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报到对新手父母而言总是紧张又忙碌的,从宋晨晨进入学校后,宋薇薇的神经就没有放松过。
    她一边对照着分班找到教室,领着宋晨晨去教室报完道,立即又去宿舍楼里铺床,这些事她亲力亲为,不想借别人之手。
    不愧是国际小学,宿舍楼里有四张床,下面是柜子与书桌,上面才是床,睡觉需要爬楼梯上去。
    厉柏寒站在旁边左看右看,“床这么高,晚上不会从床上摔下来么?”
    他是真的担心,怕孩子睡熟后一不小心就从床栏上翻下来了,宋薇薇正在上面铺床,她朝下面看了一眼,足有两米高的距离。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跟着紧张了。”宋薇薇看着宋晨晨,“晨晨,你怕摔下去么?”
    宋晨晨到新学校报道的兴奋劲头还没过,正和同宿舍的小朋友相互认识,听到他俩的话,他骄傲地挺起胸膛拍了拍,“不怕,我不会乱滚的。”
    宋薇薇笑着点头,“嗯,乱滚的话就要摔成大饼。”
    宋晨晨的新同学在下面吭哧吭哧地傻乐,宋薇薇也没再担心,继续铺床。
    现在还是盛夏,哪怕宿舍里开着空调,她仍然热出了一头的汗,她从床上下来,看着这陌生的宿舍,想着宋晨晨将来要在这里读上六年,真是百感交集。
    厉柏寒仿佛看出她在想什么,伸手揽过她的腰,轻声道:“别担心,他始终会长大,然后渐渐不再需要我们。”
    这话说得宋薇薇一下子伤感起来,她突然想起那首诗,慈母手中线,声音都有些哽咽,“嗯,我知道。”
    理智上清楚宋晨晨会离她越来越远,但情感上却没有做好接受的准备。
    铺好床,又参观完学校,宋晨晨被他俩送回了班级,教室里陆陆续续多了很多小孩子,一个个看上去特别稚嫩,但他们已经是小学生了。
    孩子们三五成群地相互认识,也有文静的小姑娘坐在位置上翻着新书,宋薇薇感慨万千,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看宋晨晨很快就融入到班级中去,她才对厉柏寒说:“我们走吧。”
    “嗯。”
    宋晨晨像是感觉到什么,他转过头来,宋薇薇朝他挥了挥手,小家伙笑容灿烂地也朝他们挥手,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仍然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过来,宋薇薇侧身避过,两人下了楼,厉柏寒看她兴致不高的模样,道:“舍不得吗?”
    宋薇薇摇了摇头,“还好。”
    就算宋晨晨在家,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陪着他,只是她想起他上幼儿园的情形,突然有些感慨。
    “我想起第一次送他去幼儿园,别的小朋友又哭又闹,他很乖地跟着老师走了,我当时还挺失落的,但是后来老师告诉我,他中午午睡的时候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
    厉柏寒牵起她的手,那些他错过的时光,是怎么也回不来的。
    “晨晨很懂事。”
    宋薇薇点头,“嗯,太懂事了,有时候我希望他像别的孩子一样任性一点,那样的话我才知道自己有没有忽略他的感受。”
    两人逆着人流往前走,偌大的校园里有了孩子们的欢呼声,显得嘈杂又热闹。
    “他是男子汉,有时候会内敛一点,但是他知道你爱他。”厉柏寒轻轻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安慰,“所以不要难过,他会知道。”
    宋薇薇抬眸看着他,清晨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们身上,她眼里像布满了星光,璀璨耀眼,“我只是想到了一句话。”
    “嗯?”
    “孩子从出生那天就开始爱我们了,而我们却始终晚了几十年,所以我要加倍地爱他,在未来某一天,他失去了我,会坚强地走过那几十年。”
    厉柏寒知道她心里难过,却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眼眶都有些发烫。
    要不是他们在学校里,他都想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离开学校,宋薇薇去了工作室,小林进来,似乎察觉到宋薇薇情绪低落,她道:“老板,舍不得晨晨吗?”
    宋薇薇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庸人自扰了。”
    小林趴在工作台边,看她戴上护目镜,她说:“舍不得是正常的,没有哪个母亲舍得自己的孩子,尤其是你现在送他上小学,以后上初中上高中再上大学,每次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打住,”宋薇薇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再让你说下去,我已经想到未来二十年我得有多惨了。”
    小林咯咯直乐,“可是养孩子不就是这样吗?一开始他孕育在我们的肚子里,慢慢剥离,然后抱在怀里,开始学会走路后,就会慢慢远离,你看,那么多母亲患上产后忧郁症啊,分离焦虑症啊,不都是因为无法习惯吗?”
    宋薇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经验这么老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已经生了七八个,小林,你别成天纸上谈兵,也该找一个了。”
    小林没想到闲聊最后被催婚,她连忙站起来,“老板,你饶了我吧,早上在家我妈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去,天知道我都没男朋友。”
    宋薇薇倒是认真思索起来,“有没有喜欢的类型,我帮你留意。”
    小林一脸敬谢不敏,“你认识的人都是达官贵人,要不也家世显赫,就我这样的配不上配不上。”
    宋薇薇被她逗乐了,“不要妄自菲薄嘛。”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我有自知之明,要找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谁也别嫌弃谁,但我肯定不找的,你看徐师。”
    提到徐芳,宋薇薇眉尖轻蹙,“徐师怎么了?”
    “早上她男朋友过来找她分手了,嫌她哥是拖累吧,徐师也没挽留,很痛快地答应分手了。”小林感慨道,“他俩都谈婚论嫁了,感情应该很好,就这么分了也怪可惜的。”
    宋薇薇垂下眼睑,遮盖住眼底的情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都如此,更何况没什么牵绊的情侣。”
    “是啊,有时候看着男人这么现实,就觉得靠自己挺好的。”小林说着,看宋薇薇的神情有些怔忡,她连忙道:“老板,你就听听,别往心上去,厉总可不是这种人。”
    宋薇薇嘴角微勾,“行了,去忙吧,我把这单做完。”
    小林看她拿起一旁的鸡血玉石开始切割,也不好再待在这里打扰她工作,她转身出去了。
    楼下网红正在直播,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小林抬头望去,那人走了进来,那人穿着白衬衣黑西裤,栗棕色的头发打理得很时髦,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瞧着有些眼熟。
    她快步迎上去,“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我可以帮您介绍。”
    韩书淮抬了抬眼镜,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你好,你们老板在吗?”
    小林露出了然的神色,又一个来找老板的男人,看对方举手投足时的文雅气质,应该出身极好,她说:“老板在楼上,请问您有预约吗?”
    韩书淮露出两排白晃晃的牙齿,“没有,不过她说过我随时可以过来找她。”
    小林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小林领着韩书淮上楼,工作室里飘散着古木的幽香,有种很艺术的气息,到了宋薇薇办公室外面,小林示意他稍等一下,她敲门进去。
    切割的噪音传来,小林走到宋薇薇前面,冲她比了个手势,宋薇薇停下动作,摘下了防噪音耳机,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老板,外面有个帅哥找你。”说完,她又压低了声音,“就是上次送你回来的那个帅哥。”
    宋薇薇挑了下眉,立即想到了韩书淮,她摘下护目镜,淡淡道:“请他进来吧。”
    小林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韩书淮进来了,宋薇薇起身走过去,“韩先生请坐,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宋薇薇的态度比那天在宋宅客气礼貌了许多,韩书淮眼眸一黯,他这几天都在等宋薇薇主动联系他,可却等了个空。
    他说:“是这样的,家母很喜欢玉饰,我想请你帮我挑一下,我对玉饰没什么研究。”
    宋薇薇还担心他再提感情的事,听他这样说顿时如释重负,她说:“行啊,其实我们工作室的玉饰也不是最流行的,你要是对材质有要求,可以去珠宝店。”
    韩书淮摇了摇头,“家母不喜欢珠宝店里的玉饰,她喜欢那种极具工艺又独一无二的设计,上次在微博上看到有博主晒你们工作室的玉饰,她喜欢的不得了,奈何当时我们在国外。”
    宋薇薇笑道:“谢谢伯母喜欢,那我们下去看看吧,要是没有满意的也可以订做。”
    韩书淮笑着点了点头,他今天来的路上就想好了,不能再像前些天那样单刀直入,要徐徐图之,所以才会想拿韩夫人做借口。
    两人并肩走出工作室,往楼下走去。
    小林刚泡了茶准备端上楼,就见他俩走下来,她心说老板这么快就送客了,显然这位先生没戏,她忙端着茶缩了回去。
    宋薇薇已经看到她了,她叫住她,“小林,把茶点放到那边的会客区。”
    “好嘞。”
    宋薇薇下楼,打卡的网红终于逮住了她,跑过来求合影,又问宋薇薇签名,宋薇薇整得有点懵,她不过就是一个雕刻师,不知道这些网红要她的签名做什么,她又不是明星。
    不过她还是签了名,网红接过签名,笑着去买了单,然后拿着刚买好的东西走了。
    韩书淮目睹了全过程,他说:“宋宋,你在c国还挺出名。”
    宋薇薇说:“他们瞎闹着玩的,之前有一批网红过来打卡,也不知道是谁开始问我要签名,我想着我的签名不值钱,就随便签了,结果他们发到网上,引发了不少网红过来要签名。”
    现实就是这样,但凡你有一点名气,别人都会追着你跑,所以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现在他们追捧得厉害,可一旦有一天她从神坛上跌落下来,不知道这些人又会怎么踩她,大约只要能贡献流量,他们都乐意去追逐。
    韩书淮说:“那是因为你很优秀,你设计出来的东西都是千金难求。”
    宋薇薇被他这话给取悦了,她笑道:“韩先生挺会说话的。”
    小林在旁边听着,心说会说就多说点,夸我们老板的话我们听不腻的。
    但一想到厉柏寒,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位会说话的先生点一根蜡,他再会说话,老板也心有所属了,所以他只能是炮灰了。
    韩书淮听出来她似乎误解了他油嘴滑舌,他连忙道:“宋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宋薇薇笑了笑,吩咐小林去把这几天她抽空做的几套首饰拿过来,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款式,手工打磨后光泽感与时尚感并存。
    “韩先生,看看有没有看得上的。”宋薇薇示意他。
    韩书淮垂眸看着黑色绒布上的饰品,他很少接触玉饰,只知道好看不好看,这会儿看得眼花瞭乱,他露出可怜的神色来,“我都很喜欢,就是不知道家母喜欢什么?”
    宋薇薇想起上次看到韩夫人时,韩夫人穿了一件藏青色的及膝裙,显得整个人典雅又大方,她说:“你看看这对孔雀石耳坠怎么样,孔雀石很衬韩夫人的气质。”
    孔雀石在光线下散发着贵气与优雅,不少珠宝大牌都推出了这个系列,被奉为珠宝界的经典,而这对孔雀石耳坠打磨后又抛了光,光泽感更强,一看就不便宜。
    韩书淮原本不想这么快买下东西,他想装作没看上,要找宋薇薇定做,但他要是拒绝了她的推荐,又会让她不高兴。
    他斟酌过后,道:“家母确实很喜欢孔雀石,但我想送她一套首饰,一套特别点的,她马上要过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小林一听,就在旁边插话道:“老板最近的档期都排满了,韩先生要得急的话,老板可能抽不出时间来设计。”
    韩书淮愣了愣,眼巴巴地看着宋薇薇,“宋宋,会让你很为难吗?”
    宋薇薇抿了抿唇,为难倒不至于,加班赶出来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韩夫人是宋母的闺蜜,看在这层关系上,她也不好拒绝。
    “小林,去看看能不能空出时间来,韩先生,你有想好的设计方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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