗的面孔,男人哑着嗓子确认:“你是什么领导?你能做主吗?”
    “我是院长,有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是你想到的,没有我答应不了的。”邢克垒机警而爽快地回答,目光触及米佧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心里把绑架她的男人揍了一百遍。
    “你是院长?”男人站在米佧身后以惊惧的眼神打量邢克垒,半信半疑:“你不要骗我,否则我会带着她跳下去,我真的会跳!”
    见男人疯狂地又要有所动作,现场一片抽气声。
    贺雅言脸色煞白,赶紧附和:“他是院长,他是!”
    “听见了吧,我是院长。”眼见男人拽着米佧向天台边缘挪动,邢克垒眼里浮起暴躁之气,他冷凝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说人话!什么条件,开!”
    或许是邢克垒的军装让人信服,也或者是他隐含怒意的声音太有分量,男人喉结动了下,“好,你是院长我和你说。你们医院把我老婆治坏了,我要赔偿。”
    “赔偿是吧?没问题,多少都行,不就是给你老婆治病嘛,大夫、钱,全权由陆军医院负责。”为免惊到他,邢克垒的声音显得缓慢低沉,然而咬字却越来越重,“人命关天,我劝你谨慎点,别做傻事!”
    男人的神情却忽地大变,他扯着嗓子吼:“你答应得这么痛快我不相信,你给我白纸黑字写出来,现在就写!”
    “要证据是吧?我给你,你听好了。”邢克垒拿出手机,开启录音功能,“我以陆军医院院长的名义发誓,无偿给你老婆治病,免除一切医疗费用,直至康复。这样可以了吗?”眼看着米佧在男人的胁迫下距离天台边缘越来越近,他眼里戾气四溢,语气陡然冷厉起来,“你他妈的给我站住别动!”
    男人被他喝住:“你说的是真的?我老婆还能救?你们免费给她治?”
    邢克垒恨不能赏他一记二踢脚,却不得不压着火:“并发症又不是绝症,谁说没救?不过,”停顿了下,他好言提醒,“如果你跳下去的话我可就不管了,所以一切取决于你。你自己掂量掂量,跳还是不跳?”
    男人的神经绷得太紧,经邢克垒这么一忽悠有点举棋不定。就在这时,刚刚结束手术连手术服尚未来得及脱的邵宇寒闻讯匆匆赶到天台。
    众人看到他纷纷让路,异口同声:“院长!”
    下一秒现场陷入一片混乱。
    原本有些缓和的男人意识到被邢克垒骗了,情绪不受控制地再度激动起来,边喊:“你们这群骗子!根本就不想承担责任,不想救我老婆!”边拽着米佧作势向下跳。
    邢克垒早已作好了随时扑上去的准备,见此情形再顾不得其他,身形一转,速度迅猛地冲了过去。与此同时,邵宇寒也急奔过去试图拉住男人和米佧,紧随其后的还有几名科室主任和贺雅言。
    米佧本能地挣扎,试图挣脱男人的钳制,却人单力薄不是对手,推搡之中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踉跄中身体的全部重量霎时依附在对方身上,使得男人动作受阻,两人双双向天台下跌去。
    “啊——”楼上楼下顿时响起惊惧的尖叫声,甚至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事情发生得太快,米佧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只是机械般怔忡着不知所措。然而就在她以为会“被跳楼”时,她的手腕猛地被大力扣住,脱离男人掌控的瞬间,她纤细的腰随即被搂住,紧接着被一具男性身体护住的她受惯性所致跌向地面。
    一切发生的太快,米佧整个人都傻了,身体向下倾斜的刹那,她的大脑就失去了所有功能。见她呆呆地半天没反应,心有余悸的邢克垒右手撑地擎住身体避免压着她,伸出左手拍她苍白的小脸:“回魂啦小妞,喂!”
    米佧仿佛得了失语症,目光好似落在邢克垒近在咫尺的脸上,细看之下茫然没有焦距。知道她吓坏了,邢克垒拉她起来后双臂收拢将人纳入怀里,附在她耳畔缓和了语气温温柔柔地安抚:“没事了啊,有我在呢,不怕,摸摸毛吓不着。”
    感觉到缩在怀里的小身子在颤抖,再看看被拉起来的男人,邢克垒的火气顿时烧到脑门儿,边把米佧护在怀里,边冲过去照着男人的屁股就是一脚:“大冷天的露天表演啊?老子媳妇儿差点让你跳没了!”然后转向邵宇寒,语气森冷,“你就是院长?杀伤力和破坏力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确定米佧平安无事,邵宇寒明显松了口气。视线掠过邢克垒搂着她的手臂,目光由灼热转为冷漠。与邢克垒迎面而立,他心思不明地沉默。
    手上继续着轻拍米佧脊背的动作,邢克垒微眯眼睛直视邵宇寒的眼睛。
    视线对峙间,傅渤远不满地指责:“你有什么资格指责院长?”
    邵宇寒抬手制止。随后,在他的视线提示下,众医护人员收拾现场。
    这边,米佧终于被邢克垒底气十足的一吼惊得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邢克垒听见她的哭声神色瞬间缓和,将柔柔弱弱的女孩儿搂在胸口最温暖的地方,温言软语地在她耳边哄。
    众人散去。邢克垒一路将米佧抱回骨外办公室,然后想给她倒杯水暖暖手压压惊,结果米佧却拽着他的军装下摆不松手。
    贺雅言把水端回来时,就看见身形挺拔的邢克垒蹲在米佧面前,边用指腹为她抹泪,边仰着脸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说:“鼻涕眼泪蹭我一身,埋汰死了,这回可得给我洗衣服了啊。好了不哭了,我在哪能让你出事呢?不怕了啊。来,给小爷笑一个。”
    米佧破涕为笑。
    邢克垒把她的小手捂在掌心晃了晃:“礼尚往来,小爷也给你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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