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宛兰下意识抬手去挡,砚台落在手肘处,疼得她眼泪一下子就迸了出来。“主子,您先消消气,请听奴婢说……”

    “你还敢说,你那张嘴除了骗人还会说出什么好话!”愉妃脸色铁青,抓着砚台迎头又劈了下来。宛兰吓得魂飞魂散,本能的闪开身子就往旁边逃。就听“啪”一声,那只砚台擦过她的肩砸在了门上,又落到地上裂成了两半。愉妃一脚踏出正好踩在了一块碎片上,脚底一滑,整个人踉踉跄跄的就往前冲去。宛兰怕她跌倒,忙又折身回来扶她,却被她扬手一个耳光打翻在了地上。

    “你还敢逃,啊?你还敢逃!”愉妃迎面便没头没脸的打上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我看你还敢算计我,我看你还敢以下犯上,今儿个我就打死你,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似觉得不解恨,她在屋内胡乱的转了一圈后,最后抓着一枝鸡毛掸子又冲了回来。

    宛兰蜷缩成一团,两只手臂死死的横挡在头上脸上,不敢躲避,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已发出半丝儿的声音。只是,这样的忍耐与沉默并没有让她少受一点罪,反而更激怒了愉妃。只听喀嚓一声,掸子折断了,愉妃往地上一扔,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宛兰身上拼了命的一顿乱扎。

    宛兰疼得浑身直打颤,终于忍不住哼出声来。“主子……主子奴婢知道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饶了奴婢吧……”

    话未说完,愉妃的脚已踢了过来,花盆底正中咽喉,宛兰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昏过去。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呀,是卜公公来了!”凤奴的声音又大又响。

    愉妃攥着簪子的手不由的一顿。只听一个尖细的嗓子笑问:“愉妃娘娘可在里头呀?”

    “在的在的!”凤奴越发地提高了嗓门儿说道:“不知公公找愉主子有何事?”

    “万岁爷这会子正在往这儿的路上,你快去请愉妃娘娘出去迎一下。”

    愉妃大吃一惊。她有些慌乱的扫了四周一眼。

    “还不快收拾收拾,若让皇上瞧见有任何不妥,仔细你的皮!”仓促间,她仍然狠狠的瞪了宛兰一眼。

    “是!”宛兰费力的把身子儿支起来,正收拾着,凤奴已掀了帘子奔进来。

    “主子,皇上来了,您……”

    凤奴一下子呆住了,瞪大眼睛凝惑的望着屋内的一片狼籍,看看宛兰,转眼触上了愉妃凌厉的目光,吓得她哆嗦了一下,忙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愉妃冷冷哼了哼,转过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理了理发鬓,然后将那

    枝子插了回去,嘴里似是警告般的缓缓说道:“今儿个的事倘若走漏了半点风声,我就只管找你们两个来问,你们可都听见了?”

    “是,奴婢听见了!”宛兰与凤奴忙跪下身答应着。

    “听见了最好!若没听见,到时可就别怪我不认主仆之情。”说着,愉妃从镜中斜倪着宛兰,哼了一声又道:“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难不成是想留下来丢我的脸么?”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先退下了!”宛兰急忙福了个身,匆匆退出了内堂。

    屋檐下,雨丝儿轻轻飘了进来。宛兰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心里头有种死里逃生的悲哀。不远处的廊柱后面有个小丫头正探着头往这儿张望,一见宛兰抬起头,便倏的又缩了回去。下意识地,宛兰加快了步子,一面低下头去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只是……唉!

    那件刚换上的袍子已脏得不成样了,药渍遍布,还有一长串的墨渍从肩头处斜斜染了下来,正想看伤势,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说笑声。

    那声音清朗而沉稳,她的心猛的一跳,慌忙整了整衣襟。耳边是那笑声……那笑声……那笑声……忍不住的,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身上的痛楚,愉妃的警告,还有……还有……她抽噎着摇了摇头,象要逃开什么似地拔腿就往下房的方向跑。

    回到屋子,她“砰”一声合上了门。把头仰靠在门上,无声的哭泣着。翻开衣袖,手臂上淤痕片片,伤口点点,有几处甚至有血珠儿冒出来。踉踉跄跄的走到镜台前,她看到了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头发凌乱,嘴角边还挂着一缕血迹。抽出帕子,她有些茫然的擦拭着。从小到大,虽不算娇生惯养,却也是半点苦也未曾受得。到底是哪做错了?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解开衣服,再对着镜子一看,只见原本就淤青累累后背此时赫然又添了许多道鲜红狰狞的伤痕。虽然早已料到,但她还是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气。

    真的,直到现在,她仍是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那一幕。那个她侍候了三年的主子!那个温柔的、可亲可爱的愉妃娘娘啊!“你是个什么东西?”,“吃里扒外的贱骨头”,“不要脸的东西”……她痛苦的闭上眼,那些话字字都象根针似的直扎进她的心底去。

    “宛兰,快开门,是我!”门外有人在轻轻的叩着门。

    宛兰忙擦干眼泪,走过去打开门。

    凤奴一头就钻了进来,“真是阿弥陀佛!亏得皇上来得及时,若不然也不知你又要挨多少的罪!你快来!”她推着宛兰往床边走。“我偷偷问茶房的公公拿了些烫伤药,也不知管不管用。不过好歹都是药,总比没有的强。快给我瞧瞧,伤到哪儿了?”

    “哪就那么金贵了,要你这样大惊小怪的!”宛兰强笑道。

    “我可不懂什么金贵不金贵,我只知道你那身子儿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叫得跟鬼哭狼嚎似的,我才不信你不疼呢。快转过身去!”

    “不用!”

    “你快坐下吧!我这会子可是偷溜出来的,难道你想让我也挨主子的骂呀?”按下宛兰,凤奴掀开了她的衣服。当见到她的伤痕时,凤奴顿时呆了。

    “我的天,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下手这样重?”凤奴颤颤的问,与宛兰一样,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宛兰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凤奴惊呼,“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才差点就要被打死了!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若不然依主子的性子怎么会气成那样呢?”

    宛兰苦笑,心里却也是一片茫然。想想这些日子的行为,一直是小心了又小心,到底是哪儿惹她不高兴了呢?突然,她的心狂跳了起来,她想起了刚才愉妃狂怒中说过的话:“想当主子是么?哼,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野心。告诉你,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最好想都没想。”

    哦,天!宛兰转过头看着凤奴,额头涔涔渗出汗来了!

    “怎么啦?”凤奴发现了她的异样。

    “是……是我们……我们刚才在大厅里说的那些玩笑话!”

    “可……可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呀!”凤奴讷讷的说:

    “可是主子听着就是那个意思啊!”宛兰懊恼的低呼了起来。

    凤奴一怔,脸立刻就变了颜色,想象着愉妃听到那些话时的所想、所惊、所恨,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颤。“那……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宛兰又气又急,冲口就喊:“我就要被你害死了!”

    “我……我……”凤奴哽声道:“都怪我!我干嘛要说那些呀!也不知主子会不会真的对你……”说着,她忽然伸手往脸上狠狠扇去。“都是这张嘴,都怪它,都怪它……”

    宛兰忙捉住凤奴的手,却忍不住流下泪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句玩笑话,主子若是信任我,又怎么会因一句话而对自已下这样的狠心呢?可见她是一直不信自已的,一直在防备自已的。可是都这么久了,她怎么能一点都不明白自已对她的那片忠心呢?”长长的叹了叹,她的心内涌起了一种难言的情绪,不仅因为这一顿打,更重要的她忽然对过去自已所做的一切感到茫然。

    眼前的凤奴仍在自责着,仍在痛恨她那张“惹祸的嘴”,宛兰忍着泪摇了摇头,强笑道:“你瞧你,我才那是气话,你怎么也当真了呢?你想,我们侍候了主子那么久,她怎么会不知道我的为人,想是一时气极了随手打几下,没什么大不了的。好了好了,我这还疼着呢快给我上药吧!”

    凤奴忙一擦眼泪,倒出药粉往伤处敷,嘴里到底还是忍不住地嘟囔道:“可是怎么说也是主仆一场,主子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说着,她似想到了什么,凑到宛兰面前压低嗓子道:“不然明儿个我同主子解释解释吧!”

    “不要!”想也不想的,宛兰冲口而出。

    “为什么呢?既然你与五王爷彼此有心,早晚也是要跟了他的,干嘛不早些说出来?我敢保证,主子若是知道真相,一定不会再误会你了。”

    彼此有心?宛兰怔了怔,心内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烦躁。

    “不知为什么,静下心来想想,我忽然有些同情我们主子了。”敷好药,凤奴帮宛兰放下衣服,继续道:“受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讨了皇上的欢心,却又有云妃娘娘挡着;待到好不容易怀了小阿哥,可是却偏偏又没了。如今虽说云妃娘娘失势了……噢对了!你知道吗?云妃娘娘生了,而且还是个小阿哥呢!听说呀,太后娘娘要皇上免了云妃娘娘的罪,皇上已经答应了!”

    宛兰猛的一惊。“什么?”

    凤奴已然忘了刚才的事,所有心思全盘都转了过来。“难怪今儿个主子从太后娘娘那儿出来,脸色苍白得跟个鬼似的!我当时就奇怪,主子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挨太后娘娘的骂呢?唉,真是没天理了!愉主子被她害得那样惨,竟然还能脱罪,皇上真是太对不起我们主子了!”她不满的唠叨着。

    宛兰听着不禁有些神思恍惚。云妃无罪了,而愉主子却正当圣宠;云妃生了个小阿哥,而愉主子却没了小阿哥……她的脑子里不停的闪着一些混乱的念头,不安悄然爬上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匆促的脚步声,很快便到了门口。“凤奴姐姐,宛兰姐姐!”

    “怎么了?”凤奴问。

    “主子又哭又闹的,你们快去看看吧!”一个小丫头在外头气喘吁吁的道。

    屋内两人不由的对视一眼,以愉妃的个性何至于如此?“发生什么事了?”凤奴又问。

    “不知道,好象……好象是与皇上吵架了!”

    “啊!”宛兰与凤奴惊跳了起来。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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