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绿豆汤。开始觉得自己思维不正常――看这怂货什么都好。
    救命啊!亲娘!
    我真不知道要拿唐晓怎么办,要拿我这颗混乱的脑袋怎么办。不成就先放放吧,我自私地想,学弟,学长不是想欺骗你的感情占用你的温油,学长还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迷路……
    我乔装打扮、戴着那副唐怂货烧钱买的新墨镜,跟赵小丁混迹gay吧,看着舞台上群魔乱舞、角落里颠鸾倒凤,心中简直是感慨万千。
    这个世界上要是有一部“我的搅基程度测量仪”就好了。把每个人往上面哔哔一下,就能判断出你是直,弯,双,变性,无性……
    再来一部“我对某人的感情程度测量仪”,把两个人往上哔哔两下,就能知道他们是朋友,哥们儿/闺蜜,基友,炮友,姘头,恋人,老夫老妻……
    唐怂货隔三差五地来找我吃饭,有时候他做菜带过来,有时候我们出去吃。时间长了老二老三都懒得开我们俩玩笑,见到唐晓已经是“小唐来啦正好正好!快帮这个客人印个单子!”这种熊态度。
    我一直很紧张唐晓得寸进尺,时间长了却发现他还挺守规矩,也就吃吃饭,偶尔邀请我看看电影,一起参加一些影迷讨论会什么的。有时候楚复旦忙不过来,我还叫上佩佩四人行,拎着楚虎蛋去什么游乐园、公园、郊外野游。
    楚虎蛋迷佩佩迷得二五八六的,天天跟他爹嚷着要娶佩姐姐,他那熊爹紧张坏了,一边喝酒一边跟我哭,人家妹子大他十几岁啊,这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啊,这要真娶了怎么办啊……
    且不说楚虎蛋芳龄四岁说什么都是个屁,单看他这段歧视年下恋爱的言论――老古董!喝饱酒滚一边睡去!
    我跟唐晓越混越熟,对他的称呼也改了,我嫌糖包子三个字太长,简称“糖包”,更懒的时候就叫个“包”字。精华浓缩,生动形象。中午店里忙的时候,我也叼着筷子吆喝,“包!去给客人印个单子!”
    新话剧里他演那个乞丐我看了,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角色,而且那几幕乞丐还不止他一个。但他演得太传神,他要不提前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个干瘦的中年老头儿就是他。我在前排看了重复两场下来,他在台上连脚每次踩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他每天晚上都在剧院后头的训练场里练戏到九点,大部分时候是枯燥的走台基本功,偶尔是参演新剧里的小角色们。有空有兴致的时候我去看他练习,他一旦入戏之后简直喊都喊不出来。有次我帮他对戏,他演个咆哮马一样的进步青年,两只爪子一钳住我胳膊就开吼,喷了老子一脸敬业的口水,怎么踹他都踹不开。
    我第一次觉得身边认识的某个人前途不可斗量。
    当然口水什么的还是少喷点为好,到时候演我那角色的是个姑娘,人家妆都被你喷花了,还演个毛线。
    小导演带着我徒弟出发去北海拍片去了,我兜兜转转,等了一个多月,终于跟制片人在电话里联系上,听了他对剧本的各种意见。
    原来他后来有了新想法,从根本上就否决了那个颓废青年转型的想法,觉得最近几年拍这个题材的太多,虽然流行,却很难拍出新意。
    我很诚恳地跟他说我来改,我改新的点子,改到他满意为止。
    我把闲暇时间都用来看相关资料,连走在路上坐在车上都想着新剧情。有时候跟唐晓面对面在餐厅坐着,吃着吃着饭,我想到什么,就不理他了,抽了随身的小本子出来写写涂涂。唐晓一声不吭地把自己那份吃完,然后摸剧本出来默背。
    有两个周末他还跑到我家里来,借厨房做一桌菜。我们摆两瓶啤酒,把电脑往客厅茶几上一搁,放个血肉模糊的恐怖电影或者砰砰砰砰的枪战片,一边吃喝一边听着里面啊啊啊地吼叫。
    我徒弟叫我们变态拼饭双人组。
    我徒弟现在对唐晓印象稍微有所改观,表示亲友团不情不愿地接受了现实,允许我压一压唐晓,还愿意提供我各种钙片以供提升技巧。
    老子统统呸掉。
    “师父你们都这样了……你还不承认你弯……”这熊玩意儿趴在吧台上唏嘘。
    “我们怎样了?我们这是哥们儿!老子跟楚狗蛋也这么好!”我负隅顽抗。
    老子又没跟唐晓手拉手去逛街,也没摸把小爪亲个小嘴什么的,一切都停留在极其正常的范围内!
    ……也就那一次,老子在店里深夜赶工,下午太忙没吃晚饭,胃病又犯了,随身胃药还偏偏没带,苟延残喘拨了个电话给就近的唐晓。这怂货从家里冲出来,一溜小跑进店面,把躺在沙发上挺尸的老子拦腰一抱,他妈的丢人现眼地抱进出租车。
    本城出租车上都装了内部广播,卧槽!简直能脑补出那辆车司机在我们走了之后咳咳两声,对着喇叭汇报说大哥,我今天在xx路也载到你说那俩得了绝症的gay!病得越来越重,现在都走不动路了!
    14
    在我把彻底改头换面的新剧本递交给制片人的一个月之后,我接到了他本人的电话,约我跟小导演三人会面。
    小导演上次那个片临近上映,正在紧锣密鼓地宣传之中。这次匆匆赶来,面上都盖不住喜色。
    “看样子有戏!”他趁制片人没来,偷偷跟我说。
    “赵小丁之前表现得怎样?”我问他。
    “很好,”他说,“不瞒你说,我当时一见他,就以为是个娘兮兮的花瓶,没想到特别能吃苦,演技也不差。你小陆哥介绍的人,错不了。”
    我笑了笑,赵小丁一路走过来是真吃了很多苦,片场里那点儿折腾算什么。
    “我昨晚看了你发来的新剧本,”小导演说,“你整个改掉?”
    “怎么样?”
    小导演想了一会儿,点头说,“也不错。这种平凡中又带点不平凡的青年蜕变,比上次那个观众面更广,代入感更强。”
    我笑笑,“是啊,每一个平凡的人都以为自己是特别的。即使普通,都普通的独一无二。他们可能嘴里不这么说、心里也不这么认为,但是当被人告知这点的时候,还是会有触动有共鸣。”
    “那结局呢?你是要给他们造梦,还是要给他们指路?”
    “造梦,梦是皆大欢喜的东西。现实已经那么残酷,谁还想在看电影的时候多哭一次。”
    至于给别人指路,谁有这个资格?
    我连自己的路都指不了。
    我曾经以为电影和演艺,都必须以探索真理、传递文化、追求艺术为目的,要三观明晰,
    要不落俗套,要有尊严和专业素养。后来才明白还有一些观众,他们走进电影院并不是为了思索世间的道理,或者观摩一个真实残酷的故事,或者学习一段艺术,他们是为了放松,为了娱乐,为了逃避,为了给现实找一些慰藉。
    我们走得太远,甚至都忘记了这个行业一开始产生的初衷。一群孩子欢笑着观看快速移动的花花绿绿的卡片画,这是一百多年前的那个源头。至于戏台上红白面庞、你唱我吟,那是几千年前宗族集会、欢歌艳舞的后续。
    我在剧本里给主角造了好大的一个梦,他坚持他的理想最后圆满了他的初衷。剧本之外的我却选择了妥协。
    但我没有输给世界输给自己,我只是懂得了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们想要的总是太远太多,却总是意识不到自己真正能做什么。
    看清现实才能看到未来。
    制片人对这个新本子很有兴趣,跟我们聊了许久,问我对主角们有什么推荐人选。
    我对男主说了个当红小生xx的名字,他们俩都挺吃惊。
    “你没想自己演?”制片人。
    “不了,这个角色拿给我演不一定出彩,况且我没什么人气。xx的形象气质都跟这个人设很吻合,票房吸引力也高,他来演再合适不过。”
    我知道制片人的顾虑,推我这种还没红过就过气的小三流做主角对他来说也有很大风险,我提xx的名字的时候,明显看他露出满意的神情。从任何方面来说,那都是个比我要适合的人选。
    这就是个商业片,目的是赚钱。制片人开了一家新公司,就缺抢眼捞钱造牌子的戏,我看出他没有投资小众文艺片的兴趣。
    “至于男二,”我接着说,“我想推荐一个新人,这个角色照他量身打造,我保证他能控制得很好。”
    “赵小丁?”小导演。
    我摇头,“另外一个,现在在市青年剧团,主演过原创话剧。你定个时间,我让他来试镜。”
    唐晓知道这个消息简直高兴疯了。
    整个周日下午他都腻在我店里,一会儿坐下来刷刷地翻剧本,一会儿又踱来踱去地不知道嘴里低声念些什么。我店里的地板都快被他踩熟。
    我觉得自己也在发疯,我一整下午就坐在桌子后面佯装看帐,其实一直用眼角瞥着他,嘴里叼着烟,时不时地就要控制住自己不要翘起嘴角发笑。
    他妈的,老子绝壁是中了毒,他一流哈喇子摇尾巴犯二,我就想揪他过来顺毛。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还是新上映的特效大片,主角一身狼毛嗷嗷地乱抓乱砍。这二货老模样搂着爆米花桶,呆兮兮地瞪着两只狗眼睛直视前方,眨都不眨一下。只不过隔个五分钟,他就自觉地把爆米花桶往我这边伸一下,等我抓一把,然后宝贝儿似的又搂回去。
    谢幕之后我们并肩往外走,他张了张嘴,我以为他要讨论剧情,结果他粗着嗓子转头看着我说,“十七场。”
    最近几个月他被我逼着性子大方了许多,帽子强行给他摘掉,说话的时候强迫他抬脑袋看人。这家伙一对狗眼睛乌溜溜的,闪亮闪亮,不用来放电多可惜。
    “什么?”
    “我们有十七场对手戏。”他一边说还一边挠了挠头发,脑袋不好意思地又一垂。
    ……你整场电影看下来,难道就在脑子里默算场数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他,静了一会儿就只往他脑袋上顺了顺毛,“好好演。”
    他响亮地嗯了一声。
    他试镜那天我没去,跟楚复旦一起去谈了个大客户。又敬酒又喝的,老子这胃是真受不了。幸好楚复旦是主力军,他管灌,我管谈。末了签了个大单子下来,客户一走,他杯子一推就歇菜了,我还得把他扛回去。
    一回他家,楚虎蛋举着拼音卡在那里呀呀地乱读,屁股旁边就是ipad。我过去一摸,还发烫。
    妈的这点儿小聪明用在唐诗三百首上,早成神童了。
    楚虎蛋自从没了妈就变孝顺儿子,一溜儿小跑进厕所,给他爹拿了条湿毛巾出来,帮着我往他爹脸上撸。
    “唉!”他老气横秋地冲我摇头,“妈妈不要他了,他老年孤独!叔叔你给他找个伴儿吧!”
    嘿!
    我一乐又开始胃疼,把楚复旦安顿好了就赶紧回家。烧了开水吞了药,正在沙发上挺尸,小导演来了个电话。
    “陈导?怎么样?”
    “ok,ok,”小导演在那边儿挺高兴,“就决定是他了!还是小陆哥你眼睛毒,这孩子不错!对了,女主角你说xxx怎么样?”
    我们俩在那儿商商量量扯了半小时,突然有人敲门。
    我捂着胃慢腾腾地起身,偏头夹着电话往猫眼里看了看,开了门。
    唐晓柱子一样拄在门口,紧紧咬着唇,两只狗眼睛黑不溜秋地瞪着我,浑身毛都像要炸起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边侧身让他进来,一边跟小导演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我们迟点再谈。”
    我给唐晓拿了罐可乐,“怎么了?”
    入冬了天气转凉,唐晓穿着短呢外套,袒露在外的脖子耳朵冻得通红,呼出来的气蒸腾腾地,跟个被主人丢在几千里外又自己跑回来的弃犬一样,鼓着腮帮子问我,“你不演主角?”
    我作得一派淡然,“嗯,xx比我更适合,他人气也高。”
    “那我这个角色呢?你也不演,你让给我?”
    谁让你了,本来就是你的,我听着好笑,正要解释,他突然仿佛爆发一般粗着嗓子吼了起来,“不用你让!你不演!我也不演!”
    我都给他吼愣了,结果他下一秒嗓子一哑,老毛病立刻发作,开始语无伦次,“我以为我们一起演,你以前让你徒弟,现在让我。你比我好,我不用你让,你别不演……”
    我擦他妈蛋啊!这小子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他妈的屁大点儿事你哭个毛线啊!你二十几岁壮得跟他妈熊一样(误)的小伙子你能不这么怂吗?!
    我赶紧把这位唐黛玉牵沙发上坐着,他狗眼睛里湿漉漉的,全是马尿,倒是没真哗啦啦掉出来,光是丢人现眼地在眼眶里包着。
    艾玛,看他伤心成这副熊样,外面那些什么“影帝影后金盆洗手,脑残粉割脉相抗”的八卦估计都能是真的!老子算开了天眼了!
    吐槽归吐槽,老子眼睛也有点儿热,看来二怂这种病能传染。我拿着他这哭包手足无措,只能把他脑袋当毛球摩挲。
    “你想哪儿去了?这个角色就是照着你写的,你读这么多天剧本了没发现?我不是让给你,这本来就是你的。”
    这小子一瞪眼睛,牛角尖一钻,油盐不进地,“你不演!我也不演!”
    我往他脑袋上狠拍了一巴掌,妈的犟得跟驴似的,“放什么屁话!他妈的楚虎蛋都比你有出息!我演不演关你屁事?”
    他捂着脑袋半天不说话,光在那儿吸鼻子,委屈得要死。
    老子心都软了,只能又往那团刺棱棱的短毛上瞎摩挲,“行了,真不是你想那样。我不是累了被迫放弃,我是真的不适合。况且不做演员不代表我要退出这个行业,我这不是还在写剧本吗?这是我考虑了很久的决定,我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
    他又吸了吸鼻子,“你以后都不演了?”
    我想了想,“不一定,有适合的角色,有时间,我会接的。”
    他脑袋一直往下垂,不知道怎么劝我似的,两只爪子死死地抠进头发里。
    我捏着他下巴硬把他脸扳起来,“乖,别拗了。这个机会这么难得,没准你一炮打红变成全民偶像?听话,演吧。”
    这小子脑子里从来转不过弯,实心实意地辩解说,“我没想当全民偶像。”
    他脖子一拧,“我想跟你演!”
    “行行,我最近有空都陪你对戏,行不行?”也算一起演。
    他拧着脖子又吸了半天鼻子,“……我演得好,你来看吗?”
    “当然来。”
    屁话,老子被你哭得他妈的心脏跟胃一样千疮百孔,你就是演得像坨屎老子也得去看啊。
    我看他伤心得差不多了,急忙转话题,邀请他一起对剧本,还开电脑调了部老电影给他看。这小子把抑郁当饭吃,下午试镜回来连口水都没喝,我又开灶给他煮了碗番茄蛋面。
    晚上我陪他对戏,对到半夜,干脆留他过夜。这小子似乎又被冻得有些感冒,往沙发上一伸四条爪,睡起来呼噜震天的。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路过客厅上厕所,出来对着他发呆。
    昏暗月色里,这小子仰头张嘴流着哈喇子,挺帅一张脸,给糊得乱七八糟,看着就令人捉急,恨不得踹起来让他重睡。
    我往他屎糊糊的脸上掂量了又掂量,挑着最干净的额头,低头印了个嘴巴。
    然后跳起来箭一般冲卧室里去,直奔手机发短信,五雷轰顶,三观崩裂,痛不欲生。
    “徒儿……为师弯了……”
    15
    春节过后没多久,唐晓跟着小导演的大队伍,出发拍外景去了。前前后后要跑三个地方,没两三个月回不来。
    赵小丁也跟着去了,小导演赏识他,我还没提,就给他安了个小配角。
    赵小丁这熊玩意儿在电话里跟我发牢骚,说我重色轻徒,推唐晓做男二不推他。
    “就现在让你演糖包那角色,你hold得住吗?”我也没跟他客气。
    他蔫兮兮地一哭,“是hold不住……可是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嘛,呜呜呜。”
    “跟着陈导好好混,前途无量,”我教育他,“没事儿也跟糖包切磋切磋演技。”
    “我才不跟他切磋呢,”赵小丁咬牙切齿,“他是我情敌!”
    “玩儿蛋去!”
    赵小丁满腔怨念,天天明里暗里地挑逗唐晓,仗着唐晓对他客气,自己老大不客气,这里支使那里支使,邀唐晓一起去吃饭的时候还故意拿话刺他。
    唐晓再迟钝都察觉出不对劲儿,跟我发短信的时候很实诚地说,【学长,小丁哥有点讨厌我。】
    【他比你还小两岁,叫什么小丁哥。】
    【他说他比我早出道,是小丁哥。】
    【别听他瞎吹,他说什么你是什么啊?怂玩意儿。】
    【他喜欢吃什么?我请他吃。】
    【别理他,由他闹去。】赵小丁对你的怨念哪是吃的能收买的,二货。
    唐晓早中晚都要跟我发短信。早上说他起床了,酒店的包子很素。中午说盒饭一盒不够吃,有点儿饿,但是不好意思多要。晚上说他给赵小丁做了姜丝牛肉拌凉面,小丁哥很满意。
    “师父他简直不是人,”赵小丁吃饱了打电话跟我哭诉,“道具组有哥们儿带了煮泡面的电磁炉,他买面粉自己揉面团儿晒凉面,辣椒姜葱牛肉丝切得整整齐齐砌茶杯里,开门对着走廊就炒啊……香得我电视都看不下去了,王八蛋!”
    “……”前言收回,赵小丁你也是个怂,他妈的一顿姜丝牛肉,骨气都不要了。
    吐槽归吐槽,我也想念唐晓炒的姜丝牛肉。他熊玩意儿撒手一走,老子放假煮挂面,上班吃盒饭,老二老三都要折腾不住了,天天趴在电脑面前呻吟着怀念糖醋排骨加餐。
    楚复旦生意步入正轨,每个月光提成就能发我一万多。他在酒桌上结识了几个商场好伴侣,一群人钱多没处投资,张罗着要搞点儿新花样。
    后来在我提议下,他们盘下了本地一家老牌儿的婚纱影楼,重新翻修内景外景,请了几个高档次的摄影师,搞创意婚纱摄影,专门给新老恋人拍爱情小短片,每条收费几万到十几万不等。
    我挂了个牌子艺术总监,仗着自己学过那么一段摄影、拍过几场小戏,对他们指手画脚,偶尔帮手做做策划写写小剧本。影楼修得高端洋气上档次,老子西装革履地往里面一走,到处是声音招呼,“陆哥!”“陆总!”听着还像那么一回事儿。
    陆总还没当上几天,我跟楚复旦请假一周,美名其曰参加电影杀青。
    楚复旦家洗衣机坏了,正蹲地上吭哧吭哧地给他儿子刷小鞋,“一周?!影楼这才开张呢!梳子你杀了我!你走了我不活了!”
    楚虎蛋闻言啪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两条肥胳膊一伸,对着电灯唱诗一般感慨,“爸爸,叔叔,你们结婚吧!”然后啪啪跑了。
    楚复旦跟着大嚎,“虎蛋!你叔叔抛弃我!爸爸只有你了!”
    “爸爸,我也不能要你呀!我要跟佩佩姐结婚!”
    “小兔崽子!老子都要哭了!”
    哭也撼动不了我的,狗蛋,兄弟我都弯了,自顾不暇。
    我残忍无情地抛弃了楚复旦,交代完手头的事儿,坐上第二天下午的飞机。足足晚点了五个小时,半夜两点才到片场所在地的机场。
    空荡荡的候机出口处,就栏杆那儿趴着一个穿着背心裤衩大拖鞋的青年,整个人向前弯折成两段、挂在栏杆上,睡得口水一个劲儿往地上滴答。
    还是呼噜声震天的。
    “……”这奇葩的睡相,当着后面几个乘客的面,我都不好意思出声叫唤他!
    我默默摸出手机先拍了一张,然后才走过去,拎着肩膀把他提起来,“糖包?包?”
    他爪子迷迷糊糊往前挠了一下,正好摸到我的脸,呆兮兮地睁开眼睛看看我,再看看自己的手,立马跟被烫了似的把手一缩!整个人往后一跳!
    “学,学,学长!”
    得,两个多月不见,又结巴回去了。
    我拖着行李箱绕过栏杆,往木呆呆的他肩膀上亲昵地一揽,“走吧,车呢?”
    唐晓低着脑袋把我往停车场带,一路上不吭不声的,喉结一上一下,瞧着是在不停咽口水,我没办法只能自己扯话题,“等很久了?”
    “不久!我睡了!”他立刻粗着嗓子。
    “明天还拍戏?”
    “嗯,最后一天。”
    “那你还来接我?!”我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没休息好明天怎么拍?!”
    “没事,小丁哥也来了。”
    小丁哥!我一边吐槽一边碰碰地拍开车门――他小丁哥在剧组租的面包车后座上睡得跟死猪似的。
    这还知道车上睡熄火开窗呢,没把自己给毒死。
    司机也正在驾驶座上睡,见我跟唐晓进来,眯缝着眼打了招呼。
    “师父啊――!”赵小丁一声长嚎,当着唐晓面就往我身上扑过来了,“徒儿想死你了!”
    我连忙把他接住,两人搂搂抱抱地往最后一排坐。他拉着我叽叽咕咕,唐晓就闷脑袋给我提行李,见后排没地方放,只能放在自己座位旁边。
    这么一来堵住路,老子也没借口坐他旁边去,干脆就跟赵小丁继续在后排凑堆儿。赵小丁闲话多得不得了,唠唠叨叨地跟我描述剧组的趣事儿,还有附近有什么好玩儿的景区。
    我约了他跟唐晓,杀青之后留在附近玩几天,权当休闲度假。
    机场到拍摄地还有两个小时车程,赵小丁拉拉杂杂扯了半小时,又打起了哈欠,无限惋惜地跟我说晚安,倒头大睡。
    我鬼鬼祟祟,看着司机正放着轻声音乐,一边哼一边专注开车,于是蹑手蹑脚地挤到中间那排去。
    唐晓靠着车窗低着脑袋,瞧着像是睡着了,结果我刚一靠近,他就猛转头。
    “呃,”我有点儿尴尬,低声道,“还没睡?”
    “没有,”他说,往耳朵里一掏,原来带着耳机在听歌。
    “早点儿睡,明天拍戏。”我一边说一边准备搬开行李箱。
    他伸长身子把行李箱拎起来,径直放到了后面赵小丁脚边,一副堵死路不让我再坐过去的样子。然后回来跟我低声说,“睡不着,你来了。”
    “……”老子顿时有点儿脸热。
    他妈的能再熊点儿吗?!到底是睡不着的时候我来了,还是我来了你才睡不着!你小子这两个月在野外刷怪升了不少级啊!
    我咳了一声,换话题道,“拍戏累吗?”
    “累,”他说,过了一会儿又粗着嗓子补充,“还好。”
    “xx(男主演员)怎么样?帅吧?”我逗他。
    他还真实诚地点点头,“x哥很敬业,演技又好。我出错他也不生气,还教我。”
    这他妈夸的,老子都要吃醋了,嘴上还是云淡风轻地笑,“哦?又帅又好?你把人家当偶像了?”
    他特奇怪地看我,“没有啊,你才是我偶像。”
    “……”这他妈,老子脸上又一热。
    夜晚凉风从开了缝儿的车窗里一股一股吹进来,撩得他额角的发梢一晃一晃,两只乌溜溜的狗眼睛在月色下泛着光。这气氛实在太好了,不来点儿什么老子简直要憋不住。
    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来点儿什么,猛一下子扑上去按住他嘴巴啃,好像不符合老子沉稳淡定的作风,况且还是他先追老子呢,他还没告白,老子还没说答应呢!
    他也是个怂货,就这么呆不拉几地转头看着我,话都忘了说。
    我们俩就跟俩白痴一样含情脉脉地对望了一会儿,末了还是我先回过神,咳了一声,“陈导怎样?”
    他也回过神,猛一下把脑袋拧过去了,结结巴巴地,“他好,好,嗯,他拍戏的时候,有,有点凶。”
    “xxx呢?”我又开始问女主角,并且觉得口干舌燥,话题都要不够用了。
    “好,好的,她漂亮。”
    “呃……咳。”我一时紧张愣没想起其他角色演员,尴尬了半天,换他开始扯话题。
    “虎,虎蛋好吗?”
    “咳,好啊,还是天天嚷着娶佩佩。”
    “佩佩,佩佩好吗?”
    “好久没见了,上次打电话说她可能要进时装杂志社。”
    “哦。”
    扯到后面我徒弟都听不下去了,翻了个身大大地咳了一声。
    老子到现在才发现他是在装睡,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冲我对口型,【上啊!上啊!】
    上你大爷上!前面坐个司机后面坐个你,老子能在这里把他给扒了?!
    我心里憋屈,恨唐怂货不争气,这么久不见,也不说我想你也不抓紧时间告白,光在这里跟我瞎扯淡,一时沮丧,索性不聊了,“行了,你早点睡吧,到了我叫你。”
    赵小丁在后面恨铁不成钢地又翻了个身,趴在座位上屁股对着我。
    孽徒!玩儿蛋去!
    唐怂货嗯了一声,还真乖乖扭头靠在车窗上睡了。老子心绪难平,坐在他旁边发呆,看着窗外黑黑的树影一丛一丛地蹿过去。
    这么大一男人怂什么啊!我愤恨地想。低头看他一只手搁在大腿上,我脑子里一热,就想伸手去攥。
    硬生生地在碰到之前止住了。不成不成,老子才是被追那个,老子是男神,怎么能掉了身价。
    我不肯承认我也怂,满腹心绪地,就这么糊里糊涂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赵小丁啧啧地唤醒,“啧啧啧!师父!小糖包!起来了别抱了!”
    抱你大爷,我迷迷糊糊地想着,睁开眼睛才发现不对劲儿。老子整个人靠在唐晓肩膀上,他脑袋仰在车座上,半侧着身两只胳膊把我搂在怀里,哈喇子都淌我头发上了。
    ――什么时候睡成这造型的啊卧槽!
    我尴尬地要死地爬起来,强自作镇定状,去前排拿行李,唐晓在后面两只爪子拼命挠脸,看着像是睡懵了,还没反应过来。
    匆匆进酒店睡了几个小时,六点起来跟剧组一起吃早餐,跟他们去片场,看他们化妆换造型。小导演一进片场就换了个人,也不穿骚包亮片儿了,黑不溜秋的t恤长裤,戴着个墨镜,太阳穴上贴着两块止疼贴,眉头一拧,真真是成了陈导,严肃地要死地跟我点头,“小陆哥,你来了。”
    “需要帮忙吗?”
    “不用,没事,你来这边一起看吧。”
    这场戏是剧本中间的一场,男主临阵脱逃,自觉配不上女主,跟她断绝了关系想远走高飞,结果被女主的弟弟,也就是唐晓,追上来蛮牛似的一脑袋顶在腹部,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大跟头。
    道具组请了消防队,在上面哗哗地放雨。唐晓被淋成落汤鸡,跟男主在花园里大打一场,最后还得红着眼睛吼一段台词,流几串真汉子的马尿。
    我自己都觉得这段写得略肉麻,煽情出许多的鸡皮疙瘩。唐晓倒演得挺带劲,毫不留情地揪着人家全民偶像一顿乱滚,跟哈士奇撒泼似的嗷嗷乱刨,挨了男主实打实地好几下,然后开始红着眼大喊。
    “你别走!”
    “你今天走出这个大门,你一辈子都别想再站起来!你离开的不是她,你离开的是你自己!你想想你是为了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就这么撒手放弃,你甘心吗?!你问问你的良心,你问问你的骨气,它们甘心吗?!”
    我皱眉盯着即时画面,唐晓被打了个正脸大特写,满脑袋满脸都是泥,额头上还被石块蹭了一道伤,黑黑的也不知道是泥是血。他已经整个入戏,眼睛里都是愤恨、失望和疯狂。
    “你别走!xxx,你他妈给我听着!你他妈不准走!”他嘶着嗓子大吼道。
    老子胃都要被他喊疼了,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他那天晚上站在我家门口,红着眼大喊“你不演,我不演!”
    这小子生得太纯粹,心无旁骛,当他把他全部的情感付诸一掷,那种汹涌的真挚,像腾空而起的浪,能冲击得你站立不住。
    赵小丁跟另一个女配从场边跑出来,大喊着唐晓的角色名,过来拽他,劝架。唐晓骂骂咧咧地还要往男主身上踹,被他们强行一左一右拉着,往场边退出去。
    陈导心满意足地喊了声,“卡!”
    都卡了,唐晓还跟那儿瞎蹦q,赵小丁按他不住,伸着脖子唤我,“师父师父!来帮忙!”
    我跑过去一条浴巾把唐晓给裹了,往他湿

章节目录

我喜欢上了一个怂货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欲望社只为原作者别瞧不起内裤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别瞧不起内裤并收藏我喜欢上了一个怂货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