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是个误会。一朵名花解语,贝缪尔好像很讲理地没动怒,从双唇上取下那个花梗一般的烟嘴,咽下一口刺得舌头发麻的浓烟,舒爽地叹了一声。
    然后他忽然抬手,捏上了对方后脑勺的软骨组织和那脆弱的脊梁骨,好像下一个呼吸就会将其弯折,揪起衣领的手臂将Beta提在半空:我不想有第二次误会,需要我重申一遍吗?
    不不不Beta被他的神力吓得半死,声音低得断了气一般,不会不会了
    这时, 外面传来很多脚步声。
    哥!哥您去哪?节目还有一小时就开始了,不堵车赶过去就得四十分钟呢,还得妆造呢。黄西西表情尴尬。
    来不及不会推了?还得我亲自?江唯鹤穿一身黑,带着一帮人马,一大片蝗虫似得浩浩荡荡来了,嘀咕着说,我怎么看见贝贝了?你们看见没?穿个浅黄的,跟个小鸡似得。
    贝贝!贝贝!朝晞露!江唯鹤高声喊了一串,单手叉腰巡逻走廊,虚张声势的样子像个大孩子王,我都看见你了好吧,别躲了。
    你不出来我喊你那个了,世界第一公主殿下是吧江唯鹤终究觉得大庭广众太羞耻了,吩咐若干助理,都给我喊,大声喊。
    贝缪尔拽过狗仔的帽子,打算低调溜走,但是已经被逮个正着。
    躲啊?接着躲。江唯鹤是一种很占理的自满口吻,喜欢删人是吧?来来,你们都把手机给他删个痛快。
    江唯鹤,几岁啊?贝缪尔眉毛拧成八字,简直在看人间迷惑行为,笑声都是从鼻子里漏出来的,幼儿园大班毕业没?回家洗洗睡吧。
    别转移话题,我就问你删我干嘛?江唯鹤不依不饶,玩我是吧?
    时下大热CP同框,四海八荒的狗仔队正在纷纷拥集而来,如同嗅到一罐打翻的蜂蜜的苍蝇。
    贝缪尔转身要走,但是高大的Alpha就像篮球防守队员,厚墙一样堵住了他。
    贝缪尔抬腿一下重踢,如果江唯鹤没闪得及时,最轻也会听到骨头发出嘎嘣一声。
    哥,哥,电话!黄西西连忙解围,大声叫,菱菱的班主任打的!
    贝缪尔立即回头,强硬地夺了过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接听:喂?
    你好江先生。班主任说,事情很严重,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真的需要注意江菱同学的心理健康,最好明天就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刚刚美术课的作业吓到了老师和全班同学,她还说不是噩梦,就是亲眼所见的真实事件,我传到你的微信上了。
    贝缪尔走到角落里,点开图片。
    油笔厚涂,墨色的画面阴森可怖至极,吸血鬼在进食。
    时间那天深夜,地点地下室台球厅。
    内容和人物,一只Omega咬断了Alpha的后颈,一片血肉模糊中,暗沉的绿色眼睛紧盯绘图人的镜头。
    贝缪尔胸口一紧,呼出一片寒气。
    江唯鹤怒火欲燃地找了过来,像头斗牛,力大无比,夺回手机。
    屏幕还亮着,下一秒,他就会看见那天晚上离奇丢失的全部记忆。
    而贝缪尔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猛地带向自己。
    江唯鹤被从天而降的热烈舌吻震得不清,眼睛愣愣地放大睁着,但很快反身压了过去,用力将Omega的身体撞在墙壁上,牢牢把握主动权。
    贝缪尔精致的鼻头被他的粗鲁动作顶得变形,半睁着眼睛,慢慢偷回手机,在Alpha的视觉死角,迅速删除一切聊天记录。
    你什么意思。江唯鹤重重地喘着气,感到自己的心在猛烈而又低沉地跳,朝晞露,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他妈不声不响去法国,那地方在搞暴恐,一天死几百大千个人,你就非去不可是吗?江唯鹤发狠发狂地亲他,我他妈一天给你打二十个电话,你一个不接还把我删了,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贝缪尔和他完全不在一个维度空间,圈着对方脖子的手垂下来,灵巧而快速地动作,戒指里射出来一根弹针,已经将手机的SIM卡捣毁了。
    朝晞露,朝晞露江唯鹤裹住他的舌头,含混喊他的名字,后来语气不由渐渐温柔缠绵起来,你怎么这么会害人?
    下一秒,咔咔的摄像机亮光刺痛眼睛。
    娱记和路人的包围圈外,陆赫就站在不远处。
    第58章 雨脚如麻未断绝
    贝缪尔慌里慌张就要奔过去解释。
    可是江唯鹤呼哧呼哧的心劲上来了,发泄屈辱和愤怒的成分居多。在大大小小无数枪管炮筒一样的摄像机位面前,他就是要旁若无人地继续狂吻,掀起人群一波接着一波的高分贝尖叫。
    贝缪尔用满了上躯体的全部力量,如果这一记重勾拳下去,一定会把这张迷倒九亿少O的脸打得皮开肉绽、面目全非。他未成年就可以单枪匹马执行杀人任务,不需要热武器,手段残暴,名声令人生畏。
    可是狂热过激的粉丝们已经涌了上来,冲走了他的目标,有几个疯狂的极端分子像是恶狗扑食一样冲向Omega.
    贝缪尔只是将她们制住,尽量不伤丝毫,但为首的私生饭披头散发,块头大得吓人。
    她被一个男人从背后牢牢地抓住了胳膊,很快软瘫下去。
    陆赫的动作不紧不忙得吓人,像是全世界的慢镜头都归他支配,然后对Omega伸手,简短招呼让他过来。
    贝缪尔满怀渴望地跑了过去,Alpha的动作不是拥他入怀,只是搂住了他的肩膀,胸膛像强有力的大山,在保护的姿态中快步走向地下停车场。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听我解释Omega嗓子像灌了姜汁一样,火辣辣地燥疼,反正不是那样
    陆赫冷漠而不动声色,只是做了个手势让他噤声。
    与贝缪尔预期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的Alpha,居然还在远程会议中。
    这种可骇的冷静已经脱离了有机动物世界的范畴,就好像树龄很古的菩提树,气派的伟大尊容与世隔绝,什么事也牵动不了他的喜怒哀乐。
    陆赫!贝缪尔呆滞了,一下子陷入旷然持久的无措中,你在干什么?你不在乎?
    陆赫没有和他并排坐后面,而是径直上了副驾驶,在GPS上对司机指了家的定位。
    车内小冰箱里的金色纹理的小盘子摆着各种精致的小点心,陆赫把买来的果汁也一起给了Omega,但是没有回头。
    是我在和你说话!就是不在乎是吧?贝缪尔将手边的食物全部打翻,长长出了一口气后,继续大呼小叫,你给我挂了,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挂了!
    挂了!我让你挂了!这张天使的脸孔总是发出恶龙咆哮。
    陆赫像是疲惫地很轻吸了吸鼻子,可是声音依旧没有流露出情感:那就把基本事实呈现出来就可以了,很多时候结果不是律师能左右的,尽力即可。我们提供的是服务,保证不了结果。好了,就这样吧。
    通话的合伙人很明显地怔了,因为近十年的执业生涯中,他从没听过百战百捷的律界天花板说出这样听天由命的丧气话。
    陆赫摘掉了耳机,将存放笔记的文件夹放进公文包,梳理整齐,而脸上的肌肉像是缝合在骨头上的,一动不动。
    他整个人像一幅涂过银子防污膜的素描静物画,画的是意志消沉的阴郁大鸟泊在满是树瘤的枯枝上,一言不发,令人绝望,紧闭的嘴角了无生机。
    你他妈什么意思?不说话?一点不在乎是不是?Omega感觉自己的舌头在和思想赛跑,潜意识太明白这样只会将他们的爱情推向赤淋淋的尾声,可是心里住着长生不死的恶魔,嘴上就是停不下来,你还能接着开会?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被绿了还能开会?
    不是。陆赫终于开口,我是懦夫。
    所以你他妈到底没看懂还是没得看见我刚干嘛了?贝缪尔狂风暴雨般地破口大骂,脸庞密密的汗珠像是雪上撒了白糖,我今晚就和江唯鹤上床你也不讲话?
    这是很典型的严重躁狂症,环性情绪人格障碍的Omega神经内分泌系统完全失调,思维联想加快,语量促迫。
    你认为作为男人应该没看懂,还是作为丈夫应该没看见?陆赫的目光沉得像是冰镇的黑葡萄酒,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凉笑,还是应该上去打一架宣示主权?你更希望哪一种,告诉我下次应该怎么做,小露。
    你自己知道你问我干嘛?Omega拿声音当利刃。
    我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陆赫像是端严的古希腊面具,你不信任我爱你,所以从来不让我知道任何事情,作为夫妻共同面对难题。我们不是平等的。
    你有个卵意思有话直讲行不行,把法庭那一套搞过来拐弯抹角逼供还是怎么?贝缪尔语无伦序。
    我的表述和我的心,一直对你尽力清楚直白。陆赫说,始终逃避不愿意让我看清的人是你,哪怕一天,一分钟,你也不愿意。
    然后陆赫问了一句,他的温柔像是春风化雨,即使是这种时候,说的也是我说清楚了吗,而不是你听懂了吗。
    我很想给你幸福,我也知道爱情需要考验,你的爱尤其需要。陆赫痛苦的声音好像被什么扼住了,但我不是万能的,猜不到怎么样最正确。
    贝缪尔被说得心里抽了好几下,感觉虫子在吃他的脑浆,像是哑了火的炮仗,半晌才说:那随你吧。
    我没有随过自己。陆赫说,都是随你。
    那你他妈爱随不随!贝缪尔火又窜上来了,狠狠踹了一下他的座椅,我他妈缺你一个随我的Alpha?缺你天天给我吊着脸?我贱?
    我刚才的确很愤怒,小露。Alpha的语气有那种烟草烧焦的苦味,那种感觉就像雪崩,它现在把我埋下面了,动不了了。给我点时间冷静一会,我们再解决问题,可以吗?
    那你接着冷静好,一个人好好冷静。贝缪尔用力踹了一下车门,嘴唇白得像是淡霜颜色的伏特加,放我下去,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恶心死了。
    他们正行驶在郊区的高速公路上,司机缩着头没敢回话。
    停车吧。陆赫的目光像柄无名短剑寒光闪烁。
    贝缪尔的确想来一场说走就走、体体面面的人间蒸发,但他着实没料到Alpha会同意,瞪圆了一双玩具娃娃般的大眼睛。
    可是,是陆赫独自下去,关上车门,隔绝温室般晴暖的世界。
    陆赫!给我回来!陆赫!贝缪尔大声拍窗,可是汽车已经重新疾驰起来,他的尖叫与呼喊都缩在几寸的空间中。
    理解一下病人,三章内追夫
    第59章 谁把钿筝移玉柱
    为了麻痹神经并好好睡一觉,贝缪尔服用五倍的感冒药和一大瓶白酒。很快,身体出现强烈双硫仑反应,昏昏欲睡的Omega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但是只过了五分钟,颈部血管剧烈膨胀和搏动性头痛就让他彻底清醒,他不断吸着鼻子,抽抽搭搭的声音地像在哭,其实是急需吸氧治疗。
    过来。Omega结膜充血的眼睛盯着沈贺,被咸涩液体冲刷过一整夜的眼眶红得给人画有暗色眼线的错觉,看周围空间全都晕乎乎地带一层光,躺那。
    他用特制的长支木制火柴点起粗大的哈瓦那雪茄,以食指及拇指握住轻轻搓转,让醇美隽永的烟雾在口腔流连片刻,到达喉咙便轻轻地吐出,在沈贺的胸膛上来回扑了数次。
    这是在拙劣地模拟陆赫的信息素味道,并不太像,这品种的雪茄有种青春烈火的风味,而他的Alpha的气息显然熟郁得多。
    烟灰自然断裂,整齐跌落在桌上。最后,贝缪尔随便扯了一块洗脸巾遮住沈贺的上半张脸。
    贝缪尔像一只蚌那样蜷缩在Alpha怀里,即使生理的剧痛让他抖索起来,他还是不到半分钟就香甜地进入梦乡。
    醒的时候是晚上九点,罗曼像是一只银色的大幽灵,浮在他的床头。
    早安,我的小公主。罗曼冰锥一样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像是教堂内负责驱魔仪式的神父,然后滑向他的颈窝。
    他温柔的声音不是单纯的无攻击性、无害,而是带了引导性的,可以令人放下疲惫:我爱你晴空闪光的眼睛,你的嘴唇今天含蓄而娇娆。我的玫瑰,今日依旧想念你漫游金色波澜的美发。
    我操你妈。贝缪尔丝毫不好奇他怎么进来的,特别响亮地啧了一下嘴,哪来的滚哪去。
    但是他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昆汀正站在卧室门口,用半机械的手臂一下下够着房梁,合不拢的嘴巴发出斯哈斯哈类似大型犬类的声音。
    进了一只虫,它在困扰你,我在捕捉它,大小姐。昆汀总是这么称呼Omega.
    这句话就像一个摔炮,贝缪尔立刻听出了一语双关的意味:我说了你不能在中国犯罪!
    罗曼笑而不语,一会才说:看看我这双充血的妒眼,昆汀,你认为那位狂妄的江先生不值赐之一死吗?
    不行!他有个妹妹!贝缪尔踢他的椅子腿,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罗曼?
    那该如何浇灭我这般疯草般的毒火?他抚着贝缪尔的双唇和丝滑的绸晨衣,缓缓移近,笑着吻了吻闪动的睫毛,哑然而喜悦地长叹一声,你明白与你津液的香甜相比,希波克林流出的只不过是清水。
    贝缪尔吞了一大把精神病药物,找不到干净的杯子,就拧开水龙头,弯腰对嘴灌了一口水。
    你需要停药,因为奥氮平很容易引起体重增加的副作用。罗曼频频皱眉,它对5羟色胺和多巴胺都有很强的作用,多巴胺参与下丘脑调节摄食中枢,5羟色胺与饱腹感有很大关系。
    当着他的面,贝缪尔继续吃了整整两个铝板的药丸,而罗曼将剩下的药盒递给了昆汀,后者的钢铁手指高速旋转起来,像碎纸机一样将它们搅烂。
    你能出去吗?我要吃晚饭了,你在这影响我食欲。贝缪尔点炸鸡外卖中。
    在此之前,我需要知道你的食谱,Bermuel.罗曼摇摇头,你这样不珍惜自己天女般纯真无疵的美貌,令我感到痛心和失望。
    我该怎么珍惜,你说说看?像你那样珍惜?贝缪尔尖声大笑。
    像因为超重一磅,把我关在黑屋里八个月只喂水和兔肉?像打断我的小腿六次,只因为长得不够直?像你喜欢细腰拆我两对肋骨?像给我一月注射三次溶肌针,就是为了符合你的白幼瘦美学?像嫌我长雀斑、长手茧,你管那叫什么,哦,毛玻璃!然后就给我打脱皮的药,我皮肤像蛇一层一层往下掉。我认识你十年有了吧?让我每年十二个月脱皮脱九个月?我他妈洗澡都不敢用热水!现在不用了,最后一层都没有了,只剩红的了,你太喜欢了,摸起来很嫩吧?摸啊!我他妈脱光躺那让你摸个够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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