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好像在拍电影。”迹部雅也抿嘴附和, 全然不顾儿子黑油油的脸,笑的很白目。
    何止是拍电影啊, 简直都够得上拍科幻大片。
    回想下午那场混乱,饶是迹部大董事也在那一片的排山倒海呐喊中微微漂移了五官――当场除了他儿子, 也就他一个正儿八经性迹部的,要他不产生是在叫他的错觉相当难。
    于是,面皮锻炼得刀枪不入的迹部雅也先生,忧郁了。
    现在的孩子很可怕,而最可怕的那只还是他儿子,就更可怕了。
    “胜者是冰帝,胜者是迹部, 胜者是冰帝, 胜者是迹部……”
    呼喊在继续,当事人志满意得振臂的指挥也在继续,忽然他啪得一声朝天空打了个响指,犹如摁下暂停键一般全场立即肃静下来。哗啦一声他拉下外衣抛出去, 高傲的笑了。
    “就是我。”
    “啊~~~~~”房顶让掀翻了。
    “满足了?”
    “嗯, 满足了。”
    双部长抵□□流,青学手冢的冷气跟冰帝迹部的风骚,那就是一道风景线啊风景线!
    双打一二都赢了,单打一平一负,只要迹部再赢下单打一冰帝都大会的第一场硬仗就算完满了。当然如果青学想要决定大反攻,就要不止单打一赢,候补加赛也要赢。
    只是, 冰帝还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虽然过程一如既往的心酸,无论是对手冢国光,还是对迹部景吾。
    “37―36,交换发球局,交换场地。”
    夕阳中被染的橘红的网球场格外安静。场地上两个人影被拉成两条细线,彼此交错又分速分开。谁都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的互换场地,不厌其烦的一次又一次重新站在起跑线上拼搏。
    已经进行了六个小时的一盘球,连裁判都变得疲惫不堪,可以想象两个当事人此刻是如何狼狈。迹部景吾已经半点不见贵公子的高傲,而手冢国光也冰山变火山,皆是一身泥泞。
    在进入抢七之后彼此不断的保发又破发,形成一种可怕的拉锯消耗。
    “部长!”
    “部长……”
    冰帝的人站起来了,青学的人也都站起来了,不知不觉中所有的人把赛场越围越近。他们像是从没见过自己的部长这样失去往日模样的一幕,一个个都显得很震惊。
    “一个个都想回去加练吗?!给本大爷喊出冰帝的气势!”
    “不要大意!”
    迹部一个冰之领域打过去,不想又被手冢领域引入对方的轨道,迹部冷哼,他的球是那么好破的吗?果然,下一秒手冢的回球就产生的细微的差异,在落点控制上偏出了边线。
    “59―58,迹部占线,换发。”
    发球权交到了迹部手里,他还占了先,这一球要是赢了这一局就可以彻底结束了。冰帝这边很紧张,青学又未尝不是,但比赛打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谁能阻止的,或者说现在技巧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无论是迹部还是手冢都是在拼毅力,谁撑得下去谁就赢。
    球被抛高,网球上阿迪达斯的标志朝上被抛到半空,几乎都没有半点移动,直到球拍狠狠地击上它,球以诡异的弧度被发出去,劲风过后把迹部半湿的碎发打乱,只有他一双灰色的眼眸坚定依然。
    球过线了,落在了发球区域,然后弹起,手冢国光上前回球击打,小小的网球又弹了回来,朝底线飞去,迹部追着球退回底线,球落地了,而落点……在线外。
    “60―58,第七局迹部胜,7比6冰帝迹部胜。比赛结束,总比分3胜1平1负,冰帝胜。都大会第一场冰帝赢,顺利晋级下一场比赛。”
    裁判宣布了比赛结果,冰帝赢了,以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赢得艰难。
    这时迹部走过半场,跟手冢国光隔着挂网靠在一起,一把抓住手冢国光的手,高高举起。
    “这场比赛我们都赢了。”
    迹部说,那一瞬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包括这个网球赛长,世界只剩下他俩,安静的靠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啪!啪啪!”谁先响起了掌声,稀稀拉拉的连成一片,直到振聋发聩。
    那是一场以闹剧开始,又以哑剧结束的网球赛事,虽然结局并不怎么美好,却也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唯一可能的收尾。毕竟网球没有平局,要不也不会被发明出抢七。而有人赢,就一定有人输。
    景低头吃饭,摆弄手中刀叉叉肢解盘中鱼排。唔,这个厨子可真不错。她最近口味发生了微妙变化,吃什么都觉得味道怪怪的,就今天吃得这顿还算勉强可口吧。
    连景这个正经的主人家都沉默了,“半子”的凉介更不会发表任何见解,事实上从今天回来之后,他就表现的异常沉默。无论是迹部先生是在教儿子,还是训儿子,都不置一词。
    迹部家的餐桌上依然保持了数十年如一日的高品质,一直持续到甜点都退下去。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种“高品质”还将继续持续一段不算短的时间。
    吃过晚饭就告辞。不过今天是景在开车,司机凉介在副驾驶座上吹夜风。因为他喝酒了,虽然只有一小杯餐前酒,毕竟安全第一,他经常玩车就比一般人还注意这个。
    已经是六月的天了,他开了车窗,手臂搭在上面歪着,夜风把衣领子吹得翻了起来,从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景不舒服的皱了皱眉,突然觉得烦。
    “怎么了,不舒服?”
    什么时候还在专注于窗外不为人知的景色的人,已经转过来,景不爽的哼哼两声。
    “停车。”凉介突然变得很严肃,让把车听到路边的安全岛上。
    车一停稳,凉介就把车内的灯全打开了,一双瓦亮的眼睛直盯着她脖子和脸上瞧,末了还执起两只手翻翻看看。弄得景莫名其妙。
    “脖子痒不痒,有没有异样的感觉?”拿出准医生的范儿,要不是环境不允许,凉介肯定会解了景的衣服做个全身的检查。
    医生显得很严肃,可病人却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还一叠声的抱怨她没事。凉介无语,调低后视镜让她自己看。这一看绝对是吓一跳的,景脖子上出满了细密的小疹子,再一看手背上也有。
    “……这,是啥?”别怪这孩子不晓得出疹子,以前司景就是个壮小伙儿,这辈子更比牛还结实,长这么大连个感冒都没得过,更别提过敏啊出疹子啊什么的,都是天兵。
    准医生又仔细瞧了瞧,问过当事人的感受,结果发现是除了能看出来有些红之外,没任何异样,连感触摸也不怎么能摸得到,初步确定是一般的过敏,大约是海鲜过敏,因为景今晚上吃了两份鱼排。至于进一步要确定到底是什么过敏,就要去医院做精密检查。
    “不去。”景回答的斩钉截铁,当然理由更觉,没空。
    真没空还是假没空,看她一天这么到处乱折腾就知道结果了。不过想想也真不是什么大事,凉介也就不勉强她,又仔细问了问景最近的饮食,打算回去多翻翻这方面的说了解一下。
    “他下午跟你说了什么。”车子又开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景突然就问凉介了。
    大概是刚才那一折腾把他的阴郁冲淡了些,凉介回答起来就没多少犹豫,直言不讳。
    迹部雅也会出现在日本这事本来就够奇怪。东京那么大,有名的大学也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是他的学校?还一连好巧的撞破了学校里沉疴多年的痼疾?
    这么多巧合汇在一起,凉介怎么可能不去多想一下。
    诚然,他知道自家的景出身相当不同凡响,但两家在教育下一代上都是放养,让子女自行发展。凉介就是知道五十岚家和迹部家在日本的影响力,也没多少机会亲身见识一下。所以今天迹部先生给他上了这么一课,才格外的记忆深刻。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迹部雅也最后的那句话。
    “英国xxx大学最近出了点事,奥利弗教授被人控告抄袭一位日本学者的研究成果……我记得你似乎就是申请了他做导师,趁早换一个,省得出去了才发现这种麻烦事。”
    这番话乍听并没有任何问题,就像一个稍微有些权势的长辈对晚辈学业的关心。但凉介却惊出一声冷汗。因为他很清楚迹部雅也口中那件学术界抄袭事件的原委,只是就他知道的该是原告和被告换个位置才更对。难怪,难怪英国那边一直都没有消息。
    凉介平放在膝上的拳头狠狠地握紧了一下,又松开,他抬头平视坐在对面的岳父大人。
    迹部雅也今天穿着一身淡色的西装,贴身的裁剪显然是纯手工制作,带着一副金边的眼睛,眉眼细致,嘴边总是挂着一抹笑,整个人看起来儒雅极了。
    他双手交握,平放在小腹上,平静的回望他女儿的丈夫。他给高桥凉介上了一课,他不费一兵一卒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解决了几乎把高桥凉介逼入绝境的难题。
    他在教诲他女儿的丈夫,什么叫成熟,什么是手腕,用最现实的办法催促他要么飞速成长的足以站在他女儿身旁,要么干脆毁灭的彻底,从此隐匿的景的身后。
    很显然,从高桥凉介的反应来看,他的教导粗暴且有效果。所以迹部雅也笑了,异常温和如沐春风。但落在唯一的目击者眼中,那才是最为冷酷的一幕,凉介终身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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