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君生大剌剌的打着扇子进了房。

    孟白云用眼神表示了自己对他深深的不欢迎,他倒不以为意,看到有吃的,还很不客气的坐下。

    “有多余碗筷吗?”

    孟白云这会儿满心都是伤感着龙傲寒的病,没心情搭理他,只淡淡回了一句:“没有。”

    翁君生倒是也不避嫌,伸手拿过了龙傲寒的筷:“傲寒兄这是吃完了吧,筷子借我填补两口,这来回折腾的,我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孟白云起了些许的好奇。

    龙傲寒先开了口:“发生了什么?”

    翁君生塞了一口菜,还算是有修养的,细嚼慢咽吞下去了,才开口:“皇上知道我府上有各种珍贵药材,所以让我有多少送多少来,我一回去,就收拾了一马车,给运了过来。”

    “弄到这么晚?”

    翁君生撩起了袖子,上面一道血口子,缠着纱布,包裹的十分拙劣,纱布上斑斑驳驳都是血迹。

    龙傲寒一怔:“怎么了?”

    “本来来去加上收拾出那批药材,早两个时辰我也该到了,哪里知道半路遇到了一群毛贼,缠斗一番,负了点伤,不过好赖药材是都送上山了,那位,到底是谁?皇上好像也挺紧张的。”

    “南楚三王爷。”

    龙傲寒没瞒着翁君生,翁君生微微意外之于,看向孟白云:“我知你同他有几分交情,难怪比马的时候你那样纠结紧张,我方才过去的时候,皇上没让进门,不过我问了守门太监一声,好像是无恙了。”

    “你从那过来?”

    事关炎泓懿,孟白云自然上心。

    翁君生又塞了一筷子菜,慢条斯理吃的孟白云真想拿个筷子给他捅进去。

    吃完,他也放下了筷子:“冷了,不好吃了,我一会儿让厨房下碗面算了,我是从那边过来,怎么了?”

    “太监拦着没让进,那屋里都有谁?”

    “我问了太监,就皇上一人。”

    “就皇上一人?”孟白云有些担心。

    龙傲寒似乎看出来了,握住了她的手:“别担心。”

    翁君生也安慰:“皇上今日大约是有意要羞辱三王爷,不过后来看来也是全力要保住他的性命,依我看来,也不会有事,毕竟三王爷的性命,关系到两国的邦交,若是真的把人弄死了,恐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皇上心里知晓,如今的我们,休养生息,是经不住这一战的。”

    翁君生自然是不知其中内情,不过安慰的也在理。

    孟白云放松了一些,但是还是想亲眼去确认一下才能彻底的放心。

    “我去看看吧。”

    龙傲寒起身:“我陪你去。”

    翁君生自然也不好一个人坐在人家房里:“一道吧,不过未必进得去,皇上也是怪,怎就自己亲自守着三王爷,总不是把人弄成这样,要表一下诚意吧。”

    孟白云脸色微微有些阴沉,但是不是对翁君生。

    “他真有这心,等人好了,就撒手放人。”

    翁君生看了看龙傲寒,眼神意味深长,靠近龙傲寒身边,压低声音:“白云对这三王爷,可还真是与众不同,难得兄弟你居然不吃醋,个中有什么故事渊源,是不是该给兄弟我说说?”

    龙傲寒只是笑笑:“此事,回头得空,我说给你听,走吧,先陪她去走一趟,不然怕是她这晚上也睡不好的。”

    “行。”

    一行三人,到了炎泓懿房门外,果然小太监上来阻拦。

    “将军,夫人,右相,皇上吩咐了,今日夜深,谁来都不见,几位若是来探病,明日请早。”

    孟白云压根不吃这一套。

    一把推开了小太监:“起开。”

    小太监被推的一个踉跄,站稳后却还是敬忠职守的一步挡在了门上。

    孟白云一个眼刀杀过去:“我让你起开。”

    龙傲寒也上了手,要去拨开小太监,眼瞅着顶不住了,门内传来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小太监如获大赦,忙让到一边,毕恭毕敬:“将军,夫人,右相,请。”

    孟白云推开门,屋内一股浓重的药味。

    往里走,隔着一扇屏风,床上躺着昏睡的炎泓懿。

    炎泓懿额上覆着湿濡的帕子。

    床边一个水盆,钟宁正挽着袖子在拧另一条帕子。

    翁君生难免有些意外。

    他猜皇上是玩过火了,陪夜有心赎罪,好给两国邦交留条后路。

    可如今所见,皇上心气虽然不是极高,但好赖也是九五之尊,这赎罪的行为,未免做的太过满了吧。

    他甚至有一瞬的错觉,皇上更像是在照顾一个十分在乎和疼爱的人。

    如果不是床上躺着的是个男人,翁君生都要以为是皇上的哪个爱妃了。

    看到人进来,钟宁也没要停下摆摆他皇帝架子的意思,而是很自然的自顾自继续拧帕子。

    “坐吧。”

    孟白云可不是来坐的,走到床边,钟宁正好给炎泓懿换了帕子,站起身,端着脸盆走到窗口倒了水,又从小水桶里舀了干净的水。

    动作略微有些笨拙,显然是没伺候习惯人,不过也看得出是尽着小心和周到的。

    换好水,把之前换下来的帕子泡进去,他目光带着几分疼惜和后悔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后才挪到龙傲寒脸上。

    龙傲寒的身体,他是知情的。

    方才若不是他打晕了他,只怕他内息大乱,又免不了走火入魔。

    他头发已经半百了,一切都是他的过,若不是他折腾出今日这一出,又何至于连累了傲寒病势加重。

    “傲寒,朕有话要和你说,白云,这里就拜托你照看了。”

    孟白云隐隐觉得,钟宁是要和龙傲寒说龙傲寒病症的事情。

    两人出去,留了翁君生和孟白云在屋内。

    孟白云给炎泓懿把了脉,翁君生在边上道:“蝶谷仙和鬼谷一起看过,应该无大碍了。”

    孟白云眉头却越皱越紧。

    搞的翁君生有些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

    只是,伤势太重,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她着是心疼的。

    也因为有蝶谷前辈和鬼谷在,炎泓懿这条命才能保住吧。

    把炎泓懿的手放了回去,替他掩好被子。

    翁君生过去窗口,看着半开的窗户,回头问孟白云:“药味太浓,麝香气很重,我把窗打开一些,你怀着身孕,久闻麝香,对胎儿不好。”

    孟白云点点头。

    麝香活血化瘀,炎泓懿之前受了极重的内伤,体内瘀血不散,会下这道药也是正常的。

    打开了窗户,翁君生心里实在是按耐不住。

    “他怎么会落到皇上手里?难道文鸳公主和惠歌公主能够平安回南楚,都是因为他?”

    “恩。”

    “我其实猜到了些许,只是不曾听到任何动静,所以不敢确定。文鸳公主和惠歌公主被秘密护送回国,这件事在朝堂上也算是议论纷纷,只是皇上只字未提,大家也不好多说。有人觉得可能是南楚对皇上施压了,我心里就觉得未必,必定是皇上在别处得了什么好处,可也不见南楚赔礼割地,于是这好处,我便猜到了可能是以人换人,我进宫还留神了一下,皇上是把他藏在哪里了,怎么能瞒的大家这么紧,竟无一人知晓。”

    孟白云真是心疼炎泓懿。

    如今听翁君生说,就想到了炎泓懿带着手铐脚镣和个囚犯一样被打发去马厩铲马粪的那段日子。

    钟宁折磨人的手段,绝对是高明的。

    诛人先诛心,肆意的将炎泓懿的骄傲和自尊践踏在脚底。

    不知道如今,得知了一切真相的他,会否有所觉悟。

    见孟白云只是皱着眉出神的看着炎泓懿不答,翁君生也不好多问。

    以为孟白云不会作答了,没想到半晌后,孟白云忽然转过身:“御马监,前一阵子他都在御马监。”

    “那地方!”

    翁君生显然有些意外。

    “对,那里,铲马粪。”

    翁君生更是意外。

    似乎完全无法将王爷的身份和一个铲屎宫人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孟白云看向翁君生:“所以,真的别轻易得罪你们那个皇帝,折磨人的手段高明的很。”

    带着几分讽刺,翁君生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高明。

    不说打发去铲马粪,就说今日,皇上要不是有意要羞辱炎泓懿,也不至于逼的他故意把自己往顶板上摔。

    那一跤,谁都以为是慌乱了错拉了缰绳。

    翁君生可是一直都看的明白,那分明是故意的。

    “皇上今日之举,当真……不过没想到这三王爷着实刚烈,竟宁可一死,也不想继续被皇上折磨羞辱。”

    刚烈。

    哪里是刚烈。

    那根本是生无可恋,心死如灰啊。

    喜欢的人,不喜欢他。

    那也拉倒。

    没人规定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

    可是得不到回报也就算了,得到的都是些什么鬼。

    想到之前听到的钟宁用一堆人羞辱了炎泓懿,孟白云就牙痒痒,想掐断钟宁的脖子。

    就他屁股眼子金贵了,当初也是带着目的,自愿奉献的,事后虽然有所误会,可也不用做到这么绝。

    想到炎泓懿有可能是用什么方法才换来的日月岛的那些资料,孟白云心口就发闷,一阵阵的疼。

    翁君生看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孟白云摆摆手:“没什么。”

    “别是麝香气太重了,你闻了不舒服,你到窗口站站吧。”

    是有些重,孟白云多少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站起身,走到了窗口。

    这一夜,心里压了太多的事。

    最重的,无非是龙傲寒的病。

    天下之大,治他的药,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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