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蒸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泡。
    排骨的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窗口有微风从缝隙里倾漏进来,吹散了锅盖上方蒸腾的热气。
    洛颜正坐在厨房边的厨台旁拨夏威夷果,被撬开的碗装外壳被她摆成了心形的形状。
    “好香啊奶奶,”她从厨台边转过去,将手边的夏威夷果塞进洛奶奶的嘴里。
    洛奶奶慈祥地笑起来,轻轻咬着,又不禁啧啧感叹:“老了老了,吃不了这个了。”
    “谁说的,奶奶是全世界最年轻的。”
    从小到大,在洛颜心里,只有奶奶才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奶奶笑呵呵地问:“对了,因为救你住院的同学现在伤势怎么样了?”
    洛颜转身用手机将刚才摆成心形的图片拍了下来:“医生说需要静养,他也配合治疗呢。”
    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关切地问道:“那需不需要奶奶买点水果去医院看看人家啊。”
    “不用了奶奶,有我呢,您在家里坐着就行了。”她保存图片,翻出微信来将照片发给了耿依然,还顺带发给了聊天列表最上面的陆淮琛一张。
    她本来只是一时兴起,发过去之后才忽然反应过来,她摆的是个心形。
    发给男生,不太好。
    想到这儿她又立马撤了回来。
    这时奶奶掀开煮锅的锅盖,沸腾的热气向四面八方乱窜,她用碗接着夹起一块,放到嘴边吹了吹,又伸到洛颜面前:“来颜颜,你尝一块排骨熟没熟。”
    她就着奶奶的手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尝。
    排骨入口香腻,肉质鲜嫩,汤汁更是被炖入了味儿,极其可口。
    “嗯”她咬着肉,抬起手来冲老人家直竖大拇指。
    不远处传来一阵拖鞋的拖踏声,洛文强戴着眼镜走到厨房里,见到洛颜后眉头一皱,将手里的报纸扔在厨台上,肃道:“你今天去哪儿了。”
    原本温馨祥和的气氛像是一瞬间掉进了冰窖里。
    洛颜将排骨拿在手里,剥掉最后一块肉皮,把骨头扔进垃圾桶,才慢条斯理地说:“我去哪儿,您不是很会查吗?”
    她转身打开水龙头洗手,潺潺水流遮盖住了厨房其他声响。
    洛文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长叹一声,坐在边儿上:“明天我找个护工去医院看人,再给人家一笔钱,你不用去了。”
    奶奶调小煤气的火候,水声也戛然而止。
    洛颜转身从厨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慢吞吞地擦着沾满水的指尖,没有理他的意思。
    这时放在厨台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她侧眸看了下,是陆淮琛发来的。
    c:撤回了什么?
    她看手机的空隙,洛文强伸手敲了敲厨台,语气强硬:“我跟你说话呢。”
    洛颜看都没看他,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字:“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确实,但凡出了什么事情他都喜欢用钱解决,这种冷血无情的做法她向来不予苟同。
    颜颜颜颜颜颜颜:没有,我发错了。
    c:一个心形,你原本是打算发给谁的?
    洛颜:
    他都看见了竟然还要问她。
    她放下手机,将厨台上的干果外壳都收了起来,漫不经心道:“如果您想掏腰包给钱的话,我没意见的,但我人在哪儿,这是我的人身自由,您无权利干涉。”
    这边奶奶已经把排骨帮她装进了保温桶里,她扣上盖子,对蹙眉思索的洛文强使了个禁止的手势:“您不用说了,我要走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如果不会人家救我,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就是你的女儿——您是不是也要请护工呢?”
    她小时候抵抗力不好,半夜突发高烧,请来的佣人根本不是真心照顾她,就连她烧到失去意识了都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洛文强把会议资料落在了家里,她可能早就烧死了。
    童年的遭遇太过悲惨,她忽然觉得自己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前世修来的福。
    洛颜没闲心理会洛文强的反应,把装满夏威夷果的玻璃罐放在背包里,提上保温桶走出家门。
    树枝将视野里的天空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洛颜打车来到医院,刚路过大厅门口的时候,迎面遇上隔壁急救间驶回的救护车。
    天色还泛着鱼肚白,即使隔得距离较远,洛颜也一眼看清了担架上躺着的人——
    纹身哥。
    曾经在废弃广场被她揍了一顿的纹身哥。
    他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暴打,脑袋都开瓢了,从担架下来的时候鲜血还汩汩往外冒着,旁边跟着的护士忙作一团。
    救护车上还下来了个女的,捂着嘴,脸上妆都快哭成了鬼,洛颜没见过,只知道不是那天那个社会姐。
    洛颜拎着保温桶的手紧了紧,只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她不敢多看,拔腿飞快地从大厅里穿过,一口气跑到电梯口,摁下按钮。
    太惨了。
    她看到纹身哥面无血色的脸,就感觉好像死神正在他附近徘徊一样。
    电梯到了楼层,之前遇到的那个小护士还在值班,见到洛颜后挥手打了个招呼。推开房门,陆淮琛正坐在床上看电影。
    因为是单人病房,各种设备齐全完整,就连电视网络这种娱乐设备都应有尽有,简直就是豪华公寓般的待遇。
    她甚至怀疑陆淮琛在这儿是为了享受人生。
    洛颜将保温桶放在橱子上,边拧盖子边说:“之前被我打了一顿的那个纹身哥刚才被送进急救室了。”
    陆淮琛靠着床头:“什么纹身哥?”
    “啊”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她给人家取的外号,舔着唇想了想“叫什么来着,强子?”
    她记得那天邱岳好像这样叫他。
    “哦,”他沉着声,面无表情地回了句“陈子恒揍得。”
    话音刚落,保温桶的盖儿忽然掉到了地上,边缘噼里啪啦地转着,蹭着地板打了好几圈旋儿。
    响声一瞬间盖过了电影的声音,在病房里尤显刺耳。
    陆淮琛挑起眉,侧眸看她。
    洛颜紧张的时候,眼神都会飘忽,她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尖,有些局促地将保温桶的盖捡起来。
    排骨的香气早就溢满整个病房。
    半晌,陆淮琛的嗓音平静响起,像是丢进湖水水面的一颗石子:“你认识陈子恒?”
    她盛着排骨汤的手顿了下。
    认识?不认识?
    那瞬间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总觉得陆淮琛应该跟陈子恒水火不容,怕是节外生枝似的下意识地摇头:“不认识。”
    其实也没错,她对陈子恒顶多算点头之交,完全没有提及的必要。
    陆淮琛眸色微沉,沉默地接过她手里的瓷碗。
    汤汁很香。
    过了一会儿,他敛起情绪,抬眸观察她的脸色,语气放柔了些:“你害怕了吗?”
    洛颜蹙眉,回响刚才那个情景,她倒不是怕,只是有些不寒而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喜欢视生命如草芥。
    家人不管吗?
    见她不言,陆淮琛从枕边摸起遥控器来递给她。
    “怎么了?”
    “找个你喜欢的电影。”他从床上坐起来,在堆满的桌子上翻了半天,翻出一包焦糖瓜子。
    洛颜眼睛眨了眨:“哪来的瓜子?”
    “邱岳下午来的时候买的。”他长腿一伸,把床尾那个折叠椅勾了起来,撕开瓜子的包装后,哗啦一下倒在桌面上。
    “来,嗑。”
    他往床边靠了下,留出多半张床的位置给她。
    洛颜将长发随意束成马尾,脱了鞋,抱着膝盖坐到床上来。
    她穿的船型短袜,最边儿上那层是粉色的,脚脖也很细。
    “你想看什么电影?”
    “我想看”洛颜舔了下唇,拿着遥控器在菜单上翻来翻去,最后停在了一个很有名的印度电影上,琢磨了一会儿“这个?”
    他支着下巴,眼皮儿懒散地抬了下,一本正经地念出一句很有名的印度歌词:“阿k苦力猴亚猴奔?”
    洛颜被他逗笑了:“哪儿学来的。”
    “印度神曲。”
    他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点,又换了个遥控器摁了下按钮,随着哗啦一声,窗户边的窗帘自动合上了,连头顶悬挂的吊灯都熄了火。
    “”这病房果然够高级。
    电影开演了,一开场便是一场豪车追逐战,惊险程度堪比速度与激情。
    “哇。”洛颜忽然叫了一声。
    “刺激?”
    她自顾自地感叹:“还行,主要是病房里的音响设备真带感。”
    “”十几分钟后,开头的小高潮演过去了,剧情变得平缓起来,洛颜伸手从桌上把装着零食的购物袋拽过来,又开了一瓶可乐。
    陆淮琛微抬下巴,瞧见袋子里还有一瓶可乐。
    他又侧眸瞅了眼洛颜,姑娘所有视线都在电视上,白皙的脸庞被灯光映照得一阵明一阵暗。
    他提起一口气来,假装不经意的将手往袋子里伸——
    往前一点,又往前一点。
    就当他快要够到可乐罐的边缘时,洛颜忽然伸出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喝可乐本来就对骨质不好,自从他住院了以后,洛颜就没再给他买过可乐。
    这购物袋里的两瓶,还是邱岳下午送来的。
    她瞥了他一眼:“你干嘛?”
    “你让我喝一口。”
    “不行。”
    “女孩子晚上喝可乐会发胖。”
    “我不胖。”
    “”陆淮琛没辙,支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心头忽生一记——
    “光看电影多无聊,这样,咱俩打个赌,你要是赢了我剥一百个瓜子,让你一口吞下去,你要是赢了,一罐可乐。”
    洛颜笑起来,清亮的眼睛像是黑夜里擦亮的火烛:“你想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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