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看看这些”阿约说着打开一个黄底花布包,里面整齐叠着几件衣服,第一眼就看到熟悉的绿军服,样式太熟悉了,那个年代大街小巷常见的82式军服,领口还有红领章,的确良面料非常整洁,虽然放置时间不短,颜色有点发黄,但布面崭新,也许没穿过多久就被放在花布包里。
    “你阿爹当过兵?”我问道。阿约摇头不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从没有听他阿爹提过有关部队的事情,他对自己父亲是否当过兵一无所知。
    缓缓打开这套军服,有好几条旧压痕都清晰可见。一定是发到手之后,没穿多久就被收起来。
    一条发灰的毛巾引起了我的兴趣,和那军服一样,都是来自部队,在毛巾一角的一个红色的五角星里,‘八一’两个字让我倍感亲切。毛巾质地紧凑,厚实耐用,针织工艺优良,那个年代的军需用品质量特别好。
    “老人们都叫它羊肚毛巾,那个年代只有上海和浙江毛纺厂承接军需物资”我说道。
    毛巾也是崭新的!
    “这还有几个本子”阿约道。在我查看这些衣物的时候,阿约打开了另外一个包裹。同样的包法,那个布包却是普通灰土布。
    布包打开,里面几个笔记本,在几个笔记本中间,夹着一个很老式的塑料牙桶,牙桶上有只蝴蝶,是女子喜欢的图案。
    打开牙桶的时候阿约说:“阿姆离开以后,阿爹就把这些装起来,再没打开过”。
    牙桶里一卷纸包,纸包中卷着三支钢笔,其中一只银白色竹节造型,表面光滑如新。这种合金材质的钢笔在当时价格不菲。拿在手中轻轻拔掉笔帽,在笔尖上的商标,是老牌子‘英雄’。
    一一细看发现,两支是英雄,另外一支不是。
    另外一支无论是外表还是整体质量,比英雄要好很多,粗重浑圆,在手里沉甸甸的,外表仍是光滑如新,感觉很像金属。
    我的英语成绩虽然不好,但是字母还是认得,喃喃的蹩脚发音之后,我对阿约说道:“那两支是英雄,这一支是派克”。
    阿约呆呆的看着我手中的钢笔,不知这派克钢笔意味着什么。我告诉他这是世界闻名的美国品牌。在八十年代初,全国人均工资不足一百元的时候,这种笔的价格就在千元以上。
    阿约也是一头雾水。
    过了好半天他明白了,这东西不该是他的阿姆能有的!
    阿约的记忆中,阿姆不会写字。
    “不对,如果这些笔和本是你阿姆的,她不但会写字,而且文化程度在当时来说,也应该很好”我说道。
    阿约把旁边的本子拿起来,六个笔记本子有大有小,看到最上面的小红本子,想起了安徽的赵叔叔,又见八十年代常见的工作日记本。在红笔记本下面,是一个蓝色塑料皮的本子,露出了半个飞机头图案,满满的年代感。
    8o年代笔记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张纸都很厚。阿约慢慢打开一本,并伸到我面前,居然是空白的!
    “阿姆不会写字,我不会记错”阿约说道。
    我也皱起眉头,笔记本上的每一张都翻遍,的确一个字也没有。
    两人抱着里面也许夹着什么的希望,翻开全部笔记本,每一张都没漏掉。
    最后阿约将本子放在地板上。
    六本笔记本上一个字都没有,三支价格不菲的名牌钢笔,居然一个字也没留下,我是不相信。
    我提醒阿约,从来没见过母亲写字,但不意味他的母亲不会写字。价值不菲的名牌钢笔,六本厚厚的笔记本,不会仅仅是摆设,一定有什么内容留下。
    可凭现在的我还无法猜测阿约的父母如何用心。母亲离开,没留下半个字,父亲临终不让他找。
    不知道这对阿约算不算一个打击,他背靠箱子盘坐在地板上,无力的垂着头,只有架在腿上的双手,拳头撰得紧紧的。
    过了许久,我们两个一起动手将本子一一放好,按原样重新包起来。
    “不好意思,我脑力没那么强”我说道;“没能帮上什么”。
    阿约没说话,我心情可不好受,刚刚他还说肖金彪觉得我们不弱,可是自己真的理不清头绪。看看一边的立体地图模型,脑海中似乎又找到一点线索!
    “阿约”我大叫一声。
    阿约被吓一跳,瞪眼看着我。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立体模型是你阿爹做的?”我说道。
    中国立体模型,使用医用生石膏。他父亲能做得如此细致入微,光是手巧不行,需要中国地形的全部数据,还一定要有参照物。
    一个可以参照模仿的实物!
    在80年代,那不是随处可见!
    “你阿爹一定在哪见过这东西”我说道。
    “那又说明什么?这东西在80年代虽不多见,但并不希奇”阿约说道。
    希不希奇先别管,单说做成这东西,放在家里有什么用!要说你的阿爹在家挂中国地图,那很平常,但这么大的立体模型,还是自己动手做的,那你阿爹一定有特殊用途!
    “我还是坚信,你的父母不是普通彝人,更可能文化都挺高”我说道。
    阿约陷入了沉思!
    我继续观察立体模型。
    许久之后,阿约起来收拾。两人把模型按原样收成木盒,重新装回箱子。
    “你别急,大家日后一定有机会找到线索,帮你找回阿姆”对我的话阿约没有任何反应。
    昨夜阿约的话,借肖金彪的口说出,我们五个不弱,背后也有不可小觑的力量。那是我到他家之时,他心里所想。
    今天又说希望我帮他。
    所以想拉近和他的关系,必须帮到他!
    “丁晓东什么时候到?我要不要回避一下?”阿约在下山的时候对我问道。
    我告诉他多虑了,丁晓东之所以来你家和我见面,他本意是没拿你当外人。江西之行结束,你的情况他知道,没和你打招呼就到家里,不请自来,他的意思不也表明了吗!
    又给阿约说了大概情况,他听得一头雾水,想不到我们五个是两伙人。
    “听你说话总觉得不靠谱,像是草台班子”阿约道。
    即将进入苗寨,我的电话响起。
    看到号码一阵疑惑,李磊怎么会打来!接通电话,李磊就急促的说,黎院长出事了!
    我让他慢慢说怎么回事,李磊将黎院长的车祸告诉我。挂断电话,我立刻拨通张春来,将事情转告他。
    张春来说话不行,通话结束我蹲在草地里半天,思绪特别复杂。
    阿约一直在旁边等着,没多大一会儿,张春来的信息就来了。
    ’我处理’!
    当初在云南收到赵叔叔噩耗的时候,我和张春来做了好几种假设,如果是当年围绕那些学生的事情没结束,那些神秘人也还在。
    张春来说’那是最好的情况’!
    收到黎院长出事的消息,我首先感到紧张,黎院长出事,证明判断正确,那些神秘人果然还在,张春来肯定坐不住了!
    同时,一个早已淡忘的事情又想起,赵叔叔死的没那么简单!
    若不是他现在说话不利索,我和他立刻原地起飞,飞向勐海。
    心里又一阵兴奋,还有更多硬仗!
    “哎!你没事吧!”阿约弯腰瞅着我,刚才蹲在草地的表情,吓他够呛。
    刚刚的电话阿约听到了,因为车祸我那么紧张,他看到了我脸上的变化。
    想要拉近和阿约的关系,必须所有事情不能隐瞒,但我又不知从何说起。简单告诉他,在张春来的家人身上发生的事,也同时说清楚,不要过于紧张,究竟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也许都是巧合。
    “赵叔叔和黎院长,目前不能确定是遭到毒手”我说道。
    阿约带我进入苗寨,径直走向一座吊脚楼,迎面而来一个身材丰满,个头不高,却十分匀称的女孩,见面就叫阿约哥哥。
    我在旁边没说话,心里也基本确定,这是阿约塔鲁大叔的家,这个小姑娘是他女儿。
    女孩子和阿约说了几句话,像是告诉他,彝族人接待客人是要打生的,她爹晚些会去杀羊。
    我在旁边接话,告诉阿约没那个必要,不要让塔鲁大叔麻烦。
    阿约从塔鲁家中拿了一大包渔具,和我走向山中。进入树林,溪水潺潺空气清新。两人聊到心情我和阿约聊到那件军装,不确定当过兵,也许是你阿爹年轻的时候喜欢穿。我是当兵的,也见过不少社会青年,没当过兵却喜欢军装,不是新鲜事。
    最不解的是地图模型!
    阿约的阿爹出于什么目的制做模型?用料不说,生石膏容易弄到,只要地理知识足够,做出来不成问题,但一定要有用!
    分解装成木盒的设计,显然不是家居摆件,用心灵手巧不能形容。不管阿约说的,他阿爹走乡做木工活,单从物品来说,需要那么大的中国模型,会是什么人!
    我对阿约承诺,找机会让明哥来给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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