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舒苒自然是不知晓的,她泡了个热水澡起来,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许多,长长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脸上红扑扑的,看着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
    云杉拿着巾帕跟在后面, “太太,您先坐着,婢子帮您把头发擦干,不然可是要头痛的,留下病根就更不得了了,这不比咱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呢。”
    舒苒打了个哈欠, 她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由着云杉忙碌, 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洗澡水往外抬,没过一会儿姚家兴也走了进来,他定是听到婆子们的动静了。
    瞧见舒苒昏昏欲睡的模样,对着云杉摆摆手,轻声说道:“你下去歇着吧,我来照顾你们太太。”
    云杉闻言一脸喜色,她就爱瞧见老爷太太恩恩爱爱的模样,利落的将手上的巾帕递到姚家兴手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姚家兴虽是个武夫,做事却也极细心,他手上的动作轻柔而又仔细,舒苒托腮闭着眼睛昏睡过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已经换了人伺候她。
    待头发完全擦干之后,姚家兴将帕子放在桌上,然后弯腰一把将舒苒抱起, 陡然的腾空感, 让舒苒一下子惊醒, 她唬了一跳, 睁开眼瞧见是姚家兴,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不高兴的朝着他肩膀拍了一下。
    “你也真是的,也不把我叫醒,突然来这么一下吓我一身冷汗。”
    姚家兴面不改色的继续朝前走,直接将她抱到床榻上坐下,然后蹲下身替她将鞋袜脱掉,方才开口说道:
    “我是打算让你好好睡觉的,哪知你没有睡熟,反倒将你吓到了,是我的错。”
    舒苒倒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她爬到床里侧,将外侧的地方留给他,将被子掀开盖好,低声问道:“柏哥儿如何了?可曾睡下了?”
    姚家兴点点头,“我刚去的时候,他正巧醒了,奶娘正抱着哄他玩, 我也陪着他玩了一会儿, 精神好的很,非要往外面跑,屋里现在都关不住了。”
    舒苒听着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孩子都这样,越大越关不住,让他多玩玩也好,将来性格开朗些。”
    舒苒可不是爱管束着孩子的性格,她最是看的开,若是保护太过,难免会有些缩手缩脚,只会让孩子变得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反倒对他成长不利。
    女儿们却又不一样了,如今的大环境摆在那里,她只能多加约束,若是把名声弄坏,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姚家兴赞同的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柏哥儿将来到底是要掌家的,忠哥儿又是那副模样,不能让柏哥儿也长在后宅了,心性变了可就改不过来了,我若是有空了,就多带带他。”
    舒苒赞同的点头,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的想法,反倒是处处比她想的周到,这辈子有他相伴,想来也不会过得很差。
    姚家兴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解释道:“我方才去护卫那里清洗过了,身上不脏的。”
    他知晓舒苒爱洁,深怕她嫌弃自己,舒苒将身侧的被角掀开,故意娇蛮的说道:“还不快些过来替我暖暖脚。”
    舒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除非用汤婆子捂着,不然一会儿就冰凉了,姚家兴不一样,他身上气血望,一靠近就暖和的很,舒苒自觉的将脚往他腿上贴,姚家兴无奈苦笑,除了任由她为所欲为,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索性直接将她搂进怀里,如今两人虽没有夫妻之实,相处起来却也自然许多,就这么安静的依偎着倒也觉得踏实。
    舒苒被他那么一吓,睡意也没了,索性就聊了起来,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王夫妇是什么样性格的人?我们去了京城是不是得到王府请安。”
    舒苒并没有与勋贵们打过交道,更何况那还是王妃,她心里也是没有底的,不知道真到了那时,该怎么做才不会失礼。
    姚家兴沉思道:“到了京城,我会先去跟王爷请安,至于王妃会不会见你们,得看王爷的意思,我估摸着肯定是会传召的,你早些跟罗娘子学些面见的规矩总不会错,家望的死与魏王脱不了干系,你会恨他吗?”
    舒苒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思了片刻,她轻声说道:“没什么恨不恨的,魏王那样的庞然大物,恨了又能如何,左右无从选择,倒不如,想办法得到更多的好处,谁是棋子谁是下棋的人,还不一定呢。”
    她这话说的极大胆,偏姚家兴最欣赏她这一点,在她耳边沉声说道:
    “魏王上位的可能性极大,他缺一位能掌控京城兵力的武将,我正好可以胜任,若是机会能把握住,封侯拜相也是有可能的。
    正如你所说,谁算计谁还不一定呢,既然他不愿让我过安生日子,咱们索性就博个泼天富贵回来,你安心便是,哪怕最后失败,我也会想办法送你们回漕河镇,总归会护着你们的。”
    舒苒不满道:“你莫要说这样的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希望你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能往高处走更好,不能走,咱们家的日子也不难过,莫要让自己太累。”
    舒苒没有非要做人上人的野望,一家子平平安安即可,风险总是与机遇并存,但最重要的前提还是要先保住自己。
    “与我说说王府里的情况吧,我也好心里有些成算。”
    姚家兴点点头,仔细开口道:“魏王乃是钟德妃所出,钟家是世家名门,族中子弟多为读书人,也出过不少士大夫,只可惜钟丞相过世太早,钟家没有挑大梁的能人,渐渐有些没落,魏王妃也是出自钟家。”
    舒苒了然的点头,估计这钟德妃是担心娘家没落,就选了娘家侄女做儿媳,是想要拉拔娘家一把,“那王爷与王妃感情可融洽?”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这我并不知晓,只知魏王长子次子皆出自杨侧妃,三子才是钟王妃所出,四子乃是王妃庶妹钟夫人所出。”
    舒苒听着都觉得复杂,只怕这魏王府的后院都要斗成乌鸡眼了,“王妃愿意让杨侧妃先生下儿子吗?就没有闹过?”
    姚家兴摇摇头,“自然是不愿的,当初王爷想娶杨侧妃为正妃,也不知谁使了诈,阴差阳错娶了钟王妃为妻,王爷嘴上不说,心里极为不悦,他要让杨侧妃先生下子嗣,谁又能拦得住。”
    舒苒只觉光是这魏王府的女人都够她费心思应酬了,还好她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想来也不需要与她们打太多交道。
    “我记得魏王府已经立了世子,是王妃所出的三公子吧,这杨侧妃又岂会甘心?”
    姚家兴将手臂枕在脑后,不甚在意道:“杨侧妃乃是侯府千金,虽不是嫡长却也极为出挑,她知晓王爷的心思,一个王府世子算什么,日后太子之位才是要争夺的,所以并未闹的太难看,她退一步,王爷也不是没有补偿的。”
    舒苒叹了一口气,“这后宅的女人都不容易,为了家族的荣誉为了儿女的前程,不争个你死我活不罢休,若是可以,我倒是不愿与她们打交道,各个都是人精,可不好糊弄。”
    姚家兴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认真说道:“我不需要你去应酬交际,明面上过得去就好,我是魏王看重的人,她们怎么都不会太为难你,不用担心太多。”
    舒苒点点头,“操心太多也没用,见招拆招吧,先睡觉,明儿早上我去给你们做早膳,让你们解解馋。”
    姚家兴低低的说了一声好,一直等她睡着后才闭上眼睡去,万籁俱静,除了外面雪落的声音,听不到一点动静。
    舒苒有了人型取暖器,这一整晚觉睡得极香甜,天刚亮就醒来了,姚家兴并未在她身旁,若非感觉到被子里越来越冷,舒苒估计还得多睡会儿。
    她穿好衣裳推开门就见到云杉,“太太,老爷带着护卫们去铲雪呢,让我告知您一声。”
    舒苒倒也猜到了,“你先伺候我梳洗,一会儿借用一下客栈的厨房,咱们去做早膳。”
    云杉赶忙点头答应,利索的忙碌起来,收拾妥当,主仆二人这才往客栈的厨房而去,还未到目的地,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叫嚷声。
    “快打死他,打死这个偷吃的小叫花子,看他还敢不敢偷吃了。”
    越走近声音越大,恶狠狠的好似要打杀了谁,舒苒听着不对劲,赶紧加快脚步。
    走到近前才发现地上躺了个七八岁模样的小男孩,他身上穿着单薄,冻得瑟瑟发抖,又被两三个成年人拳打脚踢,一副快要丧命的模样。
    她赶紧出声:“你们在做什么?是想要打死人吗?”
    这一声成功让他们停住了手,瞧见舒苒他们还有些慌张,带头的那人拱手上前道:“这位太太有所不知,这小贼偷吃了我们厨房的不少好东西,我们也是一时气不过才动手呢。”
    或许是做了母亲,舒苒内心深处也更加的柔软了,她走到那男孩跟前,蹲下身问道:“小家伙,你怎么样了?”
    叶朗只觉得骨头架子都是疼的,他又冷又饿又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虚弱的解释道:
    “他们撒谎,我只偷吃了一个馒头,还没吃完就被他们打了,他们冤枉人。”
    舒苒闻言有些不悦的看向他们,“这孩子即便是偷吃了什么,你们也不该下死手打他,你们这是客栈,又不是黑店。”
    那领头的知道舒苒不好惹,光是他们带的护卫就难以对付,哪敢与她争辩。
    “太太说的对,是小的们错了,人就交给您处置,若是无事,咱们就先走了,这小叫花子就交给您安顿了。”
    说罢带着人赶紧离开,云杉气呼呼的说道:“这群店小二怎么这么没规矩,怎么就把烂摊子直接丢给您呢。”
    舒苒见那小家伙晕过去了,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很是担心,“你莫要抱怨了,去叫个护卫来,把他抱到房间去,让大夫替他瞧瞧,能救一命是一命。”
    那孩子说完话就受不住疼晕倒了,如今也问不出什么来,但瞧他里衣的料子,倒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可能是暂时遭了难,既然碰上了,就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姚家的护卫动作极快,大夫救治的也足够及时,虽还发着烧,好歹小命是救回来了,姚家兴得到消息也第一时间过来询问。
    当看到那孩子有些熟悉的脸庞时,对着伺候的仆妇交代道:“务必要好好照顾他,切不可有任何闪失。”
    舒苒有些惊讶,待回了房才轻声问道:“你认得这孩子吗?”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我与他见过一面,他乃是叶老将军的独孙。”
    舒苒一惊,叶家乃是本朝赫赫有名的武将家族,族中的男丁皆是保家卫国的勇猛男儿,平津关一役后死伤无数,如今整个叶家只剩叶老将军祖孙两个男丁,舒苒最是敬佩这样的军人,很庆幸自己多管闲事救下了这孩子。
    “这叶家哥儿应该在京城才是,怎会到了这里,他若是有事,叶家岂不是断了根,何人这般丧尽天良。”
    舒苒满腔愤怒,这孩子肯定是被人害成这个样子的,不然也不会沦落至此。
    姚家兴皱着眉头说道:“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呢,他不是叶小郎也有可能,切莫生气,待他醒了再问清楚也不迟。”
    叶老将军在民间的威望,比当今皇帝还要更胜一筹,他手里又握有三十万大军,唯一的嫡孙被人暗害也不是没有可能,事情肯定比想的还要复杂。
    舒苒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些事我管不了,碰上了能救就救,旁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不给咱家惹麻烦就行了。”
    姚家兴安慰道:“无碍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还有我,救人是好事,即便是惹上麻烦也不要紧,我去抹干净痕迹,咱们这一行人并不惹眼,将他带回京城也不是难事。”
    舒苒点点头,“等他醒了问问吧,若是他愿意回京城,咱们就麻烦一下,你快去堵住那几个店小二的嘴,他们不是什么善茬,若是晚了,我怕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知道的人越少,这叶家小郎的危险也就越小,舒苒虽是做善事,可多少也有些私心的,若是他们与叶家有了恩情,去京城后也能多结个善缘,不指望叶老将军给他们什么,关键时候能拉拔一把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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