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妈吃晚饭已经过去一周了,我在办公室翻看今日需要修改的文案以及需要整理的数据信息。但是我听见有几个人走过来的声音,而且是硬质皮鞋踩在地板的声响。
    我不禁回头看,才发现一个看上去非常高的女警走了过来。她没有多说话,与公司楼下接待的客服小姐、总经理一起朝着我走来。
    “您好张女士,我是金桥市公安局警员宁柯溪,昨晚有一封匿名信向我局举报,此事与您有重大关系,请跟我走一趟吧。”宁柯溪举起她的证件,表情非常严肃,让我感受到压迫。
    举报信……
    我很不安,因为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李清风或者清剿组,他们做的事情是不是被发现了?
    我站了起来,微笑着和她握手。宁柯溪反倒愣了一下,收回手以后咳嗽几声。“咳咳,其实,张女士不需要太紧张,也就是问个问题。那个,贵公司的经理?我先和张女士回局里。”
    总经理怀着异样的眼光看我,当然也包括其他人。他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试图从宁柯溪或者我的神情里找到任何可以八卦的消息。
    宁柯溪把我带到警察局,这个地方已经很久没来过了。没想到这一生竟然能进来叁次。
    “请坐张女士,”宁柯溪看我坐下以后,就拿出一个物证袋,将里面的信封拿了出来。上面写着几个字:李清风罪行。
    还没等我亲自打开,我的神情就被宁柯溪一览无余。惊慌,脸色白得让我感到浑身发凉。但是很奇怪,我竟然捂着嘴又笑了出来。不可捉摸的喜悦,莫名其妙的害怕,难以控制的笑,以及毫无自制的颤抖。
    宁柯溪被我的举动怔住了。“张,张女士?您还好吧?您是不是认识李清风?您认识李清风对吗?”
    我看着桌子上那一杯热茶,在控制住自己扭曲的情绪后才端起来喝上。宁柯溪似乎不太会处理这样的意外事件,也不太会处理像我这样的人。
    “这个是什么?”我终于冷静,指着U盘问她。
    “是一段几秒钟的视频,应该是今年七八月份。关于您和李清风的。”宁柯溪指着U盘,她的眼神坚定,像是盯着逍遥法外的罪人。
    我是罪人吗?
    “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您被李清风打晕了过去。请问这个事实是属实的吗?李清风是不是对您施暴或者其他方式压迫您,或者……”宁柯溪突然情绪激动,她将那些话全部抖落,她似乎很了解李清风。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我能知道这个匿名信是谁寄来的吗?呃有可能会因为保密,不能透露举报人的名字,但是我想知道,那个举报人,是…好人吗?”
    因为我想知道,这封信对李清风是害还是利?对我有害还是有利?要是那段视频足以让李清风进监狱,足以让我把所有关于半夜的事情全盘托出,我一定会把真相告诉宁柯溪。
    “这个,我们尝试过追踪监控和送快递的人员,但是目前,没有找到。不过我们能确定的是,这和您应该有关系吧?”宁柯溪的眼睛在发亮,她在期待我肯定她的结论。
    但我不明白,是谁拍摄的视频?那个偷拍我的男人?不是被李清风给销毁了吗?那到底还有谁……
    半夜的敌人吗?
    “张女士?”宁柯溪皱了眉头,她在我眼前挥手,“您自从来警局以后就一直在思考些什么。您不用害怕,只要把您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就好。要是真的是李清风,我一定会为您伸张正义的!”
    这些话,我听过。其实对于我而言,已经无痛无痒了。没有人能够保护我。
    “我,认识她。”我开口了。
    但我没想到,宁柯溪居然一激动站起来双手握住我的手,她的笑太容易被看穿。“太好了张女士,我们刑侦大队成立了特别小组,专门调查一些疑难重案,而且有一些案子,和李清风有关,所以……”
    “所以什么?”一个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怠慢,脚步很重,她的眼神和当初宁柯溪见到我一样非常严厉,“宁警官,需要我再叁强调重案组的事情,不要随便和一个嫌疑人透露吗?”
    那个女人走到了我对面,将一沓文件摔在了我面前。她没有对我客气,而是充满敌意。
    “张静语我警告你,现在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的酒吧,不是你的公司,要是说谎,小心我把你拘留了。”那个女人一屁股坐在宁柯溪旁边的凳子上,“说吧张静语,你在金桥价值上千万的房产,银行卡账户的五百万人民币以及上个月频繁转账,转到了一个手机号为xxx的微信、支付宝账号上,所以我想请问一下张静语女士,这些钱,哪儿来的?”
    宁柯溪似乎才刚得到这个消息,她瞪大眼看了看旁边的女人。但那个女人没有看着她,而是直勾勾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果然,被发现了。
    我该说实话吗?他们目前掌握的信息足以让我脱离危险吗?但要是我不说,会不会算是包庇呢?
    “这位警官,我只想问您和这位宁警官调查了多少?”我正想继续试探下去,但她察觉出来了。
    “张静语,别让我警告你第二回。你总是回避我的问题,刚刚也一直在回避宁柯溪的问题,你一直在关心我们的调查进度?怎么,你害怕了?你怕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而且很奇怪啊,你去年还在酒吧里工作吧,随后就突然消失不见,我听你们的包总(酒吧老板,之前文章提过)说,你好像和李清风一起去旅游了?
    “你,和李清风是什么关系?U盘里的视频,又是什么意思?你想通过这个方式来洗清你的嫌疑,让李清风替你挡枪吗?”那个女人拿起U盘,又重重放在我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怀疑我和李清风是同伙,最后我为了摆脱嫌疑甚至故意伪造出视频变成受害者?
    真是可笑。
    “我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很有能耐吗这位警官?”我下力掐着木桌边缘,身体往前倾,瞪着那个女人,“你应该查清楚我和她是大学室友吧?难道你们抓到了李清风犯罪的把柄,就没有查到我吗?!我和李清风在一起六年了,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只有我一个人——”
    “张女士您先别激动,别激动…”宁柯溪将我面前的茶杯往我这边靠近,“您慢慢说,我们相信您。”
    “相信?你的眼里,是相信吗?我问你呢!”我松开紧抓着桌边的手,身体无力地靠在木椅上,“是,我是被李清风虐待了,李清风把我关了起来,从去年冬季12月份,快一年了……”
    我站了起来,在她们两个的注目下,脱下外套。那个女人吓了一跳,她终于慌张了,于是走了过来,抓着我想要解开衬衫的手。
    “你…你在做什么?这里有监控。”那个女人用力抓着我的手。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那我证明给你看,反正有监控,把这个画面拍下来,留证据不好吗?”我冷笑着,看着她的手指上的白色戒指。
    “张静语…张女士,不需要这么做,我相信你,坐下吧。”她松开手,又坐了回去。
    “对不起张女士,是我态度不好,我向您道歉。我叫宇文孟雪,是金桥市公安局刑侦中队警员,对不起。”宇文孟雪弯下腰向我道歉。
    “那个,张女士,只要您能证明这个视频是真的,尽管不具有法律效力,但只要您说出事实真相,我们就能强制传唤李清风,让她当面把这一切犯罪事实全部如实供述,而且,”宁柯溪握紧拳头,“而且,这次不会让她逃跑了。”
    强制传唤……又要见到李清风了吗?
    我低下头,深呼吸。“能告诉我,李清风犯了什么事吗?”
    这次,是宇文孟雪开口了。她坐着端正,两眼坚毅。“陈毅碎尸案,酒吧冲突案,猥亵儿童案,田亿钱枪击案,还有这一次,我们掌握的线索并不多,但很明显,都和李清风有关,和你,也有关。”
    可当我听见“陈毅”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陈毅……
    陈毅。
    我大惊失色,脸色再次变得惨白。陈老师是李清风杀的?可当时她和我坐在警局里,周泽武刑警向她道歉,她的表现,像是一个杀人的罪犯吗?
    我捂住嘴,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心脏……
    “张静语!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宇文孟雪冲了过来,她晃动我的肩膀,我扶着桌子,却感觉我已经在摔倒的边缘摇晃。
    李清风,你在上大学的时候,也在杀人吗?可你一直在我身边,拥抱我,逗我开心,上学放学,吃饭,叫我去洗澡……
    这一切,只是你杀人过后的甜品吗?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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