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婢女行?礼应下, 上前取下了翟衣托盘中最?上层的交领中单,随即将其展开。
    中单白底,接红色缘边。蒋星重浅吸一口气,随即转过身去, 展开了双臂。
    两位婢女将交领中单套在蒋星重身上, 系好系带, 跟着便请了她在梳妆台前坐下。
    待为她梳好戴凤冠的发髻,复又将她请起。两人一左一右拿起翟衣, 将翟衣套在蒋星重身上,整理好,系好腰封, 又拿起翟衣上的蔽膝围上, 跟着便是大带,绶带。尽皆系好后,复又给她腰间系上玉革带。
    翟衣穿好,穆尚宫上前, 双手捧起凤冠,端正地戴在了蒋星重头上。
    凤冠戴上的瞬间,蒋星重便觉头上一沉。待她站直后,穆尚宫又接过婢女递上来的玉圭, 端正持于双手间,立于腹前。
    一整套翟衣凤冠穿戴妥当,周围的穆尚宫,兔葵燕麦, 另外两名婢女, 目光尽皆落在蒋星重身上。都挂上难以掩饰的欣赏目光,尤其是兔葵和燕麦, 眼中甚至含上一层热泪。
    因着穆尚宫在,二人都不敢多?说话。但心间却?格外地欣喜,他们姑娘,真的将这普天之下女子最?尊贵的服饰穿在了身上,真的即将要成为他们大昭的国母。
    穆尚宫带来的两名婢女,一左一右端着铜镜上前,立在蒋星重面前。
    蒋星重看着镜中的自己,呼吸不由?一滞。
    这一刻,翟衣凤冠穿在身上,她方?才觉如梦似幻的一切落在了实处。重生如梦,遇见景宁帝如梦,与景宁帝相知相许亦如梦……短短不到一年的光阴,际遇却?波澜翻转,放眼望去的每一个明天,竟都在自己意料之外。
    蒋星重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玉圭。如今大昭发生的一切,早已脱离前世的轨迹,她恐怕很快就?无?法再利用前世的记忆来帮助大昭。
    但是这一路走来,她看到的,学到的,却?也非前世可?比。那么?从此刻起,就?让她与谢祯,一同携手,一同成长,生死不离。
    蒋星重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唇边划过一丝笑意。
    穆尚宫等人围着蒋星重,细细检查了一遍蒋星重身上的翟衣,还有凤冠。半晌后,穆尚宫笑着道:“主子娘娘,翟衣凤冠,一切无?恙。”
    蒋星重看向她笑道:“那便换了吧。”
    穆尚宫行?礼,和两名婢女一道,换下了蒋星重身上的翟衣,重新服侍她穿上了睡衣。
    还未到养息的时辰,重新放好翟衣和凤冠后,穆尚宫对蒋星重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陛下吩咐了。奴婢只需教导主子娘娘大婚和封后大典上的流程和规矩便好。至于宫里的规矩,主子娘娘不必学。”
    蒋星重微讶,他竟不叫学?虽然?她也并不在乎那些规矩,可?有些人是在乎的,她并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口舌是非。兔葵和燕麦亦是面露不解。
    穆尚宫见蒋星重不解的神色,便笑着道:“回主子娘娘的话,陛下说,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规矩,都是旁人对您守的,旁人会便好,您无?须会。而陛下,不需要您规规矩矩地伺候着,从前如何,今后还如何。所以主子娘娘,您只需学会大婚典礼与封后大典的流程规矩便可?。”
    听?着穆尚宫这一番解释,蒋星重细想?了想?,不由?失笑。确实如此,宫中没有太后。日后唯一一个在她上头的只有谢祯本人,她确实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念及此,蒋星重便也没再说什么?,只笑着对穆尚宫道:“时辰尚早,穆尚宫现在便开始教吧,我也得?练练。”
    穆尚宫点头应下,便开始跟蒋星重说起帝后大婚和封后大典的仪轨。
    余下的两日,蒋星重便一直在自己房里,同穆尚宫学习两个大典的仪轨。流程很是繁琐,每个流程要做的事,要行?的礼都有所差别。蒋星重边记边练,着实也是费了番功夫。
    因着她练习的时间不太充裕,大婚前一日晚上,蒋星重躺在榻上,还在拿着记录仪轨的册子反复看,边看边默背。
    时间太短,她生怕自己记得?不够清晰,一旦明日大典上出现失误可?就?不圆满了,总不能再等下次吧?
    念头落,蒋星重不由?失笑,随后继续看那记录仪轨的册子。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旁的兔葵上前提醒道:“姑娘,该睡了,要梳妆打扮,怕是夜里丑时就?得?起。明日两个大典,怕是得?一整日,休息不好可?撑不住。”
    蒋星重闻言合上了册子,将其放在了枕边,对兔葵道:“那我睡了?”
    入了秋,如今夜里已有些冷。兔葵含笑帮蒋星重掖好被?子,温声道:“姑娘睡吧。”
    说罢,兔葵起身,盖熄烛火,便退出了蒋星重的房间。
    夜色中,蒋星重心间泛着无法言语的期待和涟漪,便是连睡着时,唇边都挂着笑意。
    睡了没几个时辰,丑时左右,蒋星重便被穆尚宫等人唤了起来。众人已准备好梳妆所用的一切,各个手里都端着一个铺着红色绸缎的托盘。每个人也都换上了新衣,头饰戴的也都是寓意一路荣华的红色绒花头饰。
    蒋星重从榻上下来,便先去带着兔葵和燕麦去净室沐浴。沐浴出来后,一堆人便开始围着蒋星重梳妆打扮。
    好在今日只需戴一顶凤冠,无?须其他头饰,戴凤冠的发髻,相对也比较简单,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只是今日妆面用时甚久。
    待梳妆妥当,穆尚宫带来的几位女官,便上前为蒋星重穿戴翟衣、凤冠。
    还是像那日试穿时一样,将翟衣和凤冠一一穿戴在蒋星重身上。
    帝后大婚和封后大典仪式极多?,蒋星重还要手持玉圭,便无?须戴盖头或是以却?扇遮面。穿戴妥当后,她便端正坐在厅内正中的椅子上。静候吉时。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穆尚宫进了房中,行?礼道:“回禀主子娘娘,正副使两位大人,已携卤簿仪仗至蒋府正厅前院。”
    蒋星重依言起身,手持玉圭,在众人的簇拥下,目视前方?,一步步走出了闺房。
    门?外已有锦衣卫仪仗依次排列,一路延伸 至正厅前院。
    而蒋道明和蒋星驰,也已身着崭新的官服,静候在前院中。见蒋星重身着翟衣凤冠出来,父子二人皆看向蒋星重,二人眼中含泪,脸上却?洋溢着无?法藏匿的笑意。二人悄然?向蒋星重点了点头。
    前院中已摆好香案,缕缕香烟随风在院中散开。
    兔葵按照规矩,上前从蒋星重手中接过玉圭,平放于手拖好,退至一旁。正副使待蒋星重在香案后跪好后,迎后正使便开始宣读册文。待册文宣读毕,副使依照规矩,向蒋星重奉上皇后册宝。
    蒋星重伸手,接过册宝,拜谢皇恩。
    至接受册宝的这一刻起,蒋星重便是真正的皇后,众人也便要改口,正经唤一声皇后娘娘。
    燕麦和穆尚宫上前,服了蒋星重起身。蒋星重将手中册宝交由?燕麦托管,兔葵再次上前,奉上玉圭。
    随着正使的唱喝声起,立时便有锦衣卫上前,撤下香案。蒋星重踩着脚下的毯子,朝府门?外走去。
    除了跟随蒋星重进宫的兔葵和燕麦,蒋道明等一众蒋府人丁,接跪地行?礼,朗声恭送皇后出府。
    蒋星重余光瞥着跪地行?礼的父亲和兄长,心间忽地蔓生无?限愧疚。等日后,她能不能也学着谢祯,也免了父兄对她的行?礼?
    出府后,穆尚宫等人扶着蒋星重上了凤辇,随后仪仗便浩浩荡荡便往紫禁城午门?而去。
    皇后仪仗队伍抵达午门?时,正好是吉时。午门?大开,锦衣卫等仪仗早已候在午门?处。
    而谢祯,身着皇帝衮冕,就?站在午门?内龙辇前,静静地看着蒋星重乘凤辇入午门?。
    谢祯目光一刻不离,唇边挂着深深的笑意。他终于将他此生最?心爱的人,从午门?迎进了紫禁城。
    蒋星重自是也看见了谢祯。她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穿如此正式的礼服,上玄下朱。十二毓自帝冕上垂下,绣着日月龙纹的玄衣,显得?他是那般的气势磅礴。
    待来到谢祯面前,众人落辇,蒋星重上前行?礼。待礼毕,谢祯伸出双手,托住蒋星重的双臂,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今日大典庄严,二人不便说话,但四目相对的瞬间,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尽了。
    正使朗声唱喝道:“帝后前往奉先殿谒庙。”
    话音落,蒋星重和谢祯便分?别上了龙辇和凤辇,于宫道上并行?,往奉先殿而去。
    帝后大婚的仪式在奉先殿举行?,全程仪轨繁琐。蒋星重的注意力全在仪轨上,一步结束,就?开始回忆前两日穆尚宫教的规矩,开始想?下一步该干什么?,然?后牢牢记住,生怕自己出一星半点的差错。
    不知过了多?久,大婚的仪轨方?才告一段落。
    寻常人家成亲,都是吹吹打打热闹非凡。而今日蒋星重和谢祯的大婚,却?实实在在地叫蒋星重感受到了何为庄严。没有吹吹打打的热闹,只有肃穆威严,但因着人多?,却?又感受不到丝毫的冷清,反倒是愈发庄重起来。
    直叫蒋星重从这些肃穆威严的仪式中,切实地感受到身为大昭的国母是何等更要紧的事,也隐隐窥视到了肩上担子的重量。
    待大婚礼毕,蒋星重和谢祯方?才从奉先殿出来,各自上了辇,一路往皇后的坤宁宫送去。
    进了坤宁宫大门?,谢祯方?才看向蒋星重,关切道:“仪式繁琐,阿满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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