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的一声,火鲜枪颓然落地,飞狐郎君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变得空洞无物。一旁马超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挑起一只手指道:“我受伤了,你不错!”
    飞狐郎君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灵光,似乎是欢喜,又似是解脱,抖着手往火鲜枪抓去,手指还没触到枪身,体外白光一盛,化作无形。六只手保持着双手搀扶的姿势,手中却成了空空如也,耳边只留下飞狐郎君最后一个字:“还”
    周围凌乱的战局,重又变得激烈,大约张飞与许诸,再杀上一天一夜,是否能有个结束?一切都似不再能把握,只看到赤焰神驹仰天狂嘶,对准司马师中军方向直冲过去,声音中的悲怆之意,令人不寒而栗,大约马儿怎么也没法明白,明明是兄弟,却偏要动刀兵?六只手慢慢站起身来,看看如火云般远去的赤焰神驹,心中说不出的乏力,扫了一眼火鲜枪,大枪失去了飞狐郎君的真力支撑,那抹艳红似乎也在消褪,似乎是随意的一抓,大枪离地而起,落在六只手手中,抬头看看枪尖,竟已给七星刀所出一道寸深的凹痕!心中突然明白了飞狐郎君的感受,微微点头道:“我知道,我会把它还去的,你放心!”喃喃自语,如犯痴呆。
    文鸯自后赶上,厉声道:“爹!”长枪一摆,将六只手护在身后,面前西凉八骏已逐个站起,各自面带惨厉之色,八柄长枪,握在手中虽还有些微微颤抖,十六双怨毒的眼神,却只在六只手与马超身上凝滞。马超微叹口气,刷的将大刀插在背后。慢慢取出那柄带着苍凉韵味的大枪,双目如炬只往对面扫去,轻轻笑了一笑,用枪指道:“杀我弟者,谁?”
    难怪马超一出,八骏紧张如此,却是有这一过节在内。侯选怒道:
    “马超!你弟是我杀的,有种来把我杀过!”八人齐刷刷前踏一步。八柄长枪一齐举起,马超冷笑道:“这有何难?”眼中那无边无尽的火气,突然涌起,马超就如一股飙风般,带着凌厉的杀意,身形只一冲,大枪抹着暗红的虚影,噗的一声,直没入侯选喉管中去。这一记动如脱兔,侯选根本还没有任何反应。致命一击已然入体。叫也没再叫一声,寞然化去,再看马超。竟已又立在原先启动之处,枪尖斜斜提在身侧,伴着鲜血一滴滴淌下,轻轻摇头道:“还有谁?”
    李堪哈哈大笑,再往前踏一步,距马超已不足一丈,嘶声道:“还有我,来杀我罢!”这八骏形容俱是极为消瘦,脸色也是一样地阴森,却没想到居然还藏着满腔热血。六只手神色微微一动,抬眼看去,却看到马超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般,一道火舌一吐,李堪狂笑之声被被生生撕破,喉管处虽被裂开一道大大的血口,居然脸上笑容还并未褪去,就此化去。
    马超脸色冷厉如故,连杀二将。
    竟似没给他心内带来半点波澜,嘴角微微挑了一挑,冷声道:“还有呢?”对面六将面上,竟是看不出有半点悲伤,甚至半点绝望,程银与张横对望一眼,双双前踏一步,程银双眼直瞪向马超道:“还有我,来杀!”呢的将大枪在地上一插,带着六分阴气的脸上,涨满血气,双眼一闭,竟要安然受死,成宜哈哈笑道:“可笑啊!不知我八骏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都是八枪齐发?”
    后排四人,竟也一齐前踏一步,六人围成一个半圆形,直笔笔站在马超面前,六枝长枪都插在地上,六张脸上,都是一样神色。马超冷笑道:“不错,我成全你们!”长枪轻轻提起,正要挥出,身边人影一闪,大枪上突然一重,呛的一声,一道鲜亮的气焰直冲上来,与大枪正正对上,微一用力,居然没能挥出,皱眉道:“你?”这柄枪,居然是伤在七星刀下的火鲜枪!
    六只手长出一口气,缓缓收枪,斜跨一步,挡到六骏面前,摇头道:“够了!你还要杀多少?”
    不远处传来天神王咆哮般地怒吼:“杀!”三百骑生生自甲士群中穿出,一个折身,三百枝箭在同一瞬间离弦,没入三百名甲士半转身中毫无防备的颈中去,不退反进,竟是硬生生又自穿出之处反插了进去,三百道耀目的刀光,叫人看得热血沸腾。
    对面司马师中军微微一乱,骑兵大队纷纷让开一条通路,赤焰神驹就如疯虎一般,在人群马群中直穿过去,远远奔去无踪,神驹体内的热血与热火,点点滴滴洒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烙印。
    马超手腕一抖,大枪收回,冷冷对着六只手看去。六只手脸色竟是异样的从容,慢慢将火鲜枪收起,淡淡的看着他,轻轻闭眼道:“我兄弟的属下,只要我在,就由不得你杀。”这人毛病就毛病在这,摆明了马超是个强援,他却偏要对着干。天下在旁急得直搓手,文鸯叫道:“爹!吕蒙那边不行了!”随着贾诩红旗连挥,司马师的骑兵大队一队队攻出,疾风骑则只在侧翼骚扰,吕蒙的大队阵形见乱,转瞬就有溃败之像,突骑营虽是横冲直撞,但毕竟自家只得三百,重装甲士却是过万,要想腾出手来救,那是铁定不能。
    马超看看六只手,点头道:“太傅地脾气,马超早有领教,只需接得马超一枪,此仇一笔勾销,退后!”最后两字,却是冲六骏所发,六人对望几眼,也不出声,慢慢退后。六只手慢慢点了点头,忽地抱拳施了一礼道:“谢了,我欠你的!”
    马超抬头笑道:“你不欠我!接了这枪再说!”话音一落,立即尽力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身体周围的精华都要吸进一般,大枪慢慢抬起,西凉三大绝技之首地舍身一刺,在他一人手下施来,也只有比八骏来得更为致命!
    文鸯张口要叫,目光掠过六只手脸上时,那句话立即就噎在嗓中。
    再也发不出来,看看六只手那淡然的脸色,竟在心底对他生出无比的信心来。天下在旁叫道:“教训他!不要给我面子!”六只手轻轻一笑,那一瞬间竟似生出无穷无尽的魅力来,左脚轻轻斜跨半步,两只手一上一下的抬起,轻轻一围,一蓬若有若无的真气应手而生。一只精致到极点的标准圆形气旋,在身前翻腾奔涌,虽是只得一抱大小,多看两眼,竟有着天地般地广阔的错觉!看这样子,六只手居然要舍弃一贯的游击之术来硬接!马超脸上浮起一层隐隐地笑意,厉喝了一声:“刺!”对着面前这个只不过才有百级、却俨然有着不败传说的当朝太傅,心中好胜之念蓬然而发,一跨步,一拧枪。舍身一刺以最简单明瞭的方式。对准那只圆的圆心,直刺了过去。
    空气就似要给这一枪刺到塌陷,短短的一丈距离。在文鸯地眼中看来,却似过了天南海北般的遥远!眼看枪尖上那种奔腾不息的气势、直可开天劈地的雄烈壮观,就要尽数涌入那只圆心中去之时,六只手居然将两手一摊,带着无比玄奥气息地气旋,竟会突然就消失无踪,就在文鸯差点脱口惊叫之时,六只手居然还有空轻轻念了一声:“无中生有!”
    右手一翻,那只圆就如同亘古以来一直存在一般,亮在他掌心之中。
    啪的一声轻响,竟是直拍在枪尖之上。对这三十六技的声威,马超虽是知道,却也没真放在眼里,微哼一声,去势不变,劲力凝而不发,六只手那一拍,就如是拍在了虚空之处。自然是半分力气也没给借去。
    眼看长枪势如破竹,带着与空气的剧烈磨擦之声越来越近,六只手左掌又出,掌心一翻,一样有着一只急速旋转的小圆,自上而上一托,正托在枪尖与枪杆结合之处,顺着大枪的来势,轻轻往前地抹,抬头道:“暗渡陈仓!”
    示之以动,暗渡陈仓冯超这一枪地劲气,尽在这一刺之上,偏偏六只手这一抹,就如是将那股无坚不摧的劲气托在手心一般,最盛之处的附近,却是最弱之处,这一抹就顺着最弱之处沿枪身攻上,以正合,以奇胜,那无中生有地一掌是正,这暗渡陈仓的一击就是奇!
    马超大喝一声,枪势突然加快,务必要在这一抹到来之前,一枪中的,事实上以六只手这一抹的速度,哪里又赶得上舍身一刺的快捷?六只手脸上居然突的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两手突然齐齐一放,喃喃念道:“隔岸观火!”两只手顺势拍在一起,两只圆内气机的转向,居然还是一正一反,双掌这一合,两道气旋就似是自家与自家打了一架,瞬间凝在一起,伴着轻轻的一声脆响,消无无形,包括六只手本人,就似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明明身形还是那个身形,却偏偏叫马超再也把握不到,就如一个局外之人一般,眼中只有那两道气旋互相冥灭之时产生的千变万化,却差点就忘了自已正在挺枪攻击!
    坐视其变,隔岸观火!六只手竟在这一瞬之中,三十六技源源而出冯超长啸声起,体外火光一腾,暗吭之力在这一刻尽数自体内逼出,枪身一拧,有生以来,舍身一刺第一次攻到半途却要转向,枪杆弯出一道大大地弧线,劲力始终凝住,几乎已到了不得不放极限。再要找六只手的方位之时,耳边却传来六只手叹道:“小心!不要伤了自己”
    只稍一愣间,六只手关切的面容现在他眼前,笑意盈盈,说不出的真挈亲切,马超喉头一重,差点就要将多谢两字脱口而出,感觉之中,却有一柄尖锐之极的匕首,悄无声息的对着胁下刺到,心中陡然一震,这是笑里藏刀之技!
    狂喝一声,并齿咬破舌尖,随着一丝鲜血流入嗓中,马超腾身而起,双眼紧闭,仅靠着感觉寻着六只手所在方向,枪尖如游蛇般绕过去,隐约手机小说站可见枪杆上热力不断腾起,这舍身一刺中的巨力,再不放出,一旦反噬而至,就算是暗吭之马超,怕也要禁受不起!六只手笑声再起,抬手就挡。
    噗的一声,大枪自六只手左手中一穿而过!
    终于找到了发力的所在!伴着旁边文鸯与天下地齐声惊呼,马超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枪上巨力的跳动,狂喝一声,将舍身一刺的大力,尽数放出片只手手掌给戳出个大洞,竟似个没事人一般,轻声连念道:“李代桃僵顺手牵羊!”
    大枪自手掌中噬血而过。舍身一刺的大力,终于爆发,往日能叫青龙之关公也受伤的这一击,在穿过六只手手掌之后,突然就受去了控制!
    马超带着发力之后突然变成煞白地脸色,顺着长枪去势,贴着六只手身侧,直冲了出去。一时之间,再也无法控制身体的平衡,长枪尽力往地上一扎。身体就如是风车一般。绕着枪杆直兜了几个来回,这才勉强立住身形。回头往六只手望去时,六只手施施然自怀中摸出一张黄纸。
    轻轻拭去掌心的血迹,摇头叹道:“这是敌战之技,马超,你走罢!”
    语音虽轻,但语气中隐含的坚决,却叫马超一时愣住,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看着这小矮子细细的擦干血迹,掌中那个豁口的大洞,奇迹般的慢慢愈合,血肉重生。
    心中突然浮起一种不可力敌的错觉,长叹一声,将长枪尽力一拨,反手一掷,直飞出有百十步去,呛地一声钉在地上,看着那枪尾不住颤动,摇头道:“马超不复用枪!”
    转过头去,一步步往西而去。步履艰难之处,竟似是一下老了三十岁。
    自无中生力起,接暗渡陈仓,再隔岸观火,忽又笑里藏刀,最后李代桃僵与顺手牵羊连绵而出,六技一气呵成,正是三十六技之六技组合的敌战之技!文鸯看得目驰神飞,欢呼一声,一跃下马,直冲到六只手面前,六只手却咧嘴苦笑一记,身体摇了一摇,再次软倒在文鸯怀中,瞬间面色有如金纸,十口气中,只得两口气是进,倒有八口气是出。
    无论是谁,无论招式如何精妙,面对马超的全力一击,怎又可能不付出代价?
    马超慢慢去远,在场众人,没有一人敢去拦。程银等六人忽的一齐走近,通通齐齐跪倒,一齐叫了一声:“大恩不言谢!”又齐唰唰站起各自翻身上马,重新提枪,望着赤焰神驹的去向,再不回头,绝尘而去。
    六只手倒似还听到这一句,勉力挥了挥手,文鸯急道:“爹!爹!你不要啊”英雄固然是英雄,出彩也是极出彩,但若是就此送去小命,却又不值。六只手挤出一丝笑容,附到文鸯耳边道:“放心,救兵来了“”话音未落,吕蒙那一军身后,喊杀之声不绝于耳,轰轰传来,有人厉声喝道:“子明诛恒在此!”
    一飙军就如恶虎出林般,自吕蒙后方突然出现,直对准司马师中军冲去。另一方向大喝之声几乎在同时传到:“谁接朱据之刀?”大队步兵几乎是漫山遍野般涌出,这一路却是直对着疾风骑方向杀至,看那声势无论那一路,军力都在万人之上。
    文鸯跺脚道:“他们反正爹你不要见”就算救兵来个十万二十万,在小蚊子的眼里,哪里又有六只手的小命儿值钱?六只手努力咽口唾沫,柔声道:“死死不了,动容快快到了听后面”
    只要还有一丝气,动容保证救得活。文鸯稍稍放心,果然放眼往正后方看去,那面马声隆隆,呐喊声一声响似一声,也不知来了多少从天神王精神一振,哈哈大笑道:“再冲!他们挺不了多久啦,我们的大军到了!”
    突骑兵士气如虹,齐声呼应,第三次对准重装甲士最盛之处冲了进去,仍旧是天神王居前,小仓断后,可怜老曹居然就一直坐在小仓马后,也不出声,身上斑斑驳驳,不知已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伴着惊雷般的一声炸响,张飞与许诸又拼过一招,司马师一直镇定自若地中军,就在此时终于出现了一丝骚动。贾诩红旗连挥,鼓号不断,中军中分出不下八千骑,对准朱恒地步兵迎去。另一边诸葛恪面色阴睛不定,诸葛融凑到他耳边道:“哥,你看”
    诸葛恪轻轻一挥手,咬牙道:“阿攀你去司马师后侧,阿乔你去左边,见机行事!”诸葛攀诸葛乔拨转马头,这回分拨的兵力,自然就是他身后的伏兵。只几句话间,那面来军已近,中间挑着一杆大旗:
    “邓”!
    还真不敢说就是六只手地救星,却是邓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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