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黄雀不是别人,正是帮助秦家打上勤政殿的宁王绪。
    只有秦德依旧板着个脸,他心里明白,此战在所难免,都护府不过一千五的兵力,他自己还有两千多的私兵。
    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到了如今这地步早就没回头路了,缴械就是必死,只要杀了皇帝,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人群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话音未落,一记破空声穿过,一只羽箭越过人群直直朝着皇帝射去!
    左玉书哪是那么容易被暗算的,身形一倾轻松躲了过去。
    都来不及看究竟是谁干的,只见队伍后方突然有人带头暴起,双方瞬间厮杀起来,整个大殿顿时乱做一团。
    保护陛下!杨宁家嘶吼道。
    都护府兵随本王斩杀余孽!宁王招呼身边的士卒奋力抵抗着那些突然暴起的人。
    慌乱中,左玉书想要找到菲儿的身影,却是半点也看不见,左右兵卒将他护在中间,杨宁家正带领部下奋力抵抗。
    他眼睛一瞥终是在大殿角落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菲儿此刻的身边有一带凶兽面具的男子,那男子异常神勇,仅凭一人之力护着菲儿撕杀开一道口子,不过转眼就掠过几人出了偏门。
    左玉书心急如焚,那个神秘男子他早就知道其存在,可是否会对菲儿造成威胁却是不得而知,他不放心,也连忙褪去身上衣裳追了出去。
    站住!
    大殿后方,左玉书突然出现在痴风背后,只见他搀着菲儿,也不知要将她带到哪里去。
    你究竟是谁!左玉书厉声道,他的皇宫竟深藏不露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高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痴风没有理会他,只见菲儿泪眼婆娑的转身看着左玉书。
    左玉书的眼神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菲儿,我知道是我不好,这些事我早该告诉你的,可是我怕,我怕你
    陛下说的这些话,菲儿已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菲儿强忍着眼泪,她心中已是痛苦万分,眼前的皇帝分明是利用她欲将整个秦家一网打尽。
    左玉书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称呼他,可话语中的疏远却是不同第一次那般。
    痴风也转过身,上前半步将菲儿护在身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先帝从未嘱咐过他要辅佐新帝,左玉书也没有得到他的认可,倒不如顺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左玉书不知为何,看着痴风护在菲儿前面,他内心乱了阵脚,竟是手一挥,顿时出现几个红衣亲卫,把痴风团团围住。
    我不管你是谁,别想带她离开!说罢,几个红衣亲卫不由分说直接杀向痴风,刀光剑影间又是动起手来。
    菲儿内心悲痛不已,哪知脑海里的记忆又开始混乱了起来,这次不同以往,伴随着强烈的疼痛,如同针扎在她后脑勺一般,细密又刺痛着每一根神经。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菲儿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她看见痴风跟左玉书的人动起了手,想出声阻止却是没有半点力气,不过转眼她就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菲儿!左玉书一声惊呼,引得痴风散去了注意力,不慎露出破绽被红衣亲卫伤到了一些,不得已只能先走为上。
    而左玉书则是快步到菲儿面前,将她抱在怀里,喝止了想要追击痴风的亲卫。
    快去给我找太医!
    第66章 苦
    太医,娘娘现在情况如何了?小裘几乎强忍着哭意,昨日发生了很多事,秦家反叛,一众兵卒在勤政殿厮杀起来,到底还是波及到了娘娘。
    自家娘娘身子骨本就好不到哪儿去,被陛下抱着回来后,一直昏厥到现在,她一脸急切看着年迈的太医,期许能听到点好消息。
    那老太医只是叹一口气,对着床榻边体态憔悴的皇帝拱了拱手道:陛下,臣已为淑妃娘娘彻底检查过了一番。
    如何?左玉书没有偏过头去,只是一直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菲儿,心中懊悔万分。
    回陛下,娘娘的状况不容乐观,她头部受过重创,一旦情绪失控,气血上涌会危及到性命。太医如实告知。
    左玉书闻言只觉疑惑,怎么会,她头部何时受过伤,转念一想,那日太清池畔水榭里,菲儿突然苍白的脸色,好像也是头疼所致,还有琉水殿前也昏倒过一次。
    为何先前没有查出!左玉书怒目圆睁,此前晕倒在琉水殿前,也曾唤来太医诊治,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查出来。
    这是臣的失职。太医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帝的愤怒。
    废物!左玉书大手一挥,吓得太医连忙跪下请罪。
    深呼吸几口气,他这才收敛了神情,到底是因为自己才害的菲儿昏迷,如何能怪他人。
    那她何时能醒?左玉书往她苍白的脸上看去,只见菲儿微微皱着眉头,紧咬牙关,好像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
    臣尽力而为。
    他提了口气想说什么,终是让太医退下了,老太医颤颤巍巍的提起药箱退出了殿内。
    关上殿门,外头一众大臣投过关切的眼神,今时不同往日,不管过去他们隶属谁的阵容,秦德与京禾都已经成为过去式,当下最重要的就是巴结好皇帝,以免被清算,毕竟这么多官员在这,皇帝不可能都撤了他们的职。
    同时他们也很是疑惑,秦家身为反叛的主谋,这淑妃也是秦家之人,为何皇帝如此关心?
    机遇总是伴随着风险的,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是这皇帝自打进了晴闻殿就一直没出来过,殿外大小事宜都交由杨侍郎以及几个老臣处理。
    老太医面对他们的想要一探究竟的神色,只是摇摇头不愿多说什么,挪着步子离开了晴闻殿。
    太医刚走,就有两人携着几个禁卫来到了晴闻殿,正是护驾有功的杨宁家以及周韫。
    这二人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一个是皇帝的舅舅皇亲国戚又是平息叛乱的主力,另一个不出意外就是这宫中禁卫新的统领了。
    杨侍郎,周统领。
    这些官员纷纷打招呼道,只见那门下侍郎上前十分恭敬问道:杨侍郎可知陛下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重掌大局?
    看着眼前官阶比自己高亦有宰相之职的门下侍郎李言,如今这副恭顺的态度,杨宁家内心嗤笑不已,官场就是如此,他李言虽为门下侍郎,可秦德在时哪有他的用武之地。
    现在秦德落败,就急忙与之撇清关系,据手下人报,李言更是要那自己的女儿与现在的如意郎君断开来往,好叫哪日来了时机就往宫中送,除他之外,满朝上下都是有着类似的小动作。
    内心的不屑一顾他一分也没表现在脸上,拱手回道:李侍郎严重了,陛下的心思我又如何得知,你我皆是臣子,做好分内之事即可。言外之意是让他少打听有的没的。
    那李言只是听着一愣,随后扯着僵硬的笑脸退回了等待的人群里。
    还没等杨宁家走上前去,殿门再次打开,里头钻出小年的身形,他挺直了腰板,放着喉咙亮道:诸位大臣还是请回吧,如今文国百废待兴,汝等皆是我文国栋梁之臣,以后还需各位费心,早些回去歇着吧。
    这是左玉书的旨意,其中话语已是言明,不会追根究底,同时也希望他们打消自己的小算盘,能够真心实意为百姓着想。
    有的人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往晴闻殿叉手一礼就走了;有的人则是有些懊恼,好像错过了什么几分不甘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杨侍郎也回去吧,您也该歇会了,明日早朝上可是有大事宣布的。小年客气着道。
    兵部尚书如今也被清算,自不用说,尚书之位是他杨宁家的,只是杨宁家并不是很高兴,他勉强笑了一笑随后也是一礼:那就有劳尹内侍费心了。
    随后也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
    如今京禾已死,内侍省自当交由小年做主,他也对着周韫说道:周将军受累。
    现下宫中一团乱,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城中一应百姓都交由杨宁家安抚,皇城内的事物自是由小年和周韫处理,虽然身在晴闻殿,但左玉书的命令还是有条不紊传达着。
    自然。周韫执礼退下。
    殿内,小裘正给自家娘娘喂着汤药,怕她呛着,左玉书还将她扶起靠着自己肩头。
    可是菲儿现在的状态,一直紧闭着牙关,根本喂不进去,喂到嘴边的汤药都进不了她的嘴。
    陛下
    小裘有些着急望向皇帝,娘娘她根本就不喝呀。
    左玉书拿过帕子替她擦去嘴边的汤药,这样下去可不行,药都不喝身子如何能好。
    你把药给我。左玉书伸手接过玉碗,碗中褐色的液体散发着苦涩的气味,他眉头也不眨一下深吸一口气,将碗中的药喝到自己嘴里。
    只见他把碗递给小裘,自己对上菲儿的唇,竟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把汤药哺给她。
    两两相对,左玉书温热的薄唇对上她苍白又柔软的嘴唇,可以清楚看见菲儿的眉头舒了一些,紧闭的牙关终于松开了一点。
    怕她呛着,这药又是其苦无比,左玉书一次不敢喂太多,虽然流出来不少,但好歹喂了进去。
    小裘也没有那般扭捏,皇帝一口喂完,及时奉上碗,又替娘娘擦了擦嘴边。
    只要她能醒来,这点苦又算得上什么,左玉书再次对上她的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可以他希望躺在这里的是自己。
    哺喂了半刻钟有余这才堪堪将一碗药让菲儿喝了下去,这边小年端来茶水好让他漱漱口,殊不知这药再苦哪有他心底的苦涩来的更重。
    松了松枕头让她躺下,左玉书就这样一刻不离守在床边。
    陛下,您歇一会儿吧。小年忧心忡忡的说道,自打昨日淑妃娘娘昏倒他就一直候在床边,茶饭不思,除了一些乱子必须他过问,其余时间都呆在这里。
    是啊陛下,娘娘也不想您累垮了身子,这里有奴婢在,定能照顾好娘娘的。小裘也在一旁附和道,陛下的真情实意她看在眼里,心里只盼望着自家娘娘能早些醒来。
    无事,我自己犯下的错,自己弥补。左玉书头也不回说道,他就静静地看着菲儿的面庞,全然不顾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了,安王那儿还有太后可是如何了?左玉书问道,先前他吩咐下人要把二人接回钦都。
    太后婉拒了,说是习惯了那苍山清幽的日子,不愿回来,让陛下闲时探望即可,莫要惦念。小年回道。
    左玉书闻言低着头,也是,山里除了夜晚寒些,其他东西都一应俱全,怎么也好过这个牢笼般的存在。
    他看向菲儿,她也是这样,自打进宫以来就一直想着出宫,真要醒来也该是到了二人分离的时刻了吧,心中又是一阵苦海翻腾。
    他宁愿菲儿安然无恙,哪怕不愿待在他身边,也不想她如此躺在床榻上不肯醒来。
    安王那儿已经传信过去了,要不了多少时日便能抵达。
    左玉书点头,挥手屏退了二人,如今已是尘埃落定,如果可以他有一个想法以期望实现。
    菲儿觉得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宰相千金身上。
    她不得已进了宫当上妃子,可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想出宫。于是她想尽办法,苦心积虑,终于和皇帝达成共识,他们约法三章,只要完成皇帝的目标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渐渐地,她喜欢上了那个皇帝,那皇帝年纪不大,少年的模样分外好看,对她特别好,会给她送吃的,也会抽空陪她玩,还会为她做主,好叫她不受歹人欺负。
    可事情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她发现皇帝骗了自己,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人家的棋局之中,从一开始她就是那个被利用的人,他对自己的好都是虚情假意,他说过的话都是妙语连珠的欺瞒。
    他从来都给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是什么味道?好苦啊,她感觉到自己嘴里是苦涩的。
    有一抹熟悉却又记不起的温润触感,伴随着这番苦味不断涌入她的身体。
    她想要抗拒却是做不到,她能感受到那股苦涩散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中,明明那抹温热那么的让人眷恋,那么让人安心,可为什么会有这么苦的味道。
    慢慢的,像是冰凉的手指逐渐恢复了温度,她感受到了自己虚弱的身子,她想睁开眼看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就连头顶那熟悉的青色帷幔也被照亮了一些,时辰不早了,小裘为什么还没叫她起床。
    她扭过头,却有一道身影趴在床边,几缕凌乱的头发散落在脸上,阳光下他的脸庞依旧那么好看,就是憔悴了许多,连带着眼圈黑了半分,嘴唇也是干巴巴的。
    左玉书听到动静忽的睁开了双眼,看向菲儿的眼神里透露着难以压抑的喜悦。
    你终于醒了。
    第67章 我没生气
    来,先把药喝了吧。左玉书将碗中汤药吹了吹凉送到菲儿面前。
    可是菲儿却是一点也无动于衷,看着眼前少年的模样,她是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回想起那日殿前对峙,她的脑海就一阵翻腾,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如荆棘般将她牢牢捆住,只要一回想就会被扎的遍体鳞伤。
    你没事吧?看菲儿皱了下眉,生怕她哪里还有不适,左玉书急忙问候道,现在太医全天十二个时辰候在外头,只要她不舒服随时传唤。
    菲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左玉书的关心,她只能撇过头默不作声。
    左玉书没有意外,他早已想到今天,只是眼中还是黯淡了不少。
    陛下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吧。小裘一直候在一旁也算看了个明白,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看得出陛下惹娘娘生气了。
    左玉书无奈只好将玉碗交给她。
    小年则是见缝插针道:陛下,该上朝了,大臣们都等着呢。好不容易去除诸多枷锁,钦都的这片天地也终于迎来晴空朗日,万不能懈怠。
    左玉书点点头,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菲儿,只是吩咐了小裘几句,都是照顾菲儿的注意事项,还是走出了这晴闻殿。
    娘娘,喝药吧。小裘将瓷勺送至菲儿面前,这才看见她通红的双眼。
    喝了一口那褐色的汤药,菲儿再也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小裘,好苦
    是了,能不苦吗,她的娘家成了人人唾弃的反贼,在这世间也是孑然一身了。
    娘娘,这有胶牙饧,吃一颗就不苦了。小裘拿出陛下早就吩咐过的甜食,怕她受不了那苦涩。
    只是胶牙饧入嘴,再无之前那般甜蜜的感觉了。
    半晌,一碗药终于喝完了,太医也再次给菲儿把了把脉,确认没有太大问题就退了下去。
    菲儿静静靠在垫子上,看着小裘收拾殿内一应事物,整个人空空的,不知作何感想。
    小裘,秦家怎么样了?她记得自己昏倒前,对峙的两帮人正是乱糟糟的一团。
    娘娘小裘斟酌半句,不知该不该讲。
    说就是。她有心理准备。
    是,秦相兵变事败,当场就
    殿前对峙,本来胜券在握的秦家腹背受敌,前有忠心耿耿的杨家士卒,后有宁王绪带领都护府兵虎视眈眈,秦家毫无意外的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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