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酒店的方形拱门自带文艺和典雅感,随意堆摞的岩石朴素又妙趣,淡色的建筑在灰蒙蒙的天穹下沉默,这酒店仿佛一座富庶而低调的小城。
    “快,合个影儿!”
    沈兆盈兴致盎然,拉着路昙、钱虔在拱门前站定,景云察端着相机认真地给她们拍照。
    拱门进出的人不多,但岩石堆那儿有一个网红团队在拍摄。
    景云察掏出口罩戴上了,没再拍照,他示意三个女孩往里走。
    “这得投多少钱进去啊!”钱虔喟叹,饶有兴致地打量四周的设计,沈兆盈提着裙摆,笑吟吟地牵着路昙的披肩。
    招待员引他们到房间后,又引他们到餐室。
    “谢谢景学长请我们出来玩!”沈兆盈端起酒,娇笑着朝景云察道谢,钱虔也跟着举起酒:“学长人帅心善——碰一杯咯!”
    “客气了,你们肯陪路昙出来放松,我才是要说谢谢。”景云察举杯,侧目瞥路昙,那眼里的温柔比酒更香甜。
    晚上,三个女孩在房里换泳衣,钱虔瞅瞅自己干瘪的身子,看小姐妹的眼神变得羡慕又羞涩。
    “兆盈儿,你有c吗?”“哪儿能啊!”“穿上海绵肯定就有了,你这小蛮腰可以啊!”“你除了脸和手臂,也好白啊!”“路学霸,你身材有点儿料喔!”
    温泉池就在房间后面,她们来到廊下,景云察正坐在廊下,和他一起的是他的助理。
    见她们出来,景云察站起身,暖黄朦胧灯光里,浴袍下两条大长腿一看就特别有劲力,助理也随之站起来了。
    但景云察只是盯着路昙微笑了一会儿,就一言不发转身走了,助理也跟着他一起走向另一边的池子。
    两个池子之间有一排矮石头以阻隔视线。
    泡入温泉,蒸腾热汽升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带走,身子有一瞬间空洞的错觉,路昙无意识摸到手腕,什么也没摸到,进来前,她暂时把镯子摘下了。
    沈兆盈和钱虔舒服得想翻肚皮,但过会儿,她们偷偷扒在石头墙那儿企图窥视景云察的美好肉体。
    路昙猛地回神,她好像睡过去了,环视周围,小姐妹还在,她去拿手机,任教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大意是让她近日有空就去旁观一小组的实验;厉惟也发来了蛋白质的进程。
    这时,两位服务员送来了夜宵。
    “景学长,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沈兆盈坐在池阶上,大大方方地开口。
    旁边池子的景云察转过身,随口道:“鼓捣飞行器啊!”
    “那是你的专业,”路昙挪到了池阶,语气轻飘却掺了点儿娇纵,她望向景云察,对方弯唇,她又说:“他喜欢滑冰,还有拟音。”
    沈兆盈和钱虔酸了。
    这里造景典雅,夜景更有一种幽静的留白美感,披着黑夜的纱,众生开始又一种热闹。
    景云察送女孩子到房门口,他刚转身要走,一个人跑的飞快掠过去了,静悄的走廊回荡仓皇的脚步声。
    可是这一个院被包场了,寻常服务员不敢这样冲撞无礼。
    助理瞧见景云察蹙眉,他张口就说:“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景云察睡到半夜,突然被闷醒了,猛地坐起,屋里漆黑,似有什么把他挑动,他随手披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守卫发现察少夜半出来,只敢在暗处观察,一直到察少出了小院,走到另一个小院门前。
    胸腔里似有鼓在擂,震得心脉生疼,景云察在惶恐,手被风冻僵了似的,他不敢叩开面前这道门,他是卑劣又可笑的,欲破障又害怕面对后果,他坚持这么久,不是为了半途出局。
    景云察欲转身,可这门自动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坐于轮椅的人,景云察僵住了身子。
    “我以为你不敢见我。”
    这声喉是陌生的,景云察却不自觉抿唇。
    暗夜沉谧,二人对峙。
    “我嫉妒你。”这人又开口,含着阴鸷与无可奈何,黯淡光线里,他的表情无可分辨,可多少有着冰冷。
    景云察:“你可以嫉妒。”
    他的语气镇定且轻蔑。
    但他也没注意到他自己的手握紧了。
    这人定定地望着景云察,光影朦胧,景云察却接收到了清晰的嫉恨,这人忽换了平静的语气:“你猜我来此作何?”
    这人不可能擅自来此。
    会为了什么呢?谁准他来这儿的?与路昙有关吗?
    景云察心里一惊就慌了,口腔干燥,外表还算冷静,可他心里明白,这人出现在此,是老师默许的,默许这人有机会接触路昙。
    “你说,她想起前因后果之后,会有改变吗?”
    “你敢?!”
    景云察陡然高了音量,漏出一丝慌张和愠意。
    一门之隔,那些晦涩的故事无声拉扯渺小的躯壳。
    喊了这声后,景云察反而冷静了,老师不可能允许任何人那样做,这人是来扰乱他心境的,这人希望他出错。
    这人却像抓到了景云察的命门,说:“这是迟早的事儿,她会重新挑选身边人,这样卑劣的你,能留下吗?”
    景云察身上气压骤降,冷风吹来,衣摆飘动,他像起了狩猎之心的雪豹。
    他们都是从残酷的优胜劣汰中厮杀出来的,生来一无所有,得到的任何东西都要比一般人付出千百倍的努力以及痛苦,所有的无望折磨堆积发酵成了他们对拥有的执着,哪怕是一个名字,他们也会执着。
    “那又如何?”景云察反唇相讥,“你得安心待在如今的位置,除了如此,你又能如何?”
    这人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轻笑一声,说:“你动了别的心思。”
    “谨言慎行。”景云察恢复了该有的疏冷,语气也生硬客气。
    “云察。”
    冷柔的声音跌入黑夜,二人同时看向声音来处。
    路昙站在石灯边,浅紫色披肩温柔,她近光,轮廓明快,面容反而模糊,只一个,她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景云察身上。
    慌乱一瞬而过,迟了两息,景云察从门阶下来,几步到了路昙面前。
    “夜冷,你怎么出来了?”景云察惊讶,语气软了软。路昙说:“我随便走走,你在与朋友聊天吗?”景云察内里促狭,挡住她的视线,胡乱应下:“嗯,一个多年不见的人,忍不住聊了几句。”“可是,”路昙低头,“你怎么赤脚?”景云察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也是这时才觉地面石头喀脚,“突然想体验而已。”
    随即两人一起离开,路昙始终没有看一眼那个人。
    惊喜的,第二天清晨,天空飘洒雪屑,酒店的景致又上了一个格调。
    沈兆盈穿着艳色汉服在游廊外翩翩起舞,宛如活泼的梅花鹿在雪中追逐碎雪,媚眼如丝又赤诚纯洁,钱虔端着相机给她拍视频。
    “云察不喜欢下雪天吗?”
    路昙转身仰面,景云察站在廊里蹙眉出神,她说话,景云察这才垂下视线又坐到抄手上去与路昙视线相平。
    “没有不喜欢,我在想其他事情。”“工作吗?”“······算是。”“那我们回去吧!”“不紧要,吃了午饭再回去。”
    “神图!”钱虔惊喜叫着跑向路昙,“我拍的你和学长,太有氛围感了!神图!”
    路昙拿过相机看相片,的确好看。
    回去的路上堵车了,前面发生了事故,四车相撞。
    这时候,路潮拨电话过来,路昙接通,路潮的粗糙嗓门在车厢里格外清晰。
    “昙昙,上课吗?”
    “没有,今天和室友在外面玩。”
    路昙和路潮聊了许久,车流还没动起来。
    车道边缘的自行车走得那叫一个潇洒自由。
    回寝苑的路上,她们遇见了梁多仙和蔡欢叮。
    “沈兆盈,你们去哪儿玩回来啦?”梁多仙好奇追问,她见钱虔拉着行李箱,又念起沈兆盈发的朋友圈,她自然地跟在三个人旁边。
    “去泡温泉啊!”沈兆盈内心愉悦。
    “真会享受!”梁多仙羡慕直言,“我看你发的图超好看耶!你们一个寝室都去啦?”
    “没,严之荟没去。”
    回到寝室,一开门,一股榴莲味儿扑面而来,超刺激。
    严之荟吃着榴莲,没看她们,她的桌面上电脑正放着偶像剧,并且用低音炮放大声音。
    钱虔将礼品盒搁在严之荟桌面,“荟荟,这个超好吃,我们特意打包给你的。”
    哦。严之荟敷衍地瞥了眼盒子,盒子旁边杯子里是她自己泡的红糖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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