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柏寒的能力自然是不用怀疑的,他拿起搁在一旁的名贵钢笔,漫不经心地在笔记本上写起来,宋薇薇坐在旁边,看他笔锋犀利,力透纸背。
    不一会儿,几百字的小作文就跃然纸上,她倾身看去,只见男人龙飞凤舞的字迹清俊飒爽,竟是一字不差的默下了刚才宋晨晨的即兴演讲。
    宋薇薇差点就给他鼓掌了。
    厉柏寒的确足够优秀,哪怕是听一个孩子的演讲,他都会用心记下来,难怪他当初离开厉氏,单靠自己就打造了柏来魅集团。
    “不错。”宋薇薇拿起笔记本,看他把刚才宋晨晨一些逻辑不清楚的地方顺便调整了一下,她眼底泛起笑意,“我确实不该质疑你的能力。”
    厉柏寒合上笔,挑眉看着她,“所以你现在要向我道歉吗?”
    宋薇薇:“……”
    没想到某人会打蛇随棍上,她翻了个白眼,还是说:“嗯,要怎么向你道歉?”
    厉柏寒瞥了一眼旁边的宋晨晨,淡淡道:“晨晨,把眼睛闭上。”
    宋晨晨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厉柏寒也没管他闭没闭眼睛,他修长的食指轻点了下自己的薄唇,“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宋薇薇的脸顿时红透了,哪有人这么不动声色地撩拨人?
    她瞪了他一眼,“晨晨还在这里。”
    宋晨晨立即抬手捂住眼睛,指缝却张得大大的,他说:“不用管我,我眼睛闭上了。”
    宋薇薇看他那欲盖弥彰的动作,也没好意思拆穿他,她盯着男人的薄唇看了一会儿,厉柏寒也不催促她,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等着。
    半晌,宋薇薇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倾身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轻啄了一下。
    她的动作有点急,声音特别响,亲完以后,连她自己都红了脸,她站起来,忽视脸颊上传来的热度,“我去倒杯水。”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宋晨晨立即将手从眼睛上拿下来,他吃吃窃笑着,“蜀黍,我妈咪害羞了。”
    宋薇薇脚步一顿,就听见厉柏寒含笑的声音响起,“嗯,所以我们要装作不知道。”
    她脚底一打滑,差点摔了。
    夜深人静,宋薇薇去浴室里洗漱出来,厉柏寒已经在隔壁的浴室里洗过澡,此时正懒散地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翻看。
    她磨蹭着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下,她头发有点潮湿,没话找话道:“晨晨睡了么?”
    “嗯,睡了。”厉柏寒合上书,撑着床垫朝她这边移了移,感觉宋薇薇瞬间绷紧的后背,他眸色一深,手指轻轻撩起她的长发。
    指尖潮湿,他皱眉,“头发没吹干,我去拿吹风机。”
    厉柏寒从她身边下了床,去浴室拿来吹风机,插上插头,吹风机风量不大,仍有嗡嗡的噪音在房间里响起。
    他温热的手指时不时擦过她的头皮,带起酥酥麻麻的电流,宋薇薇低垂着头,看着掌心的纹路发呆。
    厉柏寒很快帮她吹好头发,他放下吹风机,微微俯身靠近她,“薇薇,你的头发长长了。”
    他还记得去年在柏来魅集团第一次看见她,她的头发不过齐肩,那时候的她像一只刺猬一样不好亲近,不像此刻这么柔软。
    宋薇薇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发尾,“是有点长了,最近太忙,都没来得及去剪。”
    厉柏寒在她身边坐下,倾身将她拥进怀里,鼻尖蹭着她柔软的发丝,一股洗发水的清香萦绕在鼻间,他轻声道:“别剪了,留着吧。”
    男生都喜欢长发女孩,厉柏寒也不例外。
    两人的姿势过分亲密,让宋薇薇的心脏不由得紧缩成一团,她一边惶恐一边又期待,至于惶恐什么期待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后背绷得紧紧的,那坚硬的弧度快把厉柏寒硌伤。
    他一动未动,生怕自己吓着她。
    “留着不太方便。”宋薇薇的声音里透露着轻微的颤音。
    她答应留宿,就知道孤男寡女共度一夜,犹如干柴烈火,可她仍对那种事心有余悸,她不敢去面对。
    厉柏寒双手虚虚地揽着她的腰,不想造成她过度紧张,他说:“以后我帮你打理,留着好不好?”
    近乎央求的语气里透着撒娇,愣是让宋薇薇的心肠一软,她点了点头,“嗯。”
    厉柏寒眉眼都染上了笑意,他收紧手臂,搂着她仰躺在床上,“我们睡吧。”
    宋薇薇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她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厉柏寒进一步动作,她才慢慢放松下来,她闭了闭眼睛,轻轻吁了口气。
    明明刚才那么紧张,此刻却无端地有些失落。
    她轻轻闭上眼睛,嘴角扯了扯,嘲笑自己胆小又怯懦还反复无常。
    这一夜,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第二天宋晨晨要去学校报道,两人起了大早,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宋母和容姨一大早就把宋晨晨的衣服和书包送过来。
    宋母在楼下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们从楼上下来,她皱紧眉头,“宋宋,怎么起这么晚?”
    宋薇薇快步过去,从容姨手中接过宋晨晨的校服,随即被厉柏寒拿走了,他带着宋晨晨上楼去换校服,楼下只剩下母女俩,容姨去厨房准备他们三人的早餐。
    宋薇薇在宋母身边坐下,宋母看着她的目光仍带着不满,“宋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打算和他复合了?”
    宋薇薇抿了下唇,“妈妈,如果我打算和他复合,您会反对吗?”
    “当然!”宋母仍旧记得当年她看到躺在床上如破布娃娃的宋薇薇,那时候她半张脸都裹着纱布,要不是亲子鉴定结果证明那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她根本就不敢相信。
    再到后来她从植物人状态清醒过来,那长达一年的抑郁,让她又悔又痛。
    她的女儿,她找寻了多年的宝贝,竟然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宋薇薇并不意外会听到宋母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她垂下眼睑,静默半晌,她说:“妈妈,我放不下他,您可以骂我贱,骂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我还想再试一试。”
    宋母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惊痛不已,“宋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薇薇睫毛颤了颤,她抬起手放在自己左胸上方,轻言细语道:“这里很不甘,也不想屈服,但我放不下,妈妈,您就让我再任性这一次。”
    宋母死死盯着她,一瞬间,有很多话齐齐涌上心头,她想骂她,想打她,想让她清醒一点,最终却只是无奈地抱着她,“宋宋,你知道你选了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宋薇薇闭了闭眼睛,压住眼底的潮意,“我知道。”
    “所以哪怕这条路上布满荆棘,你还是决定义无反顾地踏上去,永不后悔是吗?”宋母的声音都在颤抖。
    宋薇薇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嗯,我不后悔。”
    哪怕她知道那天所求的签并不好,哪怕她知道妙依人还在身后虎视眈眈,她都不想放弃,这个人是她曾经追逐的那个人。
    她好不容易盼他走下神坛,愿意为她停留,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错过?
    宋母咬牙道:“好,宋宋,只要你开心幸福,妈妈不会阻拦你,但若他再敢伤你一根毫毛,我绝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宋薇薇睁开眼睛,眼里闪烁着泪光,“谢谢妈妈!”
    宋母看着她,一时百感交集,“都说儿大不由娘,妈妈希望你这次的选择是对的。”
    宋薇薇拉着她的手,撒娇般道:“那妈妈可不可以不要再对他有意见,当年的事也不全然是他的错。”
    宋母恨恨地瞪了她一会儿,才一伸手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行了,我知道了,那书淮那边怎么办?”
    宋母不提,宋薇薇都差点忘了这个名字,她愣了一下,“我和他没关系,就是普通朋友。”
    “唉,你阿姨还盼着你俩能在一起,书淮那孩子我也挺喜欢的,算了,没缘分就罢了,我去和你阿姨说。”宋母有些头疼。
    早知道女儿的心还是在厉柏寒身上,她就不该张罗这些,回头还不知道要怎么向好姐妹请罪。
    厉柏寒从楼上下来,宋晨晨换好了校服,红色礼服穿在他身上,他像瞬间长大了一般,脱离了幼儿园的稚气,长成了一名小学生。
    宋薇薇愣愣地看着,宋母眉开眼笑地冲宋晨晨招了招手,“晨晨,到姥姥这里来,我们家晨晨真帅,一定是你们学校最帅的小学生。”
    宋晨晨不好意思地拉了拉领结,被宋母制止了,“别乱扯,扯歪了不好看。”
    宋晨晨求助似的看向厉柏寒,厉柏寒弯腰给他整理了一下小领结,容姨从厨房出来,招呼他们过去吃早餐。
    宋母来时没吃东西,这会儿和他们一起入座。
    早餐很丰富,容姨做了米糕和小笼包,知道宋晨晨喜欢吃馄饨,又给每人准备了一碗海鲜馄饨,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
    宋母吃着包子,突然开口道:“晨晨上小学后,每晚都要接回来住吧,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宋薇薇诧异地看着宋母,她之前和厉柏寒商量好后,回去就和宋母说过宋晨晨的时间安排,她道:“我们打算让晨晨一半时间住在宋宅,一半时间住在厉、厉柏寒这边。”
    厉柏寒抬眸看着宋母,他心思敏锐,知道宋母不喜欢他,他说:“您要是觉得不妥,我可以周末接晨晨过来住一两天。”
    宋母冷哼,“我要不同意你周末接呢?”
    “姥姥……”宋晨晨苦着脸望着宋母,有央求的意味在。
    宋母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是有血缘关系的,知道向着他爸,她说:“你们这副表情好像我故意拆散你们一家人似的。”
    “我没有。”宋薇薇低声道。
    宋母轻哼一声,随即看向厉柏寒,无论这人在商场上有多厉害,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寻常男子,她还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呢。
    “晨晨上学后,早出晚归的,还要三天住这边两天住那边,影响他休息,依我的意思,周末回宋宅住,平时就住在这边,你们觉得呢?”
    厉柏寒诧异地看着宋母,“伯母……”
    宋母知道自己妥协得有点没面子,她冷哼道:“别以为我退让一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厉柏寒,如果你胆敢辜负我女儿,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阻止你们在一起,我把丑话先放在这里了,你乐意听就听,不乐意听也忍着。”
    厉柏寒喜出望外,刚才宋母进门时看他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会儿能说出这番话来,很明显是宋薇薇做了思想工作。
    宋母的态度变化,让他知道宋薇薇对他的转变,他怎能不欣喜若狂。
    “是,妈,我会好好疼薇薇,绝不让您担心。”
    宋母脸上挂不住,“好话谁不会说,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以前宋宋孤伶伶一个人,你欺负她也没人帮她讨回公道,现在就不一样了,我老胳膊老腿打不过你,宋宋还有三个哥哥。”
    厉柏寒悄然握紧宋薇薇的手,也不管她会不会害羞,他说:“不用三个哥哥出手,我要是敢辜负她,我以死谢罪。”
    宋薇薇的心咯噔一跳,反握紧了厉柏寒的手,“你别胡说。”
    有些flag是不能随便乱立的,万一就变成真的了呢?宋薇薇即便那时候再恨他,也没想到要让他去死。
    厉柏寒俊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他倾身过去,毫不避嫌地亲了一下她的唇,一点也不矜持道:“好,我听你的,不胡说!”
    宋晨晨拿手捂住眼睛,嘴里嚷嚷着,“啊,你们又开始虐狗了。”
    他稚气的声音惹得几人都乐不可支,宋母给他夹了一块米糕,说:“快点吃,别管他们黏黏糊糊的,一会儿开学迟到,你这个新生代表就挂不住脸了。”
    宋晨晨闻言,哪还敢耽搁,连忙拿起米糕往嘴里塞,生怕迟到了,校长取消他上台演讲的资格。
    厉柏寒和宋薇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笑意。
    宋晨晨边吃边催他们,“蜀黍,妈咪,你们别看了,快点吃,我要迟到了!”
    宋薇薇脸红地收回视线,低头吃馄饨,却无法忽视旁边那两道灼灼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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