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佩服地五体投地。
    驾车往郊外而去,这场景他再熟悉不过,从青州一路到平粱,水寒衣终于修成正果。
    在一片绿油油的山丘上停下,孟散看着远处的青山近处的流水,草色青翠蜂飞蝶舞,想必袁玖会喜欢。思及此他不禁摇头苦笑,果然是习惯了,无论何事都会以袁玖的心意为先。
    找了块视野好也干净的地方放下矮几,将备好的茶水、果品、点心一一摆好,袁玖摇着扇子笑得十分满意,道:“小散做事,最是让我放心。”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给水寒衣炫耀,但话音刚落,三人便发现了不妥。
    本该席地而坐,可看袁玖如今的身形,肚子虽然不大,但始终不方便。孟散面露愧色,却见水寒衣快步回到车上,抱了几个软垫下来,在袁玖脚边铺成个小凳的高度。
    “试试看,这样会舒服许多。”
    水寒衣抬头微笑,仿佛袁玖腹中的孩子是他的。袁玖合上扇子往软垫上一坐,一脸惬意。
    顿时,孟散有种被人抢了宝贝的东西,又将他一脚踢开的感觉。
    “小散,你也过来坐。”
    袁玖向他招手,孟散一怔,道:“这里水草丰茂,属下去喂喂马,不打扰教主和水公子了。”
    袁玖笑容一收,想了想,道:“也好,不过要快点儿回来,我有事与你商议。”
    “属下遵命。”
    牵着马走远,胸口终于舒畅了些。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结果发现其实袁玖对他根本没有任何肯定和承诺,是他自以为是自作多情,他先爱上,当然是他错了。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学习如何忘掉吧。
    袁玖说要快点儿,所以他只是整理了一下情绪,有了心理准备便回去了。
    远远便看见那两人的身影,水寒衣细心地为袁玖添茶,还亲自喂点心给他,袁玖似乎觉得这很有情趣,反过来也给水寒衣喂。孟散不由地移开视线,这种甜腻腻的做法,果然不适合他。
    以袁玖现在的坐姿,腰带下那圆润隆起的一团再明显不过,孟散停下脚步,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心里直叹气:无论努力多少次,还是无法忽视,那是他的孩子。
    “小散回来了?”袁玖回头,招呼他过来。
    孟散在两人对面坐下,喝了杯茶,问道:“今日玩得正好,不知教主还为何事分神?”
    水寒衣见他们要说正事,便挪开些距离,径自喝茶――自相好后,袁玖将前后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是以如今说话也不避他。
    “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回教中吗?”孟散一惊,“属下以为教主要在此地等齐江天生下孩子。”
    袁玖冷笑,“此时不走,难道等他生完孩子功力恢复再跟我作对?”
    顿了顿,他眯起眼睛,“如今距齐江天的产期不到一月,正是他功力最低、最好对付的时候,一路上也无需担心他兴风作浪。若等他生了孩子,那时候,”袁玖一手抚上小腹,“却是我不方便了。而且,只要我不走,凌中南便不走,这样耗着,很烦。”
    孟散恍然大悟,确实如此。
    齐江天生完,袁玖正好怀胎七月,若齐江天真耍个花招,吃亏的一定是袁玖。单说那时回去一路的颠簸,恐怕袁玖也会吃不消。
    这时水寒衣突然笑起来,袁玖和孟散俱是一怔。
    “怎么了?”袁玖问道。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挺自私的。”
    袁玖哈哈笑了,“要说自私,这世上哪个人不自私。”
    水寒衣顿了顿,道:“的确,如此说来,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临近黄昏时,三人打道回府。
    上马车前,袁玖盯着孟散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弄得他心慌不止。
    “教主,您……有事吗?”
    袁玖又是担忧又是关切,道:“小散,你最近可是有心事?每日都一脸沉重的样子。”
    孟散怔了怔,忙道:“多谢教主关心,属下很好。”
    “很好?”袁玖径自琢磨了一下,“很好就好。”
    和水寒衣坐在车里,半晌无话,周围空气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隔阂和忧愁。
    “三日后我就要走了,你与我一同走吗?”袁玖突然抓起身旁的手,问道。
    水寒衣像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是我该问你,许不许我一同跟去。”
    随后两人笑起来,笑意却都有些疲倦。
    “我知你因为孩子的事一直不痛快,你也该知道,我并不喜欢你掩饰。”袁玖轻轻拍着小腹,这些天来,他第一次正面提起这事,主动出击,倒要看看水寒衣怎么回应。
    水寒衣摇了摇头,“我并非掩饰。要说我不计较,那是不可能的。但这孩子的的确确出现在我之前,我若太计较,又显得小肚鸡肠,”他不好意思地笑着,“所以我很矛盾。”
    袁玖低头看着放在自己手掌上的那只手,这个人,还真是坦白。
    水寒衣又道:“其实,我一直想在你身上拥有些旁人不曾拥有的、更亲密的东西,否则就总觉得,我与你同旁人与你是一样的,所以常常会忍不住想,我们之于对方,究竟算什么呢?”
    他的语气,诚恳中带着点点寂寥,明明笑着,却根本不快乐。一点一滴的苦恼和挣扎,让听者不由为之叹息。一瞬间袁玖也有些恍惚,难道自己,真的伤害了他?
    轻轻捧住那人的脸,清明的双眸中透着不着痕迹的隐忍和期盼。
    袁玖道:“不如就趁今夜,让你拥有些旁人不曾拥有的、更亲密的东西?”
    水寒衣微微红了脸,却是往袁玖隆起的小腹上扫了眼,“如今的你,可以吗?”
    “如今可以,恐怕过阵子就真不行了,所以,你要抓住机会。”袁玖倾身过去,贴住水寒衣的耳垂,声音里带着惑人的笑意。
    说来也怪,从前袁玖一向是看中了谁便直接拐上床,办完了事再说后话,可与水寒衣却刚好相反,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亲吻和拥抱也常有,却始终没有再做别的。
    并非不愿,而是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地觉得时机未到,所以并不着急。
    可如今,若不进一步的话,恐怕就越走越远了。
    回去后袁玖小睡了一会儿,说是累,但水寒衣知道,这也是为晚上保存体力。
    近日怀胎的缘故令袁玖身懒嗜睡,因此今晚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心里也没底儿。
    和袁玖相好,就意味着被压,水寒衣看得出,至少在自己这里,袁玖不会做下面那个。
    袁玖醒后,两人吃了些简单清淡的饭菜,又去院子里散了散步,边走边聊,谁都没提马车上关于今晚的约定,但却心知肚明。
    回房后,果然见一切都准备好了。
    两人一同在那只大号的浴桶中沐浴,说是沐浴,实际是为了增添情趣和性致的前戏,仍是袁玖主导。他才将水寒衣碰了几下,对方便激动起来,他满意地笑着,如他所料,这人确实没经验。
    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袁玖将已见迷乱的水寒衣从浴桶中捞出来带上床,看着那雪白的身体渐渐泛出艳丽的红色,清俊的面庞一点点染上欲/望的痕迹,他浑身猛然烧起,下腹愈来愈热,身体蠢蠢欲动――长时间没发泄,再加上怀孕的缘故,他比以往渴求着更多。
    眼神迷离起来,两人都已到了最佳状态。
    他压在水寒衣身上轻轻摩擦,那人欲说还休的呻/吟不断地挑/逗着他,折磨着他。疯了般渴求着接触和交融,想要找到宣泄的出口――从前在情事中,他即使享受,但也相对清醒,可今日却几近迷狂了,果然是空虚了太久么?
    分开水寒衣的双腿,他往下退了退,一手握住那人腰下的宝器,那人顿时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袁玖生了玩弄之心,灵巧的手指在那东西上若有若无地滑过,水寒衣失了调子叫起来,眼中含着细小的泪花。见此情景袁玖更是激动,堵住那即将发泄的出口,另一只手沾了药膏来到那人身后,一点点深入开拓。
    水寒衣只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身体的前后中心被控制,每每即将攀上高峰却倏尔落地,犹如隔靴搔痒,始终达不到极乐,浮浮沉沉。
    他不断地求饶叫喊,真的要疯了。
    双手抓着床单,却用不上力,继而抓住袁玖的肩膀,以固定住自己大力晃动的身体。
    那宽阔的双肩正是他渴望的,指节攀着袁玖逐渐向上,最后插进对方头发――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支点,所以便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不放手,然后大力按下去……
    猛然间天翻地覆,袁玖肩膀一矮,手法凌厉地将头上的两只手拽下来死死扣住,另一手使了招锁喉,将水寒衣按在床头。
    水寒衣顿时窒息,张着嘴满脸通红,无辜地看着袁玖,却见那人早已消去情/欲,一脸阴冷。
    袁玖冷笑道:“兜了个大圈子,终于抓到你了,水公子。”
    此时,水寒衣脸上的惊慌也没了,而是堪比袁玖一样的冰冷。
    那双被袁玖制住的手掌,正泛着渗人的乌黑。
    作者有话要说:饿的头昏脑胀直不起腰的迥爬上来个更新,呼……
    水公子啊水公子……
    18
    18、背叛
    袁玖扫了一眼那双明显淬过剧毒的手掌,轻蔑笑道:“人长得真美,心却不是一般的狠毒。竟然想到在床上趁我防备最弱时杀我,你的确动了心思。”
    水寒衣冷笑,“彼此彼此。”
    袁玖笑意不减,锁喉的手稍一用力,水寒衣立刻痛苦地皱起眉。
    “你装模作样的本事的确不错,只可惜想万无一失,还差得远。”
    水寒衣脸上露出些许不解,看向袁玖,似乎是要让他说下去。
    “读过书,知书达理有分寸自然没什么,可一路走来,于衣食住行生活起居上表现出的细腻精致,却绝不是出身贫寒农家之人能做到的;其次,从齐江天怀胎到我怀胎,如此惊世骇俗之事,你的表现未免也太冷静了些,”再次厌恶地看了看那双乌黑的手,“用毒如此熟练,必定通晓药理,我猜,当日在青州你第一次给我送药,就已知道那是安胎药了吧?”
    “是啊,我早就知道你自甘以男子之身怀胎生子,实话说,我对你也有几分敬佩。”袁玖的手一点点收紧,水寒衣说话越发艰难,面上却丝毫不见畏惧之色,反而十分有兴致的样子,“还有呢?”
    “还有你为我挡下齐江天的那只袖箭。”袁玖斩钉截铁道。
    “齐江天的袖箭功夫,江湖上几乎无人能出其右,例无虚发,速度极快、路线精妙且灌了内力,那日他打我死角,结果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看得透彻还挡了下去,他一定羞愧地想撞墙。再者,他打得明明是我的后颈,你却是肩头受伤,证明你挡箭时一定背身跳了一下,还恰好避过要害之处,伤又好得如此之快,”袁玖冷笑两声,“若说你不会武功没有内力,那运气也太好了罢!”
    “另外,我袁玖不才,也算得上阅人无数。即使你再会装,在床上究竟愿不愿意,我一碰便知。”
    水寒衣扯了扯嘴角,“看来,确实是我轻敌了。”
    袁玖笑容一收,低头不语。
    其实水寒衣还有一个最重要也最明显的破绽,只是他不能说――那户他曾去投亲却被赶出来的人家,袁玖亲自查过,最后得知,竟是水寒衣用毒威胁那家人帮他演这场戏,还威胁他们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就不给解药让他们毒发身亡。
    查清此事,他顿觉一阵彻骨的寒冷。如今再看水寒衣的脸,想起他平日里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体贴照顾,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善用各种毒药,还懂得压制内力制造不会武功的假象,就只能是……
    袁玖抬起头,笑盈盈的――这是孟散平时最怕的笑,一旦见到这种笑,就证明有人要遭殃了。
    “寒衣啊,你可知道,我方才说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水寒衣艰难地张口,“为,为什么?”
    话音刚落,袁玖笑容猛然一收,双目凌厉,杀意乍现,“为了让你做个明白鬼!”
    清脆的“咔嚓”一声,袁玖将水寒衣双手手腕生生折断!
    剧烈的疼痛直达心间,他本欲叫喊,可惜脖子被死死扣住,根本发不出声。冷汗顿时出了一身,而此时的袁玖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出手狠绝,刚折了手腕,便要继续折断这修长白皙的脖颈!
    水寒衣紧闭双眼,眼泪滑出,喉中本能地发出痛苦的呜咽。
    袁玖修长的指节毫不留情地一再收紧。
    突然间一声巨响,房顶被破,腾空跃下一个人来。
    袁玖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终于把大鱼钓出来了。
    那人身法也极快,垂直一掌直往袁玖头顶劈来。袁玖胸有成竹,先点水寒衣几个大穴,右手扯过衣衫披在身上,左手在床板上拍了几下,自己侧身一翻。
    只见床板下十枚袖箭齐发,房顶偷袭那人没料到这里竟有机关,只好腾身向后饭翻跃。
    而这一跃,恰好中了袁玖的陷阱。
    那人将将站立之时,已有一柄熟悉的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持剑的袁玖披着一袭薄薄的白色内衫,衣带尚未系牢,从脖子开始露到胸口,小腹微腆,长发如瀑,笑得绝代风华。
    “凌中南,半夜跑到本座房里,你想做什么?”
    古门,是江湖上最善用毒的门派。
    偷袭不成的凌中南此时脸色愈黑,袁玖却笑得十分欢畅。
    下巴努了努此时动弹不得又断了手的水寒衣,袁玖讽刺道:“凌门主手下既有这样的佳人,不好好享用,反而送给本座这么久,最后还受此折磨,实在暴殄天物。”
    凌中南正要说什么,袁玖又接过话头,一脸抓到老鼠心情十分好的模样。
    “是了,本座差点儿忘记凌门主的毛病,你那身子,恐怕一日没有本座都不行的吧?那……”他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些日子以来,凌门主是如何解决的?”
    “袁玖,你莫要猖狂!”
    袁玖冷笑两声,“原以为你是因为捉不到齐江天才跟本座过不去,不想竟是因为床上的那些陈年旧事,凌中南,本座真是看不起你!”
    “哼,堂堂一教之主,竟为手下侍卫以男子之身怀孕生子,此事传出去,还不知是谁被人笑话!”
    袁玖周身泛着寒光,“只可惜,二位今日毙命于此,本座的笑话,怕是看不成了!”
    失手被擒的凌中南此时却一派悠然,水寒衣也是面无表情。
    袁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就见凌中南意有所指地笑起来,道:“今日是谁丧命,还不一定呢!”
    一晃神的功夫,袁玖身后又有人破门而入,十足的剑气向他后心袭来,袁玖顿时一惊,这股剑气,何等熟悉!无奈之下放开凌中南,转身应战,可看到那柄剑和那个人时,他彻底愣住了。
    已退出的掌风硬生生收了回来,眼睁睁看着对方将锋利的剑尖刺入自己肩头。
    真气逆行,痛顿生,鲜血直流。
    他瞬间脸色苍白,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
    腹中的胎儿突然踢打起来,仿佛它也看得见此时晴天霹雳般的事实。
    那人剑尖一挑,在袁玖的血肉中打了个转,又拔了出来,带出大股大股腥红的鲜血。
    袁玖跪倒在地,一手按住伤口,一手按着挺起的小腹。然而与他根本不愿相信的现实相比,这些疼痛,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凌中南此时解了水寒衣穴道,正给他检查伤势,见此情景,大笑起来。
    “袁玖,千算万算,你再聪明也没想过会有今天吧?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感觉如何?!”
    袁玖吃痛地抿着唇,抬眼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人,心头剧痛,几乎要窒息了。不久前,他曾对水寒衣说过一句话――小散是我最信任的人。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感觉如何?!
    他冷笑起来,的的确确,是天下间最痛快不过的事!
    孟散提剑一步步上前,袁玖这样伤痕累累地跪在自己面前,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袁玖看着那一脸冷漠的人,往事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鼻子不禁有些泛酸。画面最后定格在青州的那家茶楼,那一日他们谈得甚是畅快,那一日,他们遇上了水寒衣。
    袁玖笑得凄然,低声喃喃道:“你以为,我从来没有真心吗?谨之……”
    余光看到凌中南正给水寒衣喂药丸,大概是帮他恢复功力的,自己受了伤又被围攻,此地不宜久留。如今已没有空闲让他伤感孟散的背叛,他虚晃一招,腾身破窗而出,顺手捞了些衣物。
    院里乒乓作响,常教和古门的手下早已激烈地战了起来。
    洛阳舵主发现袁玖受伤,立刻亲自带人过来保护。袁玖边打边说了孟散的事,洛阳舵主甚是惊讶,见袁玖脸色不善,也不敢乱发议论。
    古门的人越来越多,形势不好,想要所有人全身而退并不容易。袁玖想了想,道:“你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务必护送齐江天和曹老伯赶回总坛!”
    “那教主您呢?”洛阳舵主道,兵器相斗之声不绝于耳,近旁说话都要用喊的。
    “本座为杀出个突破口,你们先走,本座随后就到。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属下遵命!”
    洛阳舵主走后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袁玖腾身上树,看到后院马车已准备妥当。马车周围,更有许多常教部下在拼死抵抗。袁玖心下一沉,暗提内力,手里挽着扇形的剑花而下。
    顿时,空中银色剑气形成的光圈越来越大,美轮美奂,仿佛灯节时最美的烟火。只是许多人痴痴呆呆尚未看够,就已毙命于此。
    一个大豁口打开,洛阳舵主亲驾马车冲了出去,十人断后,暂时挡住了古门的追兵。
    袁玖却身体不支靠在墙边,刚才那一招消耗甚多,平日自然无所谓,可如今身怀有孕,这么一折腾早已动了胎气。腹中疼痛不止,肩上的伤也未及处理,此时的他已难再支持。
    一手死死按着肚腹,他抬头看天,今夜了无星辰,一片漆黑,只有这小院里的激烈喧嚣证明着人的存在,可不久之后,曾经鲜活过的生命,也必定所剩无几。
    作为一教之主,有时必须冷漠心狠。
    该舍弃之时,便要毫不留情地舍弃。
    他趁乱找了匹马冲出去,最后一次回头,却没能看到想看之人。
    从今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他俯□趴在马背上,一则为了安全,二则,腹痛让他直不起腰。剧烈的颠簸让胎儿也跟着晃动起来,好像随时就要脱体而出。
    不由得继续压□体,马鞍翘起的前端正好顶在隆起的肚子上,虽然难受,却也是对腹内钝痛的消磨。远处已见马车的踪迹,他快马加鞭,努力追上去。
    然而刚与载着齐江天的马车汇合,就发现古门的人追了上来。随行的只有六位死士,洛阳舵主正要派他们前去拦截,不料袁玖却拒绝了。
    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落下,他抿唇沉吟半晌,沉声道:“本座将他们引开,你们只管带着齐江天回去。在总坛等本座十日,如若十日后仍不见本座回来,齐江天就由四位护法商议处决。然后请老教主出山,一同商议新教主人选。”
    洛阳舵主大惊,这分明是……
    “教主,此事万万不可!只要能甩开古门追兵,便……”
    “本作已有决断,你无须多言,只需记住一点,齐江天,绝不能落在古门手中!”
    这一趟他很失败,如果连最初的目的都无法达成,就真的没脸回去了。
    调转马头正要离开,不料郁景兮突然从车中探出头来,大喊一声:“袁教主!”
    袁玖一怔,见他向自己怀里扔了个药瓶,顿时明白过来,“多谢!”
    马儿嘶鸣一声,袁玖向反方向奔去。
    很快,洛阳舵主听得打斗声,可那声音却逐渐走远,不久后便消失不见。
    树林两旁是山,夜里伸手不见五指的山道,万籁俱静中,一点点染上人声。
    袁玖是故意将人引向山里的,既能分散敌人,也便于自己躲藏。
    打了近半个时辰,又使了几个大招式才得以脱逃。服下临走前郁景兮给他的安胎药丸,身体又累又痛,这回是彻底趴在马背上动不了,任由马儿在崎岖蜿蜒的山路上行走。
    马儿有灵性似的,将他带至一个山洞,他艰难地翻身而下,刚一着地便腿脚发软,倒在布满青苔的大石上,索性不起来。已点穴止了血,如今伤口上血已干涸,粘着衣衫布料,干涩地疼。
    安胎药起了些作用,腹中微微回暖,可胎儿仍很躁动,让他始终无法舒展眉头。
    肚子已经这样大了,掩盖不住,谁都看得见,孟散也看得见。
    呆呆地望着洞外深不见底的山林,孟散,孟散……
    他终于明白,水寒衣的目的不是杀他,而是借由杀他故意被发现,引出这些事实。
    凌中南也不想杀他,而是想折磨他,利用他最信任的、最爱的人折磨他。
    这些日子欲擒故纵引水寒衣上钩,假意冷落孟散,以为要骗倒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人,结果……
    结果水寒衣最初就是想挑拨他和孟散的关系。
    他错了,错得太离谱。
    虽然损了三个死士,洛阳舵主总算完成了袁玖的命令。回到总坛说明情况,常教就立刻派人四处寻找袁玖的下落,好在第八天夜里,袁玖终于回来了。
    他很狼狈,却掩盖不住通身的威严。
    那一刻,常教教众都觉得他变了。以前的袁玖几乎无时无刻都笑着,即使那笑并不出自真心。而如今,是真真正正的阴冷,连虚假的笑容都不再出现。
    身体已至极限的袁玖在倒下前坚决地下了两个命令:“自今日起,我常教与古门势不两立;孟散判教,见者杀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在外面,用存稿箱君发的呦~~~~~
    19
    19、内情
    官道上,从远处快速奔来一队人马,前后各有几人身着黑衣腰跨佩剑,保护着中间那辆宽大豪华的马车。突然又有一黑衣人从岔道上拍马而来,行至马车窗边,跟从里面探出头来的那人低声说了几句,便驾马离开。
    马车很宽敞,被隔成一大一小的两间,里面共坐了三个人,还飘着茶香。
    “哎,竟然让袁玖跑了……”一个声音淡淡说着,听不出喜怒。
    接着有人冷笑一声,声音浑厚,“你以为他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被干掉的人么?”
    “跑掉也好啊,他若真死了,这以后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说到这里,那年轻的声音呵呵笑起来,调子十分渗人。他抬起双臂,盯着包扎在木板绷带中的手腕,一双漂亮的眼睛冒出深深的恨意。
    “孟公子,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家教主,当真好本事!”
    不顾水寒衣的恶意讥讽,坐在前面隔间里的孟散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佩剑。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上面竟会沾上袁玖的血。
    马车正往古门驶去,那日与水寒衣的谈话,正是这一切不幸的源头。他不愿再去回忆,可每当想念袁玖的时候,就不得不想起那天晚上的他,究竟是如何做了决定。
    “孟公子,我想知道,他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那晚,水寒衣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孟散一想就是跟这事有关的,果然不错。
    “教主没告诉你么?”
    “他不肯说,但是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询问可能的人。”
    水寒衣语气平缓面色从容,任谁都看不出他在生气,孟散想,这或许就是自己会输的原因。
    “既然水公子问了,在下也不便隐瞒,没错,那孩子的确是我的,如此,又能怎样?”
    那时的孟散以为自己这话说得十分骄傲霸气,孩子是我的,是袁玖甘愿为我生的,你这个后来人,即使暂时拥有了他,即使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那时的孟散居高临下,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水寒衣,有的是优越感。
    然而那声明所有权的宣告和嘲笑,却被水寒衣下面的一句话弄得完全失去了意义。
    “恭喜孟公子即将成为父亲,”水寒衣一脸平静,“只是在下想问你一个问题,如若袁教主和那才六个月的胎儿都将不久于人世,你会怎么做?”
    孟散大惊失色,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水寒衣不该是来跟自己抢夺袁玖的么?突然间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再看他的脸,平静中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那是他之前最讨厌的表情,可此时此刻,却觉得可怕。
    水寒衣仿佛懂得控制人心,要你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要你在潜意识中明白,只有听他的话,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你的意思是……”
    “实不相瞒,在下是古门的人,只是至今仍未混出个像样的名头,惭愧得很。但在下也并非夸口,我们凌门主无论作何决定,之前一定会听听在下的意见,即使不算言听计从,也是举足轻重了。”
    水寒衣说得不假,他在古门,的的确确处在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上。他没有一个确切的身份,手下也没有固定的一般下属,可他是凌中南身边最亲近的人。
    武功毒术都排在前面,同时聪明绝顶、神机妙算,活生生一个能文能武的智囊。古门中人都称他一声公子,他的话,在很大程度上就等于凌中南的话。
    孟散听到这里,震惊之后也已清楚,这是一个策划已久的阴谋。
    “如果硬要说门主有哪件事没听我的,就是之前糊里糊涂地跟袁玖相好,”水寒衣冷笑着,“果然没好结果吧?于是……”
    “于是你们,就设计谋害我家教主?”孟散怒道,长剑出鞘直指水寒衣眉心。
    “孟公子稍安勿躁,”水寒衣轻蔑地扫了一眼剑尖,伸出两指夹住。
    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指逐渐变黑,被他碰过的剑身光泽尽褪泛着乌青,孟散大惊失色。
    “古门善毒,这你是知道的。如今袁玖身中我独门秘制的剧毒‘五度春秋’……”水寒衣突然顿住,扫了孟散一眼,孟散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将剑收了回来。
    “‘五度春秋’是种慢性毒,中毒之时不会有任何感觉,即使武功再高也难以察觉,中毒后的第五年秋天开始毒发,到时人会像残秋落叶一般,一天天精神不济身体虚弱,直到冬天来临,气竭而亡。”水寒衣一脸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的笑容,“即便毒发,可看起来也仅仅是像中了风寒,并不严重,只是一点点摧残着人的身体,到你发现时,就是死期将至。怀胎之人若中此毒,必将传给胎儿。解毒之法,除了我心里有,便再无第二个。”
    屋里沉默下来,充斥着压抑的气息,孟散沉重而愈发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
    顿了顿,他咬牙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孟公子果然是聪明人!”水寒衣拍手叫好,“袁玖羞辱我古门门主,必定要付出代价。我要你从今日起为我古门所用,我要他饱尝爱人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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