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带着宵夜回相家庄,苦候至三更,方寻得机会把王慕菲纠缠真真,真真存心要看他出丑的事说与相公子听。
    相公子沉默许久,犹豫道:“此事甚是胡闹,不是好耍处!”
    小雷好笑道:“你可是怕真真姐再吃亏?真真姐若是想不开,也不会有自请下堂之举。那人已是再娶,真真姐岂会回头?”
    相公子摇头道:“我岂有不知她的心意的,只是心痛她贤惠太过。”因小雷看着他只是笑,他微红了脸道:“情之所至,搁在别人身上或者我也似你这般通达,然在我自己,看得明白想得开就是办不到!”
    风吹开了窗子,烛影明灭不定,他的心也随着墙上的影子摇来摇去。窗外的竹叶叫风吹的唰唰的响,虽是暮春的时候,却有几分萧瑟之意。
    小雷也自沉默,良久,突然道:“真真姐从前自怨自艾,总是认自己的不是,我不觉得她是想开了。今日她这般,我也不觉得她想开了。”
    相公子不肯再提这个,改口道:“当时我初到松江,听说令亲被人欺凌,使女去求助,真真闭门不纳,我们几个伙伴还打算要管这事呢,都说真真是个恶妇。”
    小雷失笑道:“她哪里恶了?”转念一想方明白,笑道:“那些旧事我也听说过,若是换了我姑姑,晓得我姑父在外头合人家不清不楚,只怕白日里听说,不得过夜就使人悄悄去砍了她的头。”
    相公子摇头道:“事已过去,说也无益。我心里乱得很,不晓得怎么办。我去睡了。你也睡罢。”虽然说是睡,其实他房里的灯一直亮到四更天,天不亮又出门去。到早饭时使人回来捎信把小雷道:“你搬到真真家去住着罢。不要出门,切记切记。回头我自去吃晚饭,再合你们说知缘故。”
    小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然晓得相大哥说话最是小心,想必苏州将有事。又想到松江离着苏州也不远,就使大铁头回去送信。叫姑姑把兄弟们都看紧些,万事等他回去再说。
    大铁头舍不得小梅,推小斧头。小斧头也不肯,合少爷抱怨道:“少爷,你是少爷,晚几年娶妻也罢了,自有大家小姐嫁你。我好容易合小梅妹子说上几句话儿,你要活活拆散了我们,我哪里再寻这门样的好姑娘做媳妇?”
    又嘻皮笑脸合大铁头道:“铁头哥。你就成全我了罢。”
    铁头恼道:“小梅妹子明明合我最说得来,何来的拆散你们?少爷,我要求小梅妹子为妻。小说网。”
    小斧头怒目相向。两个相对瞪眼。
    自家兄弟为着一个女人伤各气,小雷着恼。喝道:“你们两个争什么?也要问问人家地意思!”一脚一个把他两个踢出房门。恰好小梅捧着一碗茶过来。看见两个小厮扑在地下互扬拳头,大铁头屁股上还有半个脚印。笑了一笑送茶上去。
    大铁头就傻笑起来,对小斧头炫耀道:“看,她对我笑了,没理你!”
    小斧头恼道:“胡说,明明是冲我笑。”
    两个傻头傻脑的说话甚是丢人。小雷在房子里听见,极是不好意思,小梅也羞得跺脚。
    因他两个在院中又有打架的意思,小雷拍案怒道:“你们两个住口!”喊住要逃走地小梅道:“小梅,你也别走,我家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都对你有意,你若看得上哪个,你就说,我自成全你们,不然,我就打发他两个都回松江去!”
    这个小雷却是个傻地,他不晓得世上的女人,遇到成婚这等事体,多是心中千肯万肯嘴上却打死也要说不肯的。他这样去问,哪里问得出来什么?
    小梅涨红了脸,咬着牙道:“我没有那个心思,叫两位小哥休要胡思乱想。”
    小雷瞪着他两个,冷笑道:“听见了?你两个都给我滚回松江老实呆着去!小梅替我收拾衣裳,我要搬你们小姐家去住。”看他两个伏在阶下不动,上前又踢了两脚,在大铁牛屁股上又踩下一个印子,道:“我叫你捎的话记住了,快滚!”
    小梅收拾衣裳出来,早有相家人备了车,她自在车里坐着,小雷骑着马在前,一路朝尚家去。偏生过桥时车轴坏了,马车卡在桥上不得动弹。小雷喊几个脚夫来抬箱移车,小梅站在边上无事可做,因离家不远,就道:“婢子先回去。使管家来接好不好?”
    小雷因此处能看见尚家宅门,也不怕她吃人家拐了去,挥手道:“你自去罢。”
    小梅虽然认得的字不太多,大家婢子地气度自是不凡,目不斜视沿着河边走得几步,就有几个老妇人喝彩,指点家中的女儿出来学规矩。小梅虽然极窘,不想跌尚家面子,也只得厮条慢理的走。
    却说小桃红住在西院,王老太爷合王老夫人看在孙子面上不叫她做活,她自家的衣裳总是要洗的,又不敢到厨院池子里去洗,怕奶娘看出什么来,都是趁小姐不在家,奶娘买菜去,拎只篮子到河边去。今日才出门就撞见小梅。
    她两个原是前世冤家,打从几年前头一回见就不对付。那一二年里头,在莫家巷的小巷子里只要遇见,没有不你瞪我一眼,我要狠狠瞪回去的时候。这一回两个对面撞见不必瞪眼就分出高下来。这话从何说起?
    那小梅是真真身边的大丫头,又是在人家做客,极是小心妆饰,耳畔一双明月,胳膊上两对鲫鱼背的金镯子,领口还扣着一枚小小地金缠丝红宝石领扣,极是精致,都是值钱的物事。小梅又是个要强的。衣裳打理地光鲜整洁,走路都是挺着胸,就是平常人家的小姐也没她这等妆束气度。
    那小桃红自随小姐嫁到王家来。就不受侍见。今年新做衣裳她也没有份,身上几件俱是去年旧物。浆洗褪色不必说,她又有孕长了几斤肉,旧衣裳紧绷绷地撑在身上,甚是狼狈。再者小桃红日思夜想都是怕小姐要坏了她地孩儿,怕生出来的不是儿子。紧皱着一双眉,一看就是个满腹酸气地妇人,还挎着一只竹篮是做粗活的。
    她两个当街站着,相互打量一眼,小桃红不想吭声,小梅笑道:“桃红姐姐好呀?”
    小桃红看着小梅一身副小姐的派头自愧不如,低着头去寻洗衣裳处。小梅看她体态臃肿,也猜得到几分,必是在那姚滴珠跟前失宠。原来合她一样的贴身使女。如今还要做这样粗活,倒有几分怜她,指着自家小码头处道:“桃红姐姐不妨到那边去洗。比小桥下近了许多。”
    小桃红看她伸出来的胳膊上金镯子反射着阳光,从手肘到手指尖都是雪白干净。忍不住道:“小梅。你不是在尚家?”
    小梅笑道:“我早不在尚家了,有位梅翰林地小姐少使女。我就投了他家去。”
    小桃红想起昨日翻小姐的箱笼,有捡到她的卖身契,冷笑道:“你倒自在,莫忘了你是王家人!契纸还在我们小姐手里呢。”
    不只是真真,就是小梅自家都忘了她原是王慕菲买来的,那卖身的契纸一直是王慕菲收起的。听得小桃红提及,小梅不免心中有些骇害。若是叫王举人要回家去,只看小桃红这样半残的妇人模样,必是吃王举人收用过了,又不曾好好待她,若是自家叫王举人要回去,明日不见得不是第二个小桃红。
    小梅越想越怕,看见小雷走来,忙上前拉着小雷的胳膊道:“小雷少爷救我。”
    小雷虽然吃了小梅几次亏,其实不是个小气人。他又同真真打交道久了,合年小的女孩儿也很能说上几句话,看见小梅面上甚是惶恐,只当是小桃红欺她,上前轻轻甩了小桃红一个巴掌,道:“甚没规矩,与我老实些!”牵着小梅地手一路向前去了。
    小桃红吃了这一巴掌,虽然比小姐甩的轻上许多,然当着大街上吃人甩耳光,极是丢脸。她又羞又恼。
    再者说,在马三娘船上那几日,姚滴珠合继母说话,谈起这位小雷少爷的亲事,松江差不多地小姐马三娘都看不上,只说以侄儿数十万家财,必要与他择个品端貌美的小姐才好。当时小桃红也在一边侍立,听地极是清楚。她就没有想到过小雷少爷也会和使女勾拾。居然还叫小梅搭上了这样地好男人,难怪穿得这般体面。
    原是一般的使女,凭什么她要低头伏小做举人见不得光地通房,那小梅就能正大光明叫小雷少爷拉着手在街上走?方才的怒又添上了几分妒,小桃红越想越怒,丢下篮子暗道:“天气转热,换了单衣哪里是躲得起,必有一日叫小姐撞见。两个老的吃小姐养着,是不会替我出头的,不如就去寻姑爷说开,也省得万一事发他不在跟前,叫我白吃亏。”弃掉那几件旧衣走到三间草房去寻姑爷。
    王慕菲昨日合小雷吃了一夜酒,起来看着堂屋里的杯盘碗盏正是头痛。看见小桃红来的正是时候,忙笑道:“小桃你来了?速与我收拾收拾。”
    小桃红不理会,径到卧房床上坐着,痛哭起来。
    王慕菲莫名其妙,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劝道:“你哭什么?小心叫你小姐听见。”
    小桃红指着粗了的腰身道:“今日换单衣,你瞧,已是能看见了。你又不在家,若是叫小姐看见,我就是个死。”捂着帕子只是哭。
    王慕菲恼道:“你就晓得哭!不是有老太爷合老夫人照应你么。你到这里来误我读书,不只你小姐不饶你,就是老太爷晓得了,也不喜你呢。速回去才是正理。”
    小桃红想到方才小雷少爷拉着小梅的手,何等的不怕人看。妇人家的妒火烧起软硬不吃的,冷笑道:“我怀着姑爷的孩儿,战战兢兢过日,生怕哪一回叫小姐看见,我母子两条命都不保。姑爷,你若是心里还有我们母子,就正大光明合小姐说又怎地?这样瞒能瞒几时?”
    今天的状态不大好,三千+,我先更吧亲一个,欠一千,明天补上。
    推贱三色柳的半路情缘,好书啊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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