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里回来的时候,安小楼顺便就接走了孩子。
    大郎虽然已经快一年没见到父亲了,但是父子之间那血脉相连可不是虚传,不消片刻功夫,他们两个就甜如蜜,亲似胶了。
    “大郎,你有没有想爹爹啊!”在回去的轿子里,安小楼逗着孩子。
    大郎虎头虎脑的,虽然只有两岁多三岁不到,但是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他端坐在安小楼的腿上,瞪着闪亮的眼睛看着安小楼,奶声奶气的回答道:“想!”
    “哦,是么?我看看大郎哪里想了?”安小楼听到孩子这话,心里立刻就乐开了花,他喜滋滋的抱着孩子,用下巴压了压他的额头,胡茬子刺的孩子咯咯直笑。
    “这里!”大郎笑完了,还不忘用小手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大郎这里想了。”
    “啧啧,瞧瞧,瞧瞧咱儿子这小嘴儿甜的,就跟抹了蜜似的,将来长大了保准也是个少女杀手。”安小楼笑道。
    “爹爹,什么是少女杀手?”大郎求知欲很强,立刻就捕捉到了安小楼话语中的‘闪光点’,遂歪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这个么……”安小楼顿时就满头大汗,他在军队里混了许久,早就习惯了跟那些皮崽子们口无遮拦了,现在一时没留意,居然在自己儿子跟前说出了这等羞煞人的话,又被孩子追问,顿时就羞红了脸,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咳咳,儿子,这个么,其实是不好的话,小孩子不该说的,所以你别问了。”安小楼尴尬半天,咳嗽一声对儿子说道。
    “小孩子不该问,那么大人就该说么?”大郎又道。
    “这个……不该!”安小楼被孩子追问的红了脸,便说道,“是我错了,成不?”
    “爹爹错了,以后就要改正,这是娘教给我的。”大郎奶声奶气,但是极为认真的对安小楼说道,“人都会做错事,说错话,但是改了就是好孩子。”
    “是么?呵呵呵,那么就请大郎监督我好不好?我一定改!”安小楼被儿子逗乐了,便笑着咯吱了他一番,父子两个在轿子里笑成一团。
    却说安小楼得胜还朝,无论他心里做何感想,无论那清平公主下场如何,皇上是很高兴的,至少他表面上是如此。皇上不但高兴,还宣布燕京城内要燃放烟花,举行灯会。
    灯会,这在大夏可算是个奢侈的玩意儿,尤其是在燕武朝,这个燕武皇帝是十分节俭的,他平日里一天只吃一餐,穿的朝服也是太上皇退下来的,虽然登基之前朝臣们曾经特地在苏州安小楼的厂子里帮他定了一件新的,但是几乎就没见他穿过几次。平日里对待大臣们,他倒是普普通通,该宴饮的宴饮,该赏赐的赏赐,唯独是对自己比较苛刻。
    就是这样一个苛刻的皇帝,居然要为了‘儿子’举办三天的灯会,这实在是让安小楼觉得有点……怎么说呢,有点诡异。
    “灯会啊,咱们都去吧!”女人们倒是心大的很,她们凑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议论着,四个孩子,包括还在鲁知秋肚子里的那个都很兴奋。
    “对啊,我都好久没出去看过灯会了。”史玉婷托着腮,一副向往的样子,看她这娃娃脸,任谁都想不到,如今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去啥去啥?人山人海的,看灯呢还是看人呢?再说了,这样的场合里,必定人多,这人一多,就龙蛇混杂了,到时候磕着碰着算谁的?”安小楼敞开怀躺在榻上吃西瓜,那西瓜都是三好一块一块剜出来,并且剔出仔仔,拿牙签给他插着吃的,回到家里之后,安小楼简直是做了太上皇,几个女人轮番对他好,轮番心疼他,当然了,他也没少心疼这些媳妇们。
    “不成啊,这次一定要去!”玉玲珑这一次是出乎意料的立场坚定,她身上那侠女风范,江湖义气似乎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小媳妇的模样,成日里跟这些姐姐妹妹们混在一起,变的八卦了许多。
    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群匪……无论怎么着,安小楼还是妥协了,没法子,谁让他心疼老婆呢?
    不过妥协归妥协,该准备的他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吩咐下去之后,那些宫女太监小厮丫鬟们就纷纷去准备了。
    在大夏,这大户人家,尤其是王侯公爵的宅眷们出门,那可不是小事,要讲究,而且必须讲究,因此就算安小楼讨厌那一套穷讲究,他也拗不过这些太监们:“古往今来,富贵奢华,出门那一定要有帷幕作伴,免得街市行人磨肩擦踵,磕着碰着贵人们成何体统,再说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奴才们可担当不起啊!”
    所谓的帷幕,就是扯一块绸缎,这可不是一般的绸缎布匹,这家伙必须得有二十丈长,四尺宽,其目的不为别的,就为了扯成一个圈子,遮住那些出行的权贵家眷们,与外人隔绝开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胡乱看到她们不是么?
    皇家告示一贴出来,简直是轰动了四九城,这十街九市简直是欢呼达旦,雀跃异常。
    这一天,是燕武二年的六月十八,虽然是盛夏,但是却十分的凉爽,似乎也给忙碌了许久的老百姓们一个歇息的好时候。
    这一天晚上,自安小楼以下,太子府的老老幼幼们都穿戴一新,打扮整齐,这个佩戴珠钗,那个戴着耳环戒指,总之是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美貌,一句话,貂蝉赛西施,西施比玉环,看得安小楼是心里美不胜收。
    不光是大人们收拾妥当了,小娃娃们也都穿戴整齐,其中最惹眼的还是安大郎。这安大郎身上穿着的是鹅黄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的是汉白玉的带子,这些都还不说了,在富贵王侯家那也都是寻常的打扮,只说这孩子脚上的一双靴子。大郎脚上蹬着一双小巧玲珑的黑靴,靴子四周是白色的帮,左右脚的靴面上各缀着十八颗猫眼石,分外的耀眼。
    “咝!”安小楼在出门前,一看到史玉婷把大郎领出来,就觉得这孩子是光芒耀眼,将周围所有人的气场都给遮盖住了,他心里暗道:“我这儿子,那绝对是人中之龙啊!”想到这里,安小楼心里那个美啊,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望子成龙,也体会到了为什么当年他考上那个全国前十的大学之后,他爸爸要挨家挨户的去送请帖,而且还破天荒的给了他一个充满父爱的拥抱,那都是为孩子骄傲的表现。
    不过这自豪归自豪,骄傲归骄傲,安小楼还是觉得这样穿戴有点不妥,为啥呢,他之前也说了,这是皇上隆恩,在京城举办三天的灯会,这要在以往,只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才有的。
    就因为这样,远近各城镇都会有许多人来凑热闹,这一天京城里铁定是塞满了人。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的盛世场面,那也一定少不了拐卖妇女儿童的,少不了绑架勒索的,少不了偷抢拐骗的,因此他就觉得,这样太招摇了,按着他的心思,他们出门能多简单就多简单,越低调越好,偏偏家里的那个老太监总管,老要拿祖宗规矩那一套来压制他,他也懒得去讲道理施淫威,因此就嘱咐卫兵们都看紧点,不要出了岔子就行了。
    话说安小楼府里的这些卫士们,那可都是保护皇上的好手,从御前侍卫里挑出来给他用的,因此他倒也有些放心了。
    “这鞋子,能不穿么?”安小楼望着史玉婷道。
    “那可不成……”一向都顺从安小楼的史玉婷这一次破天荒的违抗他的意思了,“孩子难得出一次门,这靴子此时不穿更待何时呢?”
    不光史玉婷这样说,其他的丫头们也都纷纷这样说,那玉玲珑甚至还搬出皇帝来了:“这可是皇上御赐的,是大郎的荣耀呢,相公你就让他穿起吧。”
    安小楼见大家都这么在乎,也便不坚持了,安排好队伍人手之后,他就要带着大伙儿出门看灯会去,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有圣旨来了,说是让安小楼去陪皇上看灯会。这圣旨可不能不从,安小楼虽然很想跟老婆孩子一起看,但是他还是遵旨去了。一家人满是遗憾不提,谁让他是太子爷呢?
    说这太子府的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出门了,前后左右都有卫兵便服保护着,帷帐内有数名丫鬟陪伴着,又有奶娘帮着带孩子,独独这个大郎,他本也应该是在帷幕内的,但这孩子心野,想要自由些,因此史玉婷便吩咐一个小厮叫安四的扛着他在帷幕外走,也不许走远了,就贴着帷幕走。
    安四是个男人,自然不能钻到帷幕里了,因此也就奉命将大郎扛在肩膀上,紧贴着帷幕看灯会。
    灯会那叫一个好看。
    有那张牙舞爪瞪眼团毛的狮子灯;有那光辉灿烂,耀眼夺目的白泽灯;有那虚张声势的下山猛虎灯;有那驰骋奔跃的走马灯;有那栖身松柏,神仙模样的仙鹤灯;有那回看牡丹,开屏如花的孔雀灯……种种美灯,不一而足。
    话说这一天那皇上也要与民同乐,便在东皇门设了鳌山,带着大臣和儿子安小楼一同登楼看灯,还吩咐那些御前侍卫们不得阻拦百姓观瞻,这样一来,这东皇门下的人潮简直是汹涌澎湃,看的安小楼是一脑门子汗水。
    “奶奶的,老子在海上乘风破浪的时候也见过些大风大浪,却没有一次比这人潮更凶了。”安小楼一边擦汗一边嘀咕道。
    东皇门下不但有灯会,还有那变戏法的,耍杂耍的,给皇帝和老百姓一起看。这家伙,老百姓难得见到皇帝的龙颜真容,这一次有机会看到了,再加上有这么多好玩的,自然是人山人海,连插针的缝隙都没有了。
    却说安四,他也挤在人群里,不知不觉就被人群挤散了,与帷幕众人越分越远,他还不自知呢。为啥啊,因为这会子是夏天,晚上灯多人多,他肩头又扛着个小祖宗,本身就有许多不方便的,又想看灯,只好踮起脚挑着脖子去看,时候大了,那肩膀也酸了,脖子也酸了,胳膊也麻了,浑身上下都是臭汗,把个衣服都打湿了。
    “安四,你身上真臭!”这是安四在这一天里听到的大郎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祖宗,您就将就一下吧,奴才身上都是汗,您当是我想啊?”安四无奈道。
    可是看着看着,安四忽然间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腰背也能直起来了,胳膊也能垂下来了,起初的时候他还觉得自由自在真舒服呢,没多久就猛的醒悟了:“呀,我家小祖宗呢?”
    安四急急把手往肩头上去摸,哪里还有安大郎的影子在?这一下可把安四给急坏了,他忙四下里寻找,可是四处都是陌生人的面孔,老的老小的小,他倒也看到几个跟大郎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但是上前掰扯的时候又发现不是,还空落人家一身骂。
    安四在人群里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大郎的身影,这会子人山人海的,他想要往远处找找,却又被行人挤得动弹不得。安四乱了,慌了,丢了大郎,这可是死罪啊,搞不好还要株连九族什么的,他急了,在人群中大喝一声:“哪个敢挡老子的道儿,我就一刀劈了他!”
    安四这一声吼,让那些看灯会杂耍的人以为他是个疯子,生怕连累了己身,因此不自觉的倒是给他让开一条路来。安四就这么着找到了大部队,帷幕所在。
    安四丢了孩子,哪敢去跟主子们说呢?此时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暗暗想着先去跟府里要好的下人们知会一声,大家帮他一起找找,兴许还有个救头。因此安四先找到的就是个小太监。
    “小李子,你看到咱家大郎没?”安四一把扯过小李子问道。
    小李子一看安四空身一人,便急忙道:“大郎不是你负责的吗?怎么没了?”
    “就是说啊,看灯呢,原本他也看的高兴,可不知怎么就没了!”安四跺脚道。
    “完了完了!你这次是完了!”小李子也替安四出了一身的细汗,“快去跟主子们说吧,兴许她们看在你是老人的份上,能饶你不死!”
    “我呸!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裤裆里少块肉的就是没主意,我找你们来干嘛了?快帮我找找看啊!”安四道。
    “这倒也是!”小李子一听也觉得是,反正孩子刚丢了没多久,就算是跑也跑不远,毕竟这里人多么。
    于是小李子和安四分头悄悄找了各自要好的朋友,一群人十七、八个,就分散开来找,他们高声呼喊,就差鸣锣开道了,奈何此时人声鼎沸,他们便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处,茫茫人海中,到哪里去找大郎呢?
    大家寻找了一圈又一群,便来到路口集合,互相问问线索,一问才知道都没消息,安四禁不住就灰心了,他这时候恨不得飞到护城河边,一脑袋扎进去淹死自己算完了。
    “行了,我看咱们也别瞎琢磨了,赶紧去跟主子们说一声,尤其是那个史夫人,那大郎可是她的心头肉,更是咱家爷的心头肉,安四,你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吧。”这当头有个在下人中管事的中年人沉吟片刻后对安四说道。
    这些人一边分头又去寻找,安四一边哭哭啼啼的来到威目前找史玉婷了,一见到史玉婷,安四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一个劲的扇自己耳光,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扇下来。
    史玉婷原本正抱着大姐和姐妹们一起看灯会,心里开心着呢。她能不开心么?丈夫回来了,孩子又可爱的很,大家都说了,这孩子最像安小楼了,现在日子也过顺了,史玉婷是没有一点烦心的事,正琢磨着要给安小楼再添一对双胞胎呢。
    她正开心时,忽然被身边的丫鬟扯了扯衣袖:“主子,您看!”
    史玉婷顺着丫鬟的手一看,那安四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猛扇耳光呢,又见他身边没了大郎,她心里就一沉,声音也走样了,对着安四说道:“安四,你做什么呢?我大郎呢?”
    安四听到史玉婷这样问,顿时就支持不住了,他呜呜的就哭了起来:“大郎他……大郎他不见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就把史玉婷给吓傻了,大郎不见了?这是闹哪样?
    史玉婷也没多说话,顿时就腿软走不了路了,她恍恍惚惚就倒在地上,一声也说不出来,怀里的大姐就开始哭闹:“娘,娘!”
    这边一哭闹,帷幕里所有的女人就都被吸引过来了,纷纷问他们到底怎么了。当大家得知大郎不见了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慌了神,这大郎可是家里所有人都宝贝疙瘩,不见了该咋办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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