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而笑?”
    他嗓音太过好听,人又随和温煦,给阿姒以错觉,仿佛他们并非利益联姻,是真正两情相悦。
    她目光乱颤,落在他喉结上。
    看着玉竹竹节似凸起的喉结,阿姒克制不住地害羞了。
    害羞的后果是她的手乱了。
    尤其听到头顶那人在低笑时,她更乱了,把晏书珩的中衣系带打了个死结,仿佛要自证她不曾多想。
    “我自己来吧。”
    青年体贴地收起笑。
    可他话里残存的笑意却明晃晃地昭示着阿姒的窘迫。
    这世家妇她是半点当不了。
    .
    晏书珩很快穿好衣裳。
    阿姒套回她那身闺秀皮囊,悄悄瞥了眼晏书珩,惊奇地发觉他的笑容比之前要真情实感。
    阿姒回想迎亲以来的相处。
    她发现自己错了。
    晏书珩虽是守礼的人,但他似乎并不喜欢和他一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忌惮,也许是觉得无趣。
    她全无破绽,反而不好。
    “为何又在看我?”
    晏书珩转过脸,温柔包容。
    阿姒这才发觉她光顾着探究他,竟忘了收回目光。她绽起个懵懂羞怯的笑:“因为……郎君很好看。”
    晏书珩笑笑。
    “说我好看的人有不少,或真或假,不过夫人的话,我却信。”
    “夫人”本是亲昵的称谓,经他之口说出,和“阁下”并无区别,很符合他们这对夫妻的处境。
    往后半月,她和晏书珩都这般相敬如宾地相处。哪怕不曾同房,夫婿该有的体贴,晏书珩也都有。
    他会在出门前扶她上马车,走路时刻意放慢就着她的步伐,用饭时给她细心挑去不喜欢吃的菜……外人眼中,他们琴瑟和鸣,家世相当、郎才女貌,是金玉良缘。
    局中人阿姒却不觉得甜蜜。
    晏书珩太温柔了。
    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哪怕偏袒她,也只是因为她是他妻子。
    感觉像对着山壁说话,虽句句有回音,但很虚无。
    因而相处的时日越久,阿姒反而越觉得晏书珩若即若离。
    如此过了一月,阿姒将晏氏少夫人演得越发得心应手,渐得长辈信任,开始接触族务。
    朝中的暗流越发汹涌。
    殷贵妃入主中宫后,太子表兄本就立场艰难,近期又因手下人出了纰漏,被禁足东宫。
    这些消息让阿姒焦心,以至于无心去留意晏书珩。直到这夜,他破天荒回了房,阿姒才想起他前阵子事务繁忙,已有十日不曾回府。
    她收好家书,起身相迎。
    “郎君回来了。”
    晏书珩负着手,含笑看她。
    “近日可好?”
    阿姒和他对视一眼,敏锐的直觉像猫儿的毛警惕竖起,她怎觉得他今日语气格外慢,慢得有点暧昧?
    目光也很奇怪。
    像沾了酒意,叫人熏熏然。
    难不成是许久不见,想她了?
    怎么可能。
    她胡思乱想时,青年缓声道:“夫人不上前替我宽衣么?”
    阿姒心里又是微微一惊。
    自从她替他更衣时因紧张失了手,过后晏书珩都亲力亲为。
    他这人把体贴演绎得淋漓尽致。
    怎会主动要她服侍?
    可阿姒还是上前,认真替他褪去外袍,这次她并未出错,低垂着的鸦睫在灯下泛着柔光。
    晏书珩视线追随着她,眉梢危险地挑起:“可备了水?”
    阿姒刚卸下钗环,正好要沐浴,想着不若卖他一个“人情”,遂谦让道:“妾正好要沐浴,刚唤人备了水,郎君先洗吧?”
    晏书珩低低地轻笑。
    这声笑比轻羽温柔,可阿姒却诡异地觉得,这是毒蛇捕猎前的吐信,是猫捉弄老鼠时愉悦的呼噜。
    她的思绪在“是她多心”和“晏书珩今夜有些怪”间来回摇摆。
    见此,青年笑意更愉悦了。
    “不必。”
    阿姒松了口气。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谦让有礼,想必又是她太过谨慎。
    但随即——
    晏书珩莞尔一笑。
    “为人夫婿,怎能让夫人等着,横竖是夫妻,不若一起洗吧。”
    他语气很肯定,而非征询。
    这是什么话?!
    阿姒止住后退一步的冲动,长睫愕然掀起,像鸟雀受惊时的扑翅。
    青年好整以暇地看她。
    眼里含情脉脉。
    阿姒不能自控地露出一个见鬼般的神情,借着关切问道:“晏书……郎君你今日究竟是怎的了?”
    她慌乱得太明显,险些直呼晏书珩姓名。晏书珩察觉到了,他并未不悦,神情比她还困惑,像个纯良少年,微微歪着头,睫羽轻扇,不解地反问:“是我的话有何问题么?”
    有问题的不是你的话。
    是你这个人啊。
    阿姒思来想去,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只能归结为他晏氏长公子再是尔雅君子,哪怕旁人再赞他洁身自好,但他刚及冠,正是血气方刚的青年,未成婚前和在外时克制是因为风度,眼下都成婚了,身前站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不冲动才怪?
    之前当是怕吓到她,想展现君子风度,才体贴地不圆房。
    现在终究是欲'火难耐了啊。
    看过的避火图浮现眼前,阿姒视线不听话地望向下方。
    白袍清雅,遮住了一切。
    看不出什么。
    但仔细想想,不管是针尖还是铁杵,穿过窗纸时都不会太舒服。
    不敢想,压根不敢想。
    短短几瞬,阿姒脑中已是天雷勾地火,脸色也变幻莫测。
    晏书珩俯身,在阿姒耳边用只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
    “等我回来。”
    他说罢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入浴房,看着他衣角消失,阿姒苦撑着的“贤妻”架子轰然崩塌。
    两人是夫妻,晏书珩又如此好看,圆房是两方赚到的好买卖。
    只是今夜实在突然。
    为防万一,阿姒速速去隔壁厢房沐浴,回时晏书珩还未洗好。
    她想了想,倒头就睡。
    要是被他叫醒,就圆吧,要是他体贴放过,就再拖两日。
    晏书珩很快便洗好出来了。
    沉水香混着皂荚香,仿佛从竹间刮来的柔风,他在榻边停下。
    阿姒背对着他,心里打起鼓,怎么这样安静?连衣摆响动声都没有,莫不是立在榻边观察她?
    晏书珩躺下了。
    他不像以往隔着距离,而是直接躺在她身侧,衣料相触时有极其细微的拂动,传到阿姒这。
    清雅的气息笼罩在上方。
    “睡了?”
    阿姒竭力放松,继续装。
    晏书珩轻轻嗤笑。
    “在装睡?”
    虽是嗤笑,但听着格外宠溺。
    阿姒有些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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