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又一颗桃苗生长,又枯萎,虽然始终没能开花结果,但所消耗的时间,却是快速减少。
    当最后一颗桃核,只用了三日时间便长到半人高,隐隐有花骨朵冒出时,姜原恍如初醒。
    看着迅速枯萎的桃苗,尽管身心俱疲,姜原却是笑容满面。
    落地生根,花开顷刻之时,便是神通大成之日,姜原已隐隐看到了那一刻。
    “啊呃——”
    一声熟悉的嘶鸣传来,洞门被挑开,一个雄壮的身躯挤了进来,见到姜原清醒,顿时欣喜若狂,那大脑袋砰的撞入姜原怀中,连拱带舔。
    噗噗噗,雄壮身躯在洞内翻腾,搅的石洞震颤,碎石狂掉。
    “好了,再闹,洞就要塌了,快出去。”
    姜原笑呵呵的将狂喜的坐骑推出石洞。
    一出石洞,顿觉阳光火辣,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同时一股腐烂的清香随风飘来。
    “你跑去哪......”
    姜原正要问询坐骑,闻到那香气登时神情一震,当即纵身跃上山丘。
    漫山遍野,桃香四溢,那一颗颗红嫩饱满的大桃,是如此诱人。
    烂桃山的桃,又熟了!
    姜原深吸一口,满脸回味,忽地听到身侧的吞咽声,扭头一看,那灰驴已是口水直流,眼冒贪婪。
    “我说你怎么回来啦,敢情是算好了时机,专门回来吃桃的。”姜原忍不住笑骂。
    那灰驴嘿嘿嘿的呲牙咧嘴,用脑袋蹭了蹭姜原后,纵起云气冲入桃林,专挑又大又红的,一口一个,狼吞虎咽。
    “给我留几颗大的!还有注意点,别直接吃睡着了。”
    姜原也不再耽搁,扬起法衣御风而起,刚摘了一颗,忍不住诱人香气,胡乱擦了擦,张口就咬。
    一刻钟后,姜原满嘴清香,肚子微胀,手上还抱着一怀的大桃,晃晃悠悠的返回石洞。
    一落下,就见到那雄壮的身躯已栽在洞门口,肚子高挺,呼噜震天。
    “夯货!”
    姜原摇摇头,越过雄壮身躯,走入石洞,坐到那蒲团上歇了会儿。
    “大圣,我来了。”
    嘟囔一声,姜原连吃几颗大桃,将桃核收好,然后便带着胀意沉沉睡去。
    ......
    咚!
    头顶被重物砸到,青年迷迷糊糊的醒来。
    “小子,你又在睡懒觉,你师父没教过你,业精于勤荒于嬉吗?”
    青年抬头,那只穿着松垮,尖嘴缩腮的猴子,抱着颗大桃倒吊在树枝上,一边啃,一边冲他咧嘴嬉笑。
    青年瞥了眼砸自己东西,见是一个桃核,顺手捡起,往地上一埋,口中不忘回答猴子:“我没有师父。”
    那猴子当即嘿嘿乐道:“俺知道你没有,不过俺有。”
    青年斜了眼猴子,没好气道:“这也值得炫耀?”
    “当然值得!”猴子翻了个跟头,落到青年面前,用了咬了口大桃,囫囵道:“你这小子不知,俺可是飘过两重大洋,横跨一座大洲,历经艰辛方才寻到老师。”
    说着,猴子轻咦出声:“你怎么比我去年见你,似乎变了些模样?”
    “我哪变了?”青年情不自禁的的摸摸脸颊。
    猴子仰着脸,眨巴着眼围着青年转了两圈,肯定道:“确实变了!年轻了,精神饱满了,不像之前一副快死的短命模样。”
    青年表情一滞,瞪向猴子,“你师父没教你如何说话嘛?”
    猴子随手将还剩小半的大桃扔掉,蹦到树上蹲在枝杈间,又重新摘一颗,然后冲青年摇头晃脑道:
    “俺这一年,只随师兄学些言语礼貌,焚香识字,闲了便扫扫地,挑挑水,再来后山捡些柴火,倒是还未跟师父学法。”
    青年讥讽道:“怕是你师父嫌你太笨,不愿教你吧。”
    “谁说俺笨!”猴子登时发怒,抓起那颗大桃狠狠砸向青年,“俺可是仙石化生,天地孕养的圣人!”
    青年侧头躲过砸来大桃,撇撇嘴,“那不就是个石猴吗,石猴石猴,岂不心如顽石,愚笨不堪?”
    “呲!”猴子暴怒,咧开满嘴尖牙,冲着青年嘶吼。
    “等等!”青年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师父不教你,我可以教你啊。”
    “你个短命鬼,能有什么能耐,敢与俺老师并称?”
    猴子尖声怒吼,扯开爪子纵身扑来。
    青年当即一掐法指,往先前埋下的桃核一点。
    便见土壤破开,小小桃苗钻出,转瞬间,一棵茂盛桃树便横在青年与猴子之间。
    嘭,猴子撞上桃树,咔嚓,直接将那桃树撞断,但没等猴子反应过来,断开之处又长出新的枝条。
    然后在猴子发直的眼神中,桃花盛开又掉落,一颗鲜嫩的粉色大桃,在枝杈间冒起。
    “你,你是神仙?”猴子目瞪口呆。
    “我不......”
    青年刚开口,猴子又猛地叫道:“俺知道了,你是这桃山的山神。”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山神。”青年用力摇头。
    “那你是什么?”猴子惊奇道。
    “我是什么......”青年却是一愣,半晌才幽幽道:“我只是个普通人。”
    “算了,不管你是什么了。”
    性急的猴子摆摆手,直接蹦到青年面前,眼神炯炯的叫道:“你不是说要教俺嘛,快教吧。”
    青年好笑的看着猴子,干咳两下,装腔拿势道:“我这个短命鬼,哪有什么能教你的。”
    猴子脸一红,吞吞吐吐道:“俺是失言了,失言了。”
    “不过,”猴子脖子一梗,“你肯定是不能与俺师父并列的。”
    青年不乐意了,指了指他催化的桃树,瞪眼道:“你师父是谁,他有我这样的神通吗?”
    猴子挠挠头,“俺还没见过师傅的神通,但是听师兄们说,老师道法无边,天地无双。”
    青年不服气道:“你老师的名号是什么?”
    猴子张张嘴,忽地摇头道:“俺不知老师名号。”
    “你莫不是拜了个骗人的野道士?”青年嘲讽道。
    “俺师父仙风道骨,众师兄清正丰伟,才不是野道士!算了,俺不跟你学这妖术了。”
    猴子气呼呼的反驳,然后扭头找到树下的一捆柴火,往背上一扔,竟然径直离开了。
    青年冲着猴子背影叫道:“喂,猴子,等你那师父传了你法术,来这找我,咱们切磋切磋,看是谁厉害。”
    猴子回头呲呲牙,迈起大步,很快跑的没影。
    青年突然一拍脑袋,“哎,对了,这猴子叫什么来着?”
    ......
    姜原悠悠醒来,缓过神,登时眺望山崖方向,暗自苦笑:“前世的自己,竟如此浮夸吗?当真是无知无畏啊。”
    走出石洞,石壁上多了个蹄印,而那头驴子,又溜走了。
    望了望山林,出现了黄色落叶,跃上山丘,腐烂味彻底掩住了桃子清香,桃树上只剩零零散散,将落未落的坏桃。
    “一觉两三月,又要待明年?”姜原苦笑。
    “也罢,继续修那神通吧。”
    姜原很快释然,取出之前收好的桃核,回到洞中,埋土浇水,桃苗破土,然后再生长,枯萎。
    催化时间,从三天时间,继续缩短,不过却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缩减,三十五个时辰,三十四个时辰......
    期间,姜原倒也不是只炼这一门神通,也将青阳老道传的奇门之法修习了一番,有时想要换换心情,也会取出蜃龙玄兵,寒泉剑,在山中练练武艺。
    就这样,沉溺修行,时光飞逝,再抬头时,山间已弥漫一股萧索,进入了冬季。
    “呼”
    姜原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走出石洞舒缓下心情。
    那门化生自然的神通,从发芽到枯萎的时间,修到现在的十二个时辰,也即一天,便进入了瓶颈,再无法缩短了,更是迟迟不能开花、结果。
    相比之下,青阳老道的奇门之法,就要简单多了,姜原已熟捻于心,同时,武艺也愈发精炼。
    “看来,还得入梦去寻那樵夫指点。”
    休息了一日后,姜原坐在洞内,运起静心口诀,很快便入定,气息变得绵长。
    ......
    咔!
    青年是被树木砍伐声惊醒的,不远处,一个樵夫正奋力挥动斧头砍伐。
    “不好意思,打扰小哥儿清梦了。”
    樵夫回过头,摸了下额上汗水,连声道歉。
    “小哥儿怎么没回家去,在这睡着了?”
    青年揉了揉睡眼,从地上爬起,本能的回道:“我好像是要来办一件事。”
    樵夫好奇道:“在这深山老林的,能办什么事?”
    “不过,老汉我倒是有个事想让小哥儿帮帮忙。”
    “大叔要我帮什么忙?”
    “请你修一修这烂桃山的桃树。”
    ......
    月落乌升,小半月过去,山间下了一场冬雨,天气愈发寒冷。
    沉寂许久的石洞,再次恢复动静。
    姜原缓缓睁眼,眼中迷朦还在,就见他伸开两只手,一手虚扶,一手做剪枝状。
    等回过神,看见手上的动作,姜原脸上闪过尴尬,连忙将手放下。
    任谁剪了一整座山的桃枝,也会形成这种肌肉记忆!
    这次入梦,姜原却是回到了上次与樵夫相见的最初,即他在睡觉,樵夫在砍树。
    但他与樵夫的对答却是变了,随后的发展,也大为不同。
    樵夫依然叫他帮忙剪枝条,但却没说要教他神通,而忘了为何入梦的姜原,稀里糊涂的就开始修剪枝条,修完最后一棵桃树,便一下醒来。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修树了!”
    姜原狠狠道,然而脑中一闪,一棵桃树犹如印刻在脑中一般,那枝条纹路,根茎杈叶,清晰可见。
    下一瞬,姜原果断取出一颗桃核埋下,然后运气存神,施法捻咒,就见土壤破开,桃苗生长,长到半人高,还在长,枝杈也在蔓延。
    一眨眼,一颗繁茂的桃树就将整个石洞填满,而这个时间,不过一刻钟。
    噗,一朵小小花朵,在桃树枝杈间盛开。
    “哈哈哈”
    姜原仰头大笑。
    砰,石洞木门被撞开,一个狼狈的雄壮身躯,带着满身焦黑滚入洞内。
    见到桃树,那头驴子一愣。
    姜原见到自家坐骑,也是一愣,谁把他伤的这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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