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煦出生的时候,从晨至昏,折腾了半日。
    到巳时的时候,言渚听着时而破天的惨叫,铁青着脸实在坐不住了,不顾众人的阻拦闯进了产房。
    受孕的时机本就不算好,这些年劳累过甚,又缺乏调理,再加上孕中总是心事重重,生产时就出了状况,格外艰难。
    一直到黄昏,婴儿的啼哭声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床上的人满身是汗,将身上的衣物都浸湿,还没看到孩子一眼便累得晕了过去。
    “母子平安。”那产婆出来说了一句,陆夫人才总算歇了一口气,纠紧一天的心才放下。
    陆思音醒来的时候,本来想动动手指,却发现右手动弹不得,难受得哼了两声,坐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的言渚才回过神。
    她是第一次见他直接哭了出来,没有遮掩的意思,坐到床头将她放在自己怀里紧紧抱着,眼泪就顺着他的脸颊落到了自己脸上。
    “别哭了,我没事了。”她实在没有力气去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只能劝着。
    早上还算清醒的时候,就听到喧闹声,知道他闯了进来,而后就坐在她床头一直抓着她的手。期间形势反复,时好时坏着,他手臂上也已经被她抓得青紫一片。
    “我怕你出事。”他抱着便不肯松手,下巴抵在她额头上,声音沉闷。
    她苍白着脸色笑说:“你这么凶神恶煞坐在这儿,哪里有鬼敢索我的命啊。”
    比起平常将养好的产妇,她身子也显得单薄,他看人又睡着了心又悬起来,低声焦急叫着她名字,她疲惫睁开眼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浅浅笑着。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我还没有过够这日子,不会轻易让自己出事的,让我再睡会儿。”
    鼻尖的血腥味儿还未散去,他鼻头微酸,一直捏着她的手腕感受着脉搏的跳动才敢看她睡下。
    很长一段时间,言渚几乎是躲着言煦走,陆思音抱着孩子要递给他,他也总是躲避的样子。
    陆思音见他那样子,也生气背过身将孩子交给乳娘,不想理会他。他自知理亏从背后去抱住她,也被她挣开。
    “你有怨气撒他身上做什么?”她蹙眉说。
    他抿着唇,而后才说:“见到他,就会想你差点没了。”
    “是谁让我怀孕的?是谁害我心绪不宁的?你凭什么怪孩子?”她气得踹了他两下,而后见他垂首皱眉着,又停了动作,神色骤变缓缓靠在他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背,“我也不是要怪你。”
    “你该怪我。”他抱紧她,总怕下一刻面前的人就消失。
    这一个多月,他还是会梦到生产那一日的光景,听到婴孩的啼哭声便勾起那段痛苦。
    他也不是怪那孩子,只是一见到,就想起是自己差点害死了她,自然就想躲开。
    “言渚,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抱抱他。”陆思音坚持将孩子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的动作也十分僵硬,本来梦中初醒的孩子神情呆滞,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咯吱笑了起来。
    “他像你。”言渚僵硬的神情终于松动,而后看着孩子的笑脸也笑了起来。
    她走近,先看了看孩子,而后笑着吻了他嘴角。
    “都过去了,”她低声说着,化解他整日来的惊恐慌忙,手指戳了戳孩子柔软的面颊,“叫他阿煦好不好,温暖天光的意思。”
    “听你的。”
    陆思音抵着他的额头:“你是我的太阳,他也是你带给我的。”
    她都快忘了四年前去京城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子了,在暗处沉浮了太久,冒着被灼伤的风险去贪恋一个危险的人带来的温暖,终于等到天色明朗一日了。
    先帝赐婚的圣旨传来之后,陆夫人想着山上虽然安静,但一应医药人手不足,还是将她接了回来。
    “母亲不怪我们了?”她低声问。
    陆夫人给她拿来软垫看着门外收拾着行装的言渚:“当初怪你们,是因为你们太莽撞,也觉得他那样的人,或许是一时兴致,又有那么多身不由己,境况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我不是怪谁,我是怕你们到头来伤人伤己。”
    现下也没什么可忧虑的了,虽说她仍旧不喜欢言渚的性子,一看便容易惹事,只是两厢情悦,他也算细心做事了。
    林筱是来照料她身孕的,看见言渚一路小心翼翼扶着她,掩面笑着,趁着言渚走开的时候叹说:“我曾经总想,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后来以为他是不爱女子,到头来……也是,他这样的人,也只有你能克住。”
    她知道陆思音身份的时候,还问了陆执礼许多事,才想通曾经在京城的许多事情。若不是她这样的性子,很难让言渚甘心俯首,也难以渡过种种得到今日光景。
    本来以为言渚回来之后能安心养胎,谁知道消息传出去之后,来拜访的人反而越来越多。
    “他们到底在想什么?非得看我现在大腹便便的样子,才肯信我是个女子不成?非得给自己找这个刺激做什么?”她看着一众部下来拜访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自己也好几回被不善言辞的一群人给气笑。
    后来言渚也嫌他们烦,就干脆谢绝了访客。
    到了初冬的时候,陆夫人找人算了时辰,想着要将婚仪给办了。未有婚仪就已有了孩子,的确是惹出了一些不好的言语。言渚也怕外头的人说话难听,陆思音第一日回军营处置事务归来的时候,他就赶忙去问:“有人捣乱吗?”
    她摇了摇头,见他担心样子又笑着捏了捏他的脸:“他们比我还局促呢,不过也还好,练武场上过几招,就又跟没事人一样了。”
    “有些话你要是听见了,也不要理会。”
    “说我们有悖人礼那些话?随他们去说好了,”她反倒坦然笑着,看着他说,“我不怕他们说这些,只要你在,我就不怕。”
    他们都清楚,这段情,的确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从一开始就是要被数落不合人伦的。可她知道,他们之间没什么脏事,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如今还能在一起,外人要怎么说,她就已经不介意了。
    “忘了,”言渚笑了笑捏着她的鼻子,“阿音真的已经长大了。”
    再不是从前那个小心束缚着自己,生怕外人指摘的人了。
    “走啦,饿了。”
    延吴这地方本来也没有那么多修建得完善的府院,言渚只能是买来当地商人曾经修盖的宅院,又改建了好几个月作为居所,总之一直住在陆府,府宅就一直空着,这府院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他们大婚之日。
    一应事情都是陆夫人在筹备,问他们新房装饰要用什么料子的时候,两个人相对沉默着只知道喝茶。陆夫人见他二人实在无用便不再多问什么。
    “真不去看看他们都挑了什么用在婚仪上?”言渚擦掉她嘴边的糕点残屑。
    “用什么都好,”她抿着唇笑,“有你就好。”
    她眉眼间都是喜色,他伸手一点点描摹着,才将人拥入怀中,陆夫人正巧折返要将当日要用的首饰拿给陆思音,二人面色一僵又赶紧松了手。
    肉,再等下一章(瘫倒)
    就大婚之夜的哈,就有可能后天来更哈,酝酿一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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