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衣客得令,便往望春楼去。你道这青衣客何许人也?原来这青衣客是个落拓书生,名叫刘玉伦,长安京郊人士,本是满腹经纶,可这武德年间的科举皆是太子建成主事,那时太子在京中一些雪月风花之事免不了流传。

    武德二年,刘玉伦连中了乡府之试,正与一群才子集于京城等待秋闱,一日百无聊赖,与几位考生于城郊‘钓月亭’聚会饮酒,席间谈及太子逸事,酒至半酣,刘玉伦即兴吟诗一首,虽吟完自感失态,恳求考友莫把诗传了出去,不想事后竟流传于市上,传到了太子耳里。你道这诗吟的什么?原来那诗吟道:

    惊闻太子好猎奇,

    野獐美色尽皆宜。

    若使将来继大统,

    大唐尽著风流诗。

    这太子听到了市面上流传了这首诽谤他的打油诗,遂令暗里四下追查作诗之人,刘玉伦闻信,那里还敢留在京城参加秋闱考试,只惊得兔子般的逃出京城。

    可怜他空怀满腹经纶,从此再无取考入仕的机遇,只好亡命天涯,偶遇一帮客商要过黄河做生意,三杯下肚自成相识,便与客商过了黄河,想不到天有不测风云,刚过黄河便被郁射部下掳掠了。

    这刘玉伦等人被突掳掠后,在突厥营中做劳役有一年之久,那时郁射领兵要过黄河,要找熟悉中原情况的,突厥兵士便把他领见郁射。

    郁射与他说话见他伶牙俐齿,再问知他是个京试的才子,说话韬略毕现,郁射大喜,遂让他作随营参军。刘玉伦本是落拓之人,又是太子建成要缉拿之人,正苦着没有去处,这郁射用他岂有不从之理?

    这刘玉伦自跟郁射,便随其左右,这回郁射正纳闷李瑗找上门来是啥意思,刘玉伦一番话便解了郁射心中疙瘩,郁射高兴地令其引李瑗会见去。

    且说这郁射令三军仗仪,要在城郊军营接见李瑗,自己便让侍卫陪驾,乘马出了洛阳府,到城外军营去。

    这刘玉伦出了洛阳府,便直望“望春楼”来,那时李瑗等人正在“望春楼”干坐着,那刘玉伦一到,未进门便先传报说郁射可汗传见大唐幽州大都督李瑗,那李瑗一听,自是喜上眉稍,见进来的刘玉伦却是个汉人,先感诧异,后通报上名来,才知这刘玉伦是郁射参军,忽便想起武德二年京试时暗查的诽谤太子案,要缉拿的正是这刘玉伦,想不到他投了突厥,竟当了参军。

    “李都督不在幽州好好当官,跑这里来要见郁射可汗,难道不怕涉私通敌国谋反之嫌?”刘玉伦故作阴阳怪气的说道。

    李瑗冷笑道:“刘参军不也是大唐人吗?何故当了突厥的参军?要说通敌,刘先生却先我一步了。”

    刘玉伦笑道:“彼此彼此,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李世民容不下你,与郁射可汗合作也会干出一番大事情。”

    李瑗不屑道:“此等军国大事岂容刘先生唠叨!”刘玉伦暗忖道:“这李瑗气量狭隘,恐非干大事之人。”刘玉伦遂笑道:“我等小人只奉命引见李都督,请李都督这便往成郊军营见郁射可汗去。”

    李瑗听着,只身便与刘玉伦前往成郊军营去,其手下一干人于望春楼等候音信。

    且说郁射可汗当晚在城郊军营会见了李瑗,密谈至深夜,方携李瑗回至洛阳府中同室安寝。

    第二天设宴与李瑗畅饮,宴罢,携李瑗巡视洛阳城外的突厥兵营。这郁射的五十万兵马,有二十万屯于黄河南岸和邙山一带,以保退路,三十万屯于洛阳城郊。

    这洛阳城外和伊河岸边,兵营林立,旌旗腊腊。李瑗乘着突厥士兵为他备的一匹白马,与郁射并羁而行,身后跟着一遛乘马持械的突厥将士。

    这李瑗和郁射从洛阳城东门出城,往南绕着城墙外的泥道走,看见突厥的营盘如蜘蛛结网般连环交错的环绕在洛阳城外,李瑗心想:这郁射实力雄厚,与他合击李靖必能一举成功,到时候再与李世民争这天下,只有打败李世民,他才能安稳。

    但是,他却又转想,一旦举事,即是谋反,属下之人必须同心同德,若有异志之人从中作梗,自成内乱,便难成其事。李瑗这么想着,脑子里瞬息闪过属下的一张张脸,他忖度着这些人,那一个有可能背叛他,他想到了王君廓,此人是他初任幽州都督时李渊派给他的,算是他的副手,原是盗匪首领,受朝廷招安后任左卫大将军之职,在幽州就数他手握重兵权,倘若他能同心同德,便没有人能再起乱子。

    然而,这王君廓毕竟是皇上派给他的,虽然共事几年,凡事都很配合他,但是人心隔肚皮,如此生死攸关之事,他能与自己同一条心吗?李瑗这么想着,心里便有了疙瘩,再三思虑,觉得必先除了王君廓方能举事。

    那时侯,郁射可汗看着李瑗双眉紧锁,以为他看了自己的军营有什么不满意的,那双鹰枭一样的眼睛朝李瑗扫了过来,说道:“李都督有什么看法吗?”

    李瑗回过神来笑了笑道:“可汗的军队足可与李世民匹敌,我是想我幽州的军队不过十来万人马,我必须广充兵员,尽快训练出一支足有二十万人马的部队,这样一来,咱们东西夹击李靖,便会唾手可得。”

    郁射笑道:“大唐内政初定,李世民还没从玄武门之乱中缓过气来,这是个最好时机,李都督必须加紧时间,最好在年底前招足二十万人马,一边招兵一边训练,要抢在李世民没缓过神来之前合击李靖,这样咱们才有十足得胜算。”李瑗道:“请可汗放心,幽州地处边远,李世民鞭长莫及,这些年又没有战事,我的库银、粮草、军需足可装备二十万人马,这些年来幽州物阜民丰,百姓也好调教。”

    郁射听着高兴笑道:“这便好,大唐江山不一定就是他李世民的,你我联手,先消灭李靖部,然后逐鹿中原,打败李世民,这江山就是我们的。”

    李瑗和郁射一边说着话,不觉便来到了伊河边。这伊河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江面虽不是很宽阔,但水深,能走得大船。那时侯朝这伊河望去,幽绿的河面上,旌旗腊腊,水中战船和游艇上传来的操练之声震天动地。

    沿着两岸还停靠着数百条船只,这些船只大多都是郁射进入河南后,从河南境内各处水域掳掠来的,经过改装便都成了既可载运又可作战的船只,那些船只中,有一两层楼高的可载百人的大战舰,也有将几只小船用铁链和掾木锁链在一起,改造成踏浪如平地般的战船。

    李瑗看着这些,为之振奋不已,心想着郁射进入河南刚几个月,便调练了这么一支庞大的水军,大唐立国这么久,还没有这样庞大的水军,郁射真是了不起!

    这不禁使他油然而生对郁射的敬畏,心想随他反戈大唐算是走对路了。李瑗和郁射下马走到岸边,一路沿江步行,所到之处,那些正在船上和水中操练的突厥官兵便停止操练,望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可汗和李瑗振臂高呼:“可汗万岁!打败大唐!”山呼之声震耳欲聋。

    这一天郁射陪着李瑗又是阅军,又是宴饮,郁射把李瑗待如上宾。阅兵回来郁射又和李瑗饮宴,郁射甚至放下他的可汗架子,和李瑗猜拳划令,其亲密形如故人。郁射得知李瑗所好,当晚找来了李瑗未及用事的那两个女孩,陪着李瑗于驿馆安寝,这一晚,李瑗自是风流且不必说,却说那郁射把李瑗送了驿馆歇息后便留他的几位军师说话。那郁射道:

    “你们看这李瑗可是个人物?”

    “这李瑗是个废物,我看他文不足以辅军,武无缚鸡之能,一脸的公子哥儿气,千里迢迢来这洛阳和可汗商议如此机密的军国大事,却先于旅店狎妓,这等人物能成啥气候?”左军师布洛说道。这人长着一张长马脸,阴沉着脸色,目光却狼般幽狠,一看便知是个诈谋善算之人。

    “我倒以为这人可用,他若在幽州起事,便成大唐一患,李世民要剿灭他得费些时日,这对咱有好处,至少咱还能在这洛阳城呆上一年半载的。”右军师阿可朵说道。这是个剽悍的汉子,是郁射军中勇谋兼备的人物。

    “我于望春楼与他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玩笑话,其喜怒之形毕现,我看这人胸无城府,恐难成大事。况且欲东西夹击李靖,谈和容易,李靖虽然只有三十万人马,可我们的东面是秦琼,我们若往东出击,洛阳空虚,秦琼若乘机袭占洛阳,便断了我们的退路,况且李靖善谋勇战,在大唐军中是有名的常胜将军,我们夹击他也未必能得手。再说李瑗即使能凑足二十万人马,也不过乌合之众,不顶啥事,一旦夹击李靖不成,我们的退路也断了,到那时成了大唐的瓮中之鳖,局面就难以收拾了。”刘玉伦说道。

    郁射听了道:“如此看来这李瑗只可利用不可同谋,那么我们就让他鼓噪吧!既然如此,我们的方针不变,见好就收,各位将领继续加紧搜剐财物,河南境内能搜多少就搜多少,大唐一有异动,咱们便往北撤。目前咱还不是大唐的对手,等将来咱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和李世民一决雌雄也不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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