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往前走了一步说道:“北征挂帅问题,刚才两位大人所言都有理,李将军和秦将军都堪当此任,但我认为,秦将军和李将军各领兵三十万,占居战略要地,于东西两线夹住河南,进可攻退可守,但两路大军隔着河南,虽听任朝廷统一指挥,但毕竟军情不同,虽能遥相配合,却很难步调一致。”

    魏征又接道:“既然如此,何不如由秦将军和李将军各任东西两路元帅,在东西两线协同作战,夹击河南。至于具体军事行动皆属绝密,朝廷私下里商量便可。”

    李世民听魏征之言,正合己意,遂微笑的点了点头,目光再一次在各位大臣脸上扫了一回,又等了一会,没见有人再说话,遂宣布退了朝会,让裴寂、封德彝、屈突通、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留下,却没有留下魏征。

    众位大臣退出去后,李世民让他们几位坐了下来,先看了一眼屈突通说道:“屈大人是兵部尚书,主管兵事,对北征这么大的用兵之事,刚才为何不说话?”

    屈突通道:“刚才裴大人和封大人所说的李、秦两位将军已是最好人选,老臣以为两人中用谁都能堪当此任,就依魏征之言,两人都挂帅也未曾不可,所以老臣也就不必多说。”

    长孙无忌道:“屈大人说得有理。”

    李世民此刻心里想的不是谁当主帅的问题,其实李、秦两位将军分帅东西两路大军夹击河南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今天的朝会征求各位大臣的意见,也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他此刻是想听一听这几位大臣更为具体的分析,以便他最后作出决策有更可靠的依据。

    他这时望了一眼房玄龄和杜如晦,他知道他们二人早已心有筹划,他们说出来的策划准是可行的,西征和玄武门之役,验证了他二人的杰出的军事才能。

    李世民很欣赏这两个人,可如今在全朝文武中,他二人的官职最小,仍然以秦府幕僚的身份参与朝政。李世民心里已有了主意,这次北征让他两随军参谋,北征结束即委以重任,此刻他想听听他二人的想法,遂微微笑了笑说道:“两位爱卿有何高见,说说来看。”

    房玄龄看了一眼杜如晦,杜如晦向来是二十板子摁不出一个屁来,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说话的,房玄龄知道他的脾性,便先说道:“北突厥在河南只占据洛阳,不敢深入,这是因为洛阳只隔邙山便可越过黄河,他们随时都在做着撤兵的准备,说穿了,北突厥还没有图我大唐江山之意,因为他还没这个实力。占据河南唯图小利,倘若大唐征讨之兵与其相当,他会和我们斗一斗,能胜则胜,不能胜则越过黄河往北撤,因此,这北征之役关键在能否稳住他们。稳住了他们,又能砍断他们的退路,北突厥则可全歼矣!”

    李世民笑道:“你再说说,你再说说。”

    房玄龄又道:“倘若北突厥真要与我北征之师较劲,于太行、大别、伏牛、桐柏这些山区里周旋,我们要消灭他们却非易事,如今仅居洛阳,占居邙山,不敢深入中原腹地,这说明他们有畏惧之心。如果我猜得不错,我们断其退路,北突厥必向我大唐服软求和,如果我们不与他们讲和,东西两路大军长驱直入,可于洛阳围歼他们,如果与他们讲和,只须烧了他们渡河的船只,断了退路,无须大动干戈,只作个姿态便可以了。”

    这时杜如晦便不紧不慢的插话道:“我们不妨先派一支精干的小部队,乔装打扮携带箭矢火种,侍机于一夜之内烧尽突厥所有船只,至于挂帅问题,即然担心突厥受惊不战而退,何必过早扯起帅旗惊吓他们,我看倒是带领这支精干队伍的人选尤为重要,进入洛阳,到处是突厥兵马,稍有差迟,便会让突厥察觉。”

    李世民听着,击案叫好,又说道:“我看李世勋可担当此任”

    “洛阳北是邙山,南是伊阙,伊阙即龙门,两峰相夹,伊河北流进入黄河,北突厥进入洛阳必有一部分是走水路,因此,他们的渡河船只必分两地,与其说是派一支小部队,何不如说是派两支小部队,这两支小部队先进入邙山,侦察好情况,再分头统一行动。”房玄龄道。

    “这另一路人马派谁好呢?”李世民道。

    “张亮如何?”房玄岭道。

    “行,这张亮行,他手下还有几位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当日他曾奉旨镇守过洛阳。对洛阳情况很熟悉,后因隐太子和齐王诬其谋反下狱,却因没有实据才放了他,从那以后张亮便一直在秦琼麾下。我看就组织一支两千人的精干的小部队潜入洛阳,然后由李世勋、张亮各领一千人分头行动,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烧掉他门的船只便可。”

    李世民说着,沉吟一会又道:“洛阳那边的情况还不十分明了,到时恐怕还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我看房卿和杜卿也一起去如何?”

    房玄龄和杜如晦听着,笑着点了点头。当夜,房玄龄又密见李世民说道:

    “咱要对北突厥用兵,有一人不得不防。”

    “这人是谁?”李世民问道。

    “幽州都督李瑗。”房玄龄道。

    李世民一听,一拍脑门道:“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隐太子属下如今手握重兵者就仅是李瑗,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在幽州,与河南相夹,正夹住李靖的部队,倘若李瑗和郁射勾连,夹击李靖,李靖就很危险。”

    “臣忧虑的正是这点。”房玄龄道。

    “这么看来,必须立即召回李瑗,免成后患。”李世民道。

    第二天,一匹快马便从长安出发,急驰朝东直往幽州去。

    且说北突厥进入河南已有半年时间,刚进入河南时,郁射觉得蹊跷,幽州唐兵为什么让他那么轻易的进入河南呢?

    直到后来玄武门事变后,郁射才悟出一点道理来,他明白了李瑗让他进入河南必与大唐皇族内讧有关,但具体究竟是何原因他还是不懂。住在洛阳城中虽然比黄河北岸的黄土高坡舒坦的多,但郁射还是忐忑不安,他知道李世民总有一天会派兵征讨他,他虽然有五十万军队,但相比颉利、突利,他就太渺小了。颉利和突利尚且被李世民打败,他又怎么会是李世民的对手呢?

    郁射可汗想着这些,心底里便作好了打算,这洛阳城能住就住,在这河南的地面上能刮就刮,他的大部队不打算再往中原腹地深入,平常只派小部队在河南境内四处搜刮,倘若唐军大举征讨,他便撤往黄河北岸。

    这时候已是接近中元时节,在往常洛阳城应是南来北往的商贾、游客云集,北方的皮货商、南方的丝绸商、东南一带盐商、西北来的艺人和进京赶秋闱的文人墨士多集于此。

    洛阳自古是块风水宝地,其北依邙山,南望洛水,东有虎牢黑石山之坚固,西南有秦岭潼关之天险,既是战略要地,也是旅游胜地。

    其北面的邙山东西绵长六、七百里,如长龙横卧于洛阳城北。邙山之颠,林木葱茏苍翠,群峰起伏,风光绮丽。南面的伊河洛水蜿蜒而来,东西两山对峙,河水北流,远望如天然门阙。洛阳城虎居邙岭,南望伊阙,形胜天然。莫说到洛阳来做生意的人多,就是路经洛阳之人,初次见此胜地风光,自然也乐而忘返,这也难怪往日洛阳城之繁华鼎盛。

    如今这洛阳城早不比往日,许多富商和达官贵人早在突厥未进河南时就悄悄逃离洛阳,如今留在洛阳城中的只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和一些小商小贩,或一些江湖艺人。驿道上南来北往的人迹几乎断绝。

    那时候,这洛阳城中却忽然地来了一伙人,这伙人有十来个人,一身的商人打扮,他们从城东进入洛阳城,住进了一家叫“望春楼”的客栈。

    这伙人中有一位长得个头高大,二十七八岁年纪,脸色白净,着一身青绸便装,浑身上下有一种倜傥不羁,放任形骸的贵族公子哥儿的脾性,看样子是这帮商人的头儿,你道此人是谁?此人便是幽州都督李瑗。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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