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梁录》有云: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
    临安府几乎是没有宵禁的。
    随着天色已晚,华灯初上,一副热闹的夜市场景便在这南宋都城展开。
    而王羽却还在体验着名为福报的加班生活,他一边替着病人把脉,心中一边吐槽道:“白素贞,我可真是替许宣谢谢你了。”
    王羽虽然没为此感到一丝疲惫,但许宣是会疲惫的。
    哪怕一旁的白素贞为王羽捶肩揉背个不停,也改不了“许宣”神色里的浓浓疲惫之意,他已经从辰时坐诊到了戌时了。
    整整七个时辰啊!
    其间除了进食以外,“许宣”寸步不离柜台,对于一个凡俗人来说,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下来,就算是铁打的也有些吃不消了。
    但王羽还没办法收工。
    虽说已经入夜,外面的人群散去不少,但依旧有不少人在默默等候。
    王羽这时候总不能自己站出来说,大家别排队了,回家去等明天再来吧。
    有失身份啊!
    “白素贞你真不是人啊,你家相公都这样了,还不出去把人劝走。”王羽此刻心中吐槽个不停,全然没有魔门老祖的一点风范。
    只不过见着神色如此疲惫的许宣。
    白素贞丝毫没有出去赶人的想法,她铁了心要让许宣借此良机留下一个千古美名了。
    至于许宣会不会累趴下?
    全然不在白素贞的考虑范围内,哪怕许宣因此操劳过度损失了精血,白素贞也有的是办法弥补。
    她谋划许久,更是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为许宣能在今日扬名临安府。
    怎么可能会心下一软。
    如今许宣接连坐诊一天,所展现出一副医者仁心的模样,必将流传于百姓之口,凭此般表现,日后所能收获的声誉,将远远超过今日所受之苦。
    “许宣啊,我这是为你好。”白素贞如此想道。
    如此转眼便到了子夜时分,保和堂门前的长龙终于散去。
    歇下来的王羽从白素贞手中接过一碗参汤,也不顾这汤水还有些滚烫,连带着参须一并饮尽。
    随着参汤落腹,“许宣”原本有些疲惫的神情也舒展开来。
    王羽长舒一口气后,便朝着白素贞感慨一声:“娘子,真是苦了你了,陪我坐诊到这般时候,明日你在家好好修养,莫要与我一同劳累了。”
    “无有大碍,比不得夫君如此操劳一天。”
    “此乃医者本分,毕竟这治病救人拖不得,无非是苦了我一人,这造福的可是万千百姓啊!”王羽此刻只觉自己入戏三分,已经是个优秀的男主角了。
    “对了,今日里忙活了一天的下人们,都得给他们加些赏赐,莫要忘了他们的功劳。”
    面对着王羽的这番安排,白素贞自然不会反驳:
    “相公放心,一切都会安排下去的,走吧,咱们回家歇息吧,明日怕是依旧要忙碌一天呢。”
    “也好。”
    “许宣”说着便缓缓站起身子来。
    正所谓久坐之下气血淤积于下半身,猛地起身会导致体内气血远转不及,作为大夫的“许宣”自然知道这一点,一时间动作缓而又缓。
    白素贞见状立马搀扶着王羽。
    而就在这时,有下人从保和堂外走了进来,朝着两位主人家羞愧地说道:
    “老爷,夫人,外面夜市还热闹,怕是行不得马车,咱们只能走回家去了。”
    “无事,辛苦你等了,大伙一同回宅子休憩吧。”
    王羽闻言并未有任何愠怒之色,只是温和地朝着下人劝慰了一声。
    一行人穿行在热闹的夜市里,一路上所见商铺林立,摊贩遍地,除了诸如细画绢扇、五彩花灯和各色剪纸之外,还有各路南北小吃。
    “狼头帽、小头巾,花环钗朵箧儿头,姑娘们来试试,这花环玉钗往头上那么一戴,保管你寻得如意郎君。”
    “猪胰胡饼,瞧一瞧咯,还有鱼鲜和蜂糖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除此之外,王羽甚至还见着勾栏听曲之所沿街招呼客人,一路见来茶楼酒肆,勾栏瓦舍皆是热闹非凡。
    这一切与之前保和堂那般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惜了,若是此方世道无有仙神,借着治病救人,外加挑起阶级对立,这南宋不是轻易落于我手中?”王羽心中不由得有些惋惜。
    这些可都是会动的信仰啊。
    可惜王羽他不敢伸手去拿,他怕被漫天仙神连爪子带人一起给碾死了。
    “终归还是力量不够,这番世道说白了不过是无数平行时空中的某一个可能罢了,但我依旧没有以力破局的能力。”
    想到这,王羽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倘若日后我真能一证永证,届时过去现在未来同在,是否今日我一刀抹了自己,是不是立刻就能剩了无数步骤?”
    王羽突然笑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般想法,是因为被这方天地所拘束的有些难受了吗?
    亦或者是一些别的因素。
    “你们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我杞人忧天了。”王羽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看了眼轮回空间遮蔽下的金色灵体。
    王羽是王羽,但又不是王羽。
    无论是那个魔门弃徒,还是现在的这具神躯的主人,他们都成了王羽的一部分,而王羽不清楚的是,他们如今是否还存在,会不会影响自己。
    为了防止这点可能性,从第一次魂穿开始,王羽就一直在用属于自己的方式行事。
    如此弹指间便度过了这数百载岁月。
    其间并无任何异样,但王羽仍旧未放松丝毫警惕。
    他并不想成了别人的嫁衣。
    哪怕这个成为嫁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王羽也绝不容许有这个可能。
    白素贞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家相公的异色,不过她只是以为对方有些劳累了,轻轻唤了一声:“相公,乏了?”
    被从思绪中唤醒的王羽点了点头。
    他扫了一眼这热闹的坊市,只是想起了稼轩的那首青玉案。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闻言。
    白素贞一脸惊奇地看向王羽:“相公,这词是你写的?写的真是妙哉,但为何只有半首。”
    “有感而发罢了,剩下的,等来日有机会再补上吧。”王羽止住了话题,没有再继续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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