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二姨太想要前来撒泼,直接把浪蹄子撵走;哪知吴旅长见了她,却是喜笑颜开――二姨太虽然脸大,但在吴旅长眼中,也算得上是中上等的人材。他生平最爱和妙龄女子亲近,如今二姨太送上门来,他不由得心中暗乐,蜷着脚趾头东跑西颠,要亲自给二姨太沏茶倒茶。
    二姨太怀恨而来,并不领情,开口便问:“老爷昨夜出了事,你知不知道?”
    吴旅长一愣:“啊?”
    这一声“啊”比较粗,所以他立刻捏了嗓子,细声细气的重新发出疑问:“啊?”
    二姨太冷笑一声,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你也不必装傻,识相的话现在就给我滚蛋,否则过几天事情闹破了,你想走,我们也不能让你走了!”
    话音落下,二姨太扭头离去,一路走得头也不回。吴旅长盯着二姨太的圆屁股发了一阵呆,然后回过神来,心想:“难道那妖精真的有动作了?”
    然后他心中一惊,心想事情万一真闹大发了,妖精身藏法力,可以随时开溜,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坐在这里,可是没地方跑的。到时万一真替那条四脚蛇背了黑锅,刘家再把自己抓去下了大狱,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再说那九嶷阴阳怪气,还和自己有杀妾之仇,自己但凡有一点血性,也不该为了几个钱和他合作呀!
    思及至此,吴旅长暗暗的定了主意,只是不肯声张。如此又过一天,当夜他正在好睡,忽听窗外有老妈子急急忙忙的跑过,他慌忙跳下床去推开了窗,尖着喉咙大声问道:“张妈,出什么事了?”
    张妈慌里慌张的答道:“哎哟吴姑娘,你是不知道,二姨太在卧房里,竟然被一条大蛇咬了脖子,现在还不知生死呢!”
    说完这话,她继续跑了。而吴旅长愣在当地,越想越是感觉恐怖。猛的向后转了身,他穿好衣裤蹬了绣花鞋,趁着房前屋后都没有人,拎着房里一盒点心偷偷的跑了。
    第十四章
    刘宅上下乱作一团,使得吴旅长在夜色的掩护下,轻轻易易的就溜出了大门。吴旅长经过了这几天的磨练,已经能够蜷着脚趾头飞奔一里地。及至跑过了一里地,他喘着粗气放缓了脚步,心想这可真是糟了他娘的糕,钱没弄到手,自己反倒成了个不男不女的模样,伞也没了衣服也没了,好在现在是夜里,街上没人,若是到了天明时分,让人看见了自己这副怪样,那可怎么好?
    吴旅长越想越是心慌,也不敢往大路上走,因为大路路口总有巡警走动,见了形迹可疑的人物,是要叫过去盘问的。拎着点心盒子走在黑暗的小胡同里,吴旅长展望前途,只感觉自己是走投无路,正是绝望之时,他忽然收住脚步,同时耳朵轻轻的一动。
    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叹息来得很近,仿佛就响在他的耳边,可他抬手摸了摸耳朵,耳朵干干净净的,手肘也并没有碰到人。周身汗毛骤然直竖起来,他走腔变调的开了口:“谁?!”
    一阵柔风从他身后绕过,一个修长的人影轻飘飘的随风绕到了他的身前。无声无息的在他面前停住了,来者抬眼正视了他,用柔和的声音说道:“吴旅长,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吴旅长眼睛一瞪:“呀!你不活神仙吗?”
    随即他想起前尘旧事,当即后退了一步:“你、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夜空之中忽然云开月明,天上一轮皓月,照亮了地上的皓月。皓月穿着一身竹青色的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黑暗之中,和上次相见时一样,他依然是头发乌黑、面孔白皙,从头到脚纤尘不染,是异常的洁净。对着吴旅长微微一笑,他开口说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来历,我却是知道你为何而逃――你的身上,有妖气!”
    吴旅长对着皓月眨巴眨巴眼睛,本来下意识的想要跑,可是转念一想,这个假皓月似乎并没有伤害过自己,还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不管他是个什么东西,目前看来,都比那个九嶷要好上一万多倍。想到这里,他渐渐的站稳当了,眼巴巴的出声问道:“你、你闻出来了?”
    皓月背过双手,一动不动的站在了月光之下。定定的对着吴旅长望了片刻,他随即闭上眼睛仰起头,一边仰头,一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仿佛很陶醉似的停了停,他呼出气息平视了吴旅长:“我不但闻出你的身上有妖气,我还能辨别出那妖气的来源,乃是九嶷。对不对?”
    吴旅长一听这话,真是快要哭出声来:“是呀是呀!哎呀活神仙你不知道,那个秃驴可把我害惨了――自打你一走,有两个人害苦了我,一个是九嶷,另一个就是我家那个胖娘们儿,自从我姐夫没了??”
    皓月无心去听吴旅长的长篇大论,抬手打断了吴旅长的牢骚,他继续说道:“九嶷那个人,似人非人、似妖非妖。本来我也可以勉强承认他是个人,但他为人卑鄙无耻,居然害我踩到了屎!所以,我决定把他划为妖类,吴旅长有意见吗?”
    吴旅长立刻摇头:“没意见没意见,你说他是个畜生我都同意。活神仙,不瞒你说,他又造上孽了,还把我也卷了进去,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全是被他害的啊!”
    皓月将吴旅长打量了一番,然后略一沉吟:“我顺着妖气追踪而来,这些天一直在留意刘家的动静,但是始终没有机会进入刘宅的大门。今夜若不是看你张皇失措的跑出来,我还真不会跟到这里,更不会认出你的身份。那么??”
    他字斟句酌的缓慢问道:“你是被那妖僧阉了吗?”
    吴旅长立刻摆了手:“没有没有没有,东西还在,要问我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怪样,你坐下,听我细细的告诉你。”
    吴旅长如今也顾不得研究皓月的来历了,像见了救星一般,他快言快语的讲述了来龙去脉。而皓月听到最后,眉宇间掠过了一抹杀气――上一次他一时大意,着了九嶷的道,这一回他重整旗鼓杀奔回来,必要报了此仇!
    等到吴旅长说完了最后一个字,他缓缓的点了头,同时一字一句的清楚说道:“我行走人间,为的就是降妖除魔、匡扶正义。如今既然遇到了那样一个邪祟,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吴旅长,你放心吧,等天一亮,我便前往刘家,先斩了那条四脚蛇!”
    吴旅长见皓月始终不透露自己的身份,故而也不敢深问。听了皓月这义正言辞的一番话,他感觉自己像是有了靠山一般,心头一轻,立刻有了闲心,眼见前方的墙根底下放着几块大石头,他走过去坐下来,把点心盒子放到了大腿上,又对着皓月连连招手:“活神仙,过来歇歇脚,我这儿有好点心,咱们先吃几块垫垫肚子吧!”
    皓月站在前方没有动,只翕动洁净的鼻孔,轻轻的吸了一口气,随即一摇头:“豆沙馅,我不爱吃。”
    吴旅长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发现里面当真包着红豆沙,很崇拜的抬起头望向皓月,他想这一位竟有未尝先知的本领,大概真是神仙下凡了。
    第十五章
    皓月静静的站在夜风之中,长久的一动不动。而与此同时,四脚蛇带着满嘴的鲜血,也一路飞檐走壁的离开刘宅,流星一般的爬出了城。
    在城外的一棵老树下,他找到了九嶷。
    九嶷盘腿坐着,月光之下,能看到他光滑的膝盖。很寂寞的磕着一把炒瓜子,他看着四脚蛇,没出声。四脚蛇用两只前爪扒了他的大腿,直立起来说道:“九嶷九嶷,那个吴旅长是个废物,彻底没有用。所以我单枪匹马,已经吓昏了刘老爷,还把他的女人咬了一大口。现在他家已经乱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九嶷啐出一片瓜子皮,然后抓过四脚蛇往自己肩头上一扔:“现在就走!”
    九嶷走到县城门前,嗑着瓜子又等了片刻。待到远方微微透出一线晨光了,城门大开,开始允许百姓出入。
    九嶷进了城,直奔了刘宅。叮叮咣咣的敲了一阵大门,他敲出了个看门的杂役。杂役万没想到这么早就会有人登门,并且还把自家大门当鼓擂,便很谨慎的只将大门推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只眼睛问道:“干什么的?”
    九嶷对着他一瞪眼睛:“阿弥陀佛,贫僧路经此处,发现贵府之中阴邪之气极重,恐怕是有恶鬼作祟。贫僧因不忍心见贵府阖家遭灾,这才善念一动,敲了你家的大门!”
    此言一出,门后的眼睛立时瞪圆了。随即大门一开,那杂役一把将九嶷拉了进去:“我的活佛大师!真让你说着了!”
    刘老爷听闻家门外来了个法力高强的真僧,立刻从二姨太的房里跑了过来――二姨太的伤势看起来不重,只被四脚蛇用尖牙在脖子上咬出了两个血眼,并没有伤及血管,鲜血也止住了,然而二姨太面目铁青人事不省,竟是个受了重伤的模样。县内的大夫过来瞧了,也看不出这是什么缘故。见到九嶷之后他愣了愣,心想这真僧怎么如此肮脏落魄,又光腿又光脚,好像身上就只有这么一件破僧袍在随风飘摇。但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顾不得再挑剔九嶷的形象,对着九嶷双手合十拜了拜,随即他苦着脸抬起头,直奔了主题:“佛爷啊,您来得正好!我前天晚上遇了鬼就别提了,昨天晚上我家那个老二让蛇咬了一口,现在看着竟然像是要死一般,您普度众生,千万得救救我们啊!”
    九嶷看了刘老爷的神情举止,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的机会来了,不由得微微的一狞笑:“贫僧――”
    这两个字刚出口,还没等九嶷说出下文,后方忽然传来了一个新声音:“妖僧!又要作恶了吗?”
    九嶷立刻一回头,正和皓月打了照面。
    皓月找了个妥当地方安置了吴旅长,所以这一趟是孤身前来。他迎着晨风站在门内,竹青色的长袍被风吹得贴了身,显出了他匀称高挑的好身段。淡淡的看了刘老爷一眼,他开口说道:“府上那位女眷,已经受了妖毒,给她灌些解毒的药物试一试,若是命大,或许还能活。”
    九嶷听了这话,看他分明又是来捣乱的,不由得气得浓眉倒竖:“狗崽子!又来坏老子的好事!”
    皓月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这妖僧驱使了妖物潜入贵府兴风作浪,乃是为了敲诈钱财。所以请刘老爷速去报官吧!”
    话音落下,他又转向九嶷,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声:“九嶷,上次我一时不慎着了你的道,在你手中受了奇耻大辱。如此仇恨,我焉能不报?这一次我早有预备,必要铲除了你这为祸人间的邪祟!”
    下一秒,他背过手一掀长袍下摆,从袍子里缓缓抽出了一根银光闪烁的短棒。
    这短棒约有两尺多长,表面亮滑得能照人影,真如镜子一般,看着又像是精钢,又像是白银。刘老爷等人的目光随着皓月的手走,同时统一的都很诧异,因为看他衣衫单薄利落,不知道这棒子是他从哪里抽出来的。
    握着短棒挥了一挥,皓月对着九嶷轻声说道:“看好了,这就是专治你的利器!”
    九嶷眨巴眨巴大眼睛,没看出棒子和利器的联系。而皓月向他连走两步,昂首挺胸的站到了他的正前方。
    缓缓举起手中短棒,他手腕忽然一抖,刘老爷等人只觉眼前一花,同时听得“梆”的一声响,原来是皓月一短棒敲到了九嶷的光头上。
    九嶷正要反击,然而凝神感受了一下周身情况,他发现这根棒子并没有敲出自己的内伤。抬眼望向皓月,他冷笑道:“这就是你的利器?我倒是要请教一下,它究竟利在哪里?”
    说完这话,只听“梆”的一声,却是皓月又当头给了他一棒子。这第二棒敲完,皓月冷着一张脸,神情肃杀的问道:“疼不疼?”
    九嶷莫名其妙的答道:“疼。”
    皓月一甩手,敲出了响亮的第三棒,然后又问:“疼不疼?”
    九嶷抬手摸摸脑袋,诚实的答道:“好疼啊。”
    皓月淡淡一笑,随即欺身而上,将手中短棒舞成了一团夺目银光。只听院内响起一串连珠炮般的敲击声音,同时皓月朗声叫道:“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一口气叫到底,皓月收回短棒飘然后退,然后不等九嶷反应过来,他一扭身,一瞬间就跑没影了。
    九嶷糊里糊涂的被皓月敲出了一脑袋大青包,眼看皓月跑了,他才回过了神。怒不可遏的大吼了一声,他撒丫子就追。四脚蛇藏在九嶷怀中,此刻感觉九嶷跑得风驰电掣,吓得他一爪抓住了九嶷的奶头,另一爪揪住了九嶷的腋毛,生怕九嶷跑得太快,会把自己从袍子下方甩出去。
    九嶷是曾经追逐过皓月的,对于皓月的速度,他心中很是有数。提起一口气紧跟着前方身影,他见对方直奔城外,便猜他大概又是想往山林野地里钻。一路跟着皓月出了城,九嶷故意的不肯加快速度,想要追到皓月精疲力尽;而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一前一后的当真进了荒野之中,九嶷看皓月那两条腿明显是有些摇晃了,这才在心中暗笑一声,骤然提了速度。四脚蛇“呱”的一声被他从袍子里甩了出去,他也没察觉。
    眼看皓月越来越近了,九嶷一边把手伸到怀里掏纸符,一边双腿用力,迈开了大步。及至将一张镇妖符握在手里了,他正要将纸符向前挥去,哪知脚下忽然一软,他身不由己的向旁栽了一下。攥着纸符低头一看,他只见地面虽然也有土有草,但土是浮土,草也全是没了根的。浮土之下冰凉泥泞,竟仿佛是一片沼泽。
    九嶷稍稍的有一点慌,心想这要是沼泽可就糟了糕,哪知在下一秒,他抽抽鼻子,忽然又闻到了一股子恶臭之气。
    “这不会是??”九嶷狐疑恐慌的想:“粪坑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九嶷已经向下沉到了腰间。他慌里慌张的伸手四处乱摸乱抓,忽然薅住了一把野花,他拽了拽,发现这野花倒是扎根在地的,便小心翼翼的运了力,想要薅着花茎往坑边挪。哪知就在此刻,四脚蛇一溜黄烟的飞爬而来,且爬且张着大嘴叫道:“九嶷!不要丢下我,我来啦!”
    “啪”的一声,四脚蛇一跃而起冲向九嶷,肚皮正贴上了九嶷的面孔。而九嶷冷不防的受了袭击,当即向后一仰,一声不响的沉下去了。
    这天傍晚,皓月重新出现在了吴旅长面前,并且还给吴旅长带来了一身男装。
    吴旅长这一天一直躲在县内的一家旅店里,如今见皓月回来了,十分欣喜;皓月一边让他换衣服,一边冷静的说道:“吴旅长,从此你不必怕了,那个害人的妖僧,已经被我已经用人间最残酷的刑罚处治掉了。”
    吴旅长光着膀子站在地上,本来是在系裤腰带,听闻此言,立时来了精神:“你把他宰啦?”
    皓月一皱眉头,随即摆了摆手:“我只是偶然发现了一处陷阱……算了算了,想一想都很恶心,你不要问了。”
    吴旅长披上小褂,亲亲热热的又问:“活神仙,你接下来要往哪儿去呀?”
    皓月思索着答道:“我么,无非是云游四方罢了。”
    吴旅长听闻此言,当即一拍他的白巴掌:“哎呀,那可太好了!既然你去哪儿都行,不如跟我一起往北京去!京城毕竟是京城,人多,恐怕妖也多,正好让你大显身手哇!对不对?”
    皓月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吴旅长??”
    吴旅长这一阵子没少吃苦,如今到了皓月身边,感觉很有安全感。听了皓月的话,他高兴得立刻走了过来笑道:“什么吴旅长,我早不是旅长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往后就叫我一声秀斋吧!”
    说完这话,他又对着皓月的肩膀打了一下:“活神仙,你有没有钱?有的话就拿出来点儿,今天你我二人成为同路的朋友,是值得纪念的,我要请你吃顿饭!哈哈哈,你可不要对我客气哟!”
    皓月瞟了吴旅长一眼,心中忽然有些后悔,认为自己方才不应该轻易的点头。
    第十六章
    吴秀斋旅长和皓月结伴上了路。
    吴秀斋依然没有摸清皓月的底细,东拉西扯的想要套出他的实话,也不成功。皓月是沉默而端庄的,吃不多吃,睡不多睡,并且喜欢在午夜时分起床打坐。吴秀斋总怀疑他是在吸取日精月华,然而又不好明问,怕问得急了,会把皓月问跑。皓月一跑,他失去了经济上的支柱,就只好真的讨饭进京城了。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吴秀斋提着一只崭新乌黑的大皮箱,跟着皓月上了火车。这一趟列车是要开往北京的,两人一路的盘缠则是由皓月一人承担。上车之后,皓月一马当先的开了路,一直走进了列车尾部的包厢之中。包厢内部十分狭窄,两张小床相对着靠了板壁,中间只容得下一张小小的桌子。皓月走到床边,自顾自的转身坐了下来。
    心事重重的扭头望向车窗,他坐得腰背挺直,一身新穿的灰色西装板正利落、一尘不染。如此坐了片刻,他忽然把手伸进裤兜里,摸出了一面巴掌大的小圆镜。对着镜子照了照,他顺势抬手正了正自己领口处的蓝地白点子大领结,又用手指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小分头。
    整理仪容完毕之后,他一边把小圆镜塞回裤兜,一边留意到了对面的吴秀斋。吴秀斋弯腰驼背坐没坐相,细脖子向前一伸,他以乌龟之姿探出了他细皮嫩肉的小瓜子脸,一眼不眨的盯着皓月瞧,同时微微的张开了他的小薄嘴唇,露出了一点金牙的光芒以及虎牙的尖端。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末了皓月先开了口:“你看什么?”
    吴秀斋“嘻”的一乐,然后搓了搓自己雪白的小巴掌:“活神仙,我想和你说说话。”
    皓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吧。”
    吴秀斋加快了搓手的速度,同时笑嘻嘻的开了口:“活神仙,我的情况呢,你是都了解。这回到了北京,也是没有出路,只能靠我姐养着我。我看你西装革履大皮箱活得挺阔,你看凭我这个资质,有没有可能投到你的门下,给你当个弟子呢?你传我几手本领,到时候咱们赚了钱,你七我三,怎么样?”
    不等皓月回答,吴秀斋又补了一句:“你八我二也行。”
    皓月不假思索的摇了头:“你不行。”
    吴秀斋万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痛快,几乎要生气:“为什么?”
    皓月把脸重新转向了窗外一闪而过的日暮风光,声音低而悠扬的答道:“我这一门,若收弟子,也只要童子。而你――”
    话未说完,余音袅袅。吴秀斋听闻此言,不由得吃了一惊:“活神仙,你不会也还是童子身吧?”
    皓月没理他。
    吴秀斋越是审视皓月,越感觉此人邪门,又因皓月生着一张光溜溜的白皙面孔,不见胡须的踪影,所以他暗暗的又怀疑对方身有隐疾,不是真正的男子汉。入夜之后,他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先是琢磨皓月,后是琢磨皓月的大皮箱――皮箱的内容他是一无所知,不过拎着沉甸甸的,显然箱内十分有货,只可惜皮箱上了锁,钥匙在皓月的胸前口袋里。
    吴秀斋如今堪称是穷困潦倒,所以在心内思前想后的斗争了一番之后,他在火车行进声中起身下了小床,蹑手蹑脚的走向了对面小床。
    这回借着窗外的月光照耀,他第一次见识了皓月的睡姿――皓月在入睡之前脱掉了衣裤,如今身上只剩了衬衫裤衩。蜷缩着在床上跪伏成了一团,他把两条手臂交叠在了枕头上,自己偏着脸闭着眼,把下半张脸,包括鼻子,全埋在了臂弯之中。
    吴秀斋活了二十几岁,还未见过这种睡法,屏住呼吸在床前站了片刻,他最后还是没敢出手。皓月连睡相都是如此不凡,这般不凡之人,岂是能容他这凡夫俗子偷的?
    吴秀斋打算撤退,回到床上继续睡觉去。然而在他要走未走之际,皓月忽然有了动静――蜷缩着的一条长腿猛的蹬了蹬,他低低的发出了一声呜咽。
    吴秀斋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然而皓月呜咽之后又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呼噜,随即把脸往臂弯中蹭了蹭,他继续睡了。
    吴秀斋不敢久留,屏住呼吸转了身,他轻轻的重新爬回了小床,心中同时暗想:“怎么像狗似的?”
    列车昼夜奔驰,然而宛如裹过三寸金莲一般,虽然一直在前进,但是走一步退两步,走两步停三停,一直磨蹭到了翌日上午,才气喘如牛的抵达了北京火车站。
    皓月把吴秀斋带到了北京,自认为算是送佛送到了西,想要和他分道扬镳。可吴秀斋对他生拉硬拽的不肯放,非要让他到自己那守了寡的姐姐家居住。皓月是个长身玉立的体面人物,非常的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人拉拉扯扯,然而吴秀斋颇有一点撒娇撒痴的不要脸劲头,敢于欢声笑语的对皓月动手动脚,不等皓月出言回应,他已经一手拎起皓月的大皮箱,一手招来了两辆洋车。抱着大皮箱上了领头一辆洋车,他回过头对着皓月嫣然一笑:“走哇!家里又不是没房子,你对兄弟这么够意思,兄弟能让你在外头住吗?”
    皓月的舌头在口腔中动了动,真感觉自己像是被这位前吴旅长绑了票。然而此时多说也是白费口舌,况且周遭环境肮脏嘈杂,皓月抬手在鼻端扇了扇,感觉自己的鼻子快要被四面八方的臭气熏得麻痹了。
    不情不愿的上了洋车,皓月跟着吴秀斋走了。
    第十七章
    两辆洋车一前一后的跑了许久,末了总算在一条胡同里停了下来。皓月下车付了车账,而吴秀斋急三火四的扑向前方一扇黑漆大门,连踢带打的开始大叫:“姐!我是小秀!我来啦!快开门哪!饿死了,早饭还没吃呢!”
    这话喊出没有多久,黑漆大门果然开了一扇,开门的人是个整齐利落的小老妈子。吴秀斋不理会她,迈步就往门内走,走了一步之后回了头,他又一把抓住了皓月的手:“活神仙,来啊!到这儿就和到自己家是一样的,千万别外道。”
    皓月硬从他那汗津津的掌中抽出了手:“你走你的,不必管我。”
    正当此时,一串咯噔咯噔的脚步声音快速逼近,皓月抬头一望,只见一名摩登少妇蓬着满头烫发冲了过来,见到吴秀斋之后先不言语,及至上下把他打量清楚了,少妇扬起小巴掌,对着吴秀斋兜头便是一巴掌:“小王八蛋!我不是让你在家乡安生呆着吗?你怎么又滚过来了?”
    吴秀斋苦着脸说道:“姐,你不知道,那个心如蛇蝎的胖娘们儿跟我算了总账,我被她和她娘家哥哥撵出来了。”
    那少妇听闻此言,当即怒道:“混蛋!那毕竟是咱们吴家的家业,他们撵你,你就真走了?”
    吴秀斋听到这里,几乎落了泪:“姐,你说的这都是屁话。那个胖娘们儿是什么体格,我又是什么体格?她一看我的旅长让人给撸了,立刻就大发淫威,一屁股把我压倒在地坐了个半死。你也知道,我本是个弱质书生――”
    少妇听到此处,不耐烦的一挥手,露出一颗虎牙骂道:“中学都考不上,书你娘的生!你二十大几的人了,难不成现在还要吃我一口?”
    吴秀斋避其锋芒,自顾自的只是诉苦:“我离家之后,还遇上了一个歹人,被他凌迫得生不如死,险些失了贞操。幸好天可怜见,让我遇到了这位活神仙――”他边说边侧身向皓月一伸手:“活神仙不但把我救出了魔窟,这一路还供我吃喝,把我送到了北京城,否则的话,你就看不见你弟弟了……”
    吴秀斋唠唠叨叨的长篇大论,论着论着忽然感觉空气不大对,渐渐的压低声音抬了眼,他就见不知何时起,他姐姐已经变得粉面含春笑容可掬。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皓月,吴姐姐先是将长睫毛忽闪了个上下翻飞,随即很西洋派的伸出一只手,同时口中娇声嫩气的笑道:“哎呀,你看我刚才光顾着教导舍弟,竟没留意到先生你。我娘家姓吴,你称呼我密斯吴就好了。”
    皓月并没有和密斯吴握手,单是冷淡的一点头:“密斯吴,我――”
    未等他把话说完,吴秀斋又抢了话:“我俩还没吃早饭呢,饿死了!”
    密斯吴听闻此言,立刻翩然转身,开始张罗着给两个人预备饮食。
    密斯吴跟着霍督军过了好几年,所得遗产除了自己这几年积攒下的体己之外,就是这一座宽宽敞敞的好四合院。如今正是秋季时节,院内花草尚未凋零,全被修剪得齐齐整整。密斯吴以准备早餐为名消失了片刻,再出场时却是大变模样,旗袍也短了,烫发也黑了,面孔也艳了,连脚上的高跟皮鞋都换了一双。殷殷勤勤的伸了手,她又给皓月盛饭,又给皓月端茶,同时谈笑风生,两片红唇大开大合。吴秀斋深知自家姐姐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在督军家中历练了几年之后,必定变得越发老辣,然而他这一趟带皓月过来,可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姐夫的。端着大饭碗清了清喉咙,他瞄了他姐一眼,见他姐毫无察觉,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故而气运丹田,又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密斯吴瞪了弟弟一眼,随即不但不走,反而一屁股在皓月身边坐了下来,柔情似水的问道:“怎么不多吃一点儿?是不是小菜不合胃口?不合胃口你就说,你待我弟弟好,和待我好是一样的,我这个人呀,最是有情有义有恩报恩,你若不嫌弃,就长长久久的住下来,横竖我是一个自由的女子,也无人管束。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便是做个朋友,想必也没什么的。你说呢?皓月先生?”
    皓月的饭量似乎一直不大,此刻也只喝了几口米粥。他装聋作哑的功夫已臻化境,听了密斯吴的话,他像聋了似的,自自然然的沉着脸一言不发。而密斯吴和苍老粗鲁的霍督军过了几年,早已经过够,如今弟弟骤然领过来了一名面如冠玉的美男子,她不禁发作人来疯,恨不能将皓月一口吞下,嚼嚼咽了。
    及至早餐结束,吴秀斋把他姐姐拽进了卧室,急赤白脸的说道:“姐,你别招那个人。那人是个修道的童男子,不近女色的。”
    密斯吴离了皓月,立刻恢复本色:“放你娘的狗臭屁!你当姑奶奶没见过老道?有他那模样的老道吗?”
    吴秀斋情急之下,只得将自己同皓月相知相识的过程讲述了一遍。他想自己把实话这么原原本本的一说,必定就能吓住姐姐了,哪知他这姐姐色迷心窍,听完了他的话,不但不在乎,还大喇喇的说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嫁给他,至多是相好一番罢了。他就是个公狐狸精,我都认了!”
    吴秀斋万没想到在好色这一途上,姐姐竟和自己是个知音。他并不反对姐姐拿钱养小白脸,可皓月显然不是小白脸的最佳人选。
    “不行不行。”他简直要急了:“皓月这个人有一身歪门邪道的本领,我看他穿得好戴得好,好像靠着这项本领发了不小的财。我现在旅长也当不成了,家也被那个胖娘们儿霸占了,将来还想跟着他混吃混喝呢!”
    密斯吴把脸一扬,摆了个高傲冷艳的姿态:“你爱怎么混就怎么混,跟我有个屁关系!”
    尼罗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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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吴秀斋万没想到自家姐姐乃是一匹女色狼,并且色心坚固,油盐不进。为了留住皓月,他转而改变战术,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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