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白云好歹是控制住了自己濒临崩溃边缘的情绪了。

    翌日早晨起来,她就让芙蓉去巫府跑了一趟。

    巫寻下早朝就过来了,似乎知道孟白云要问什么,不等孟白云开口,先就苏儿这件事开了口。

    “今天早朝上,真是剑拔弩张,白云,苏儿怎么会这么傻,签字画押了呢?”

    “我就是想问问你,早朝上,有没有提到这个。”

    “怎么会没有,瑞王他们几个人,就像是只为了报复似的,义正言辞咬死苏儿签字画押这件事,皇上脸色也很难看,我觉得不像是因为瑞王他们几个人招的皇上不高兴,反倒是像是苏儿附逆这件事,触怒了他,你知道,秦王两度造反,太后又多年控制皇上,他对秦王等人,是恨之入骨,苏儿和谁有瓜葛不好,非要和秦王有瓜葛。”

    巫寻说完,重重叹了口气,又念了一句苏儿签字画押这件事。

    事情所有的症结所在,就是苏儿签字画押。

    她不打自招,让整件事变得极为棘手和复杂。

    说句不吉利的话,皇上恐怕不是看在龙府的面子上,哪里会管这事儿,早就交给大理寺,法办了苏儿,重责凌迟,轻则也至少得砍头示众。

    再说句丧气的话,就算是皇上有心要饶恕苏儿,那几个王爷岂会放过。

    如巫寻所说,他们在报复。

    怕是皇上越表现出维护苏儿的心,他们的报复就会披着正义的外衣,更为强硬和恶毒。

    早些时候,飞鸿进宫,那些王爷心有不甘,放出了一对污蔑诋毁的话,结果家里面或多或少的都出了点事,几个世子死的悲惨,嘴唇还给缝上了,他们到现在都恐怕以为是皇上下的狠手,但是碍于是他们传播谣言,诋毁天子理亏在先,所以也不敢出来嚷嚷。

    但是这次不同,苏儿认了罪,人证物证确凿,这件事公开透明,人尽皆知,皇上若是偏帮,他们大可以摇摆着“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的大旗,将皇上的私心打压到无从发挥。

    一旦皇上硬要保下苏儿,他们定会更来劲。

    他们甚至还眼巴巴的等着皇上处置他们,这次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屈,让天下人知道皇上的偏私和不作为。

    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孟白云生生给套的动弹不得。

    尤其是苏儿乱帮她下了一颗子,她更是看上去有些回天乏术了。

    巫寻虽然木讷,但是也只是在男女感情上,事实上,他的聪明才智,却是无人能敌的。

    孟白云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白云,瑞王他们咬着苏儿不放,皇上这次即便是不动怒,对此事也是无能为力,我看我们还是要想好营救对策,劫狱如何?”

    “劫狱,一个小小丫头,娘家只剩下老父老母还有一双小外甥,谁会为了救她,甘犯大险。劫狱,无非是掩耳盗铃,就算自以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却也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天下人都会知道,此事是龙府所为,我不能让龙家百年的声誉,至此毁于一旦。”

    “要不,弄个身段样貌差不多的死囚,替换了苏儿,然后花钱上下打点好,将她送走。”

    “行不通的。”

    巫寻不明白,这有什么行不通。

    皇上纵容真的生气了,也架不住孟白云,龙飞鸿,翁君生等人私下的恳求,一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应付住那些王爷们就行。

    但听得孟白云道:“此局,为他人所布设,任何旁门左道,都无解,有一双我们看不到的眼睛,在暗处笑看着我们呢。”

    巫寻大为吃惊:“谁?”

    孟白云摇头:“我不知道,我早产,龙傲寒出走,我的腿残废了,都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我难过一分,对方就开心一分,苏儿不过就是她用来让我难过的道具罢了。”

    巫寻听的发愣。

    半晌才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是总有一天会知道的,巫寻,你和千星要一切小心,她的蛛网,已经开始伸向我身边的人了,你去趟牧家村,告诉大家,最近一切都要小心。”

    “我知道你了,你只管放心吧。只是我不明白,这个人如果是借由苏儿想让你伤心难过,那何必如此费事?苏儿没有武功,心思又单纯,要对她下手并不难。”

    说完,巫寻又像是自己找到了答案:“哦,我明白了,她就是享受这个玩弄你,看你绝望无力,眼睁睁只能见着苏儿去送死过程。”

    “呵,我不会让她如意的。”

    巫寻道:“这件事,并不是完全没有圜转余地,皇上那吧,总是好说,交给飞鸿即可,你不用进宫。如今棘手的是那几个王爷,这次来不了硬的,人家就站在理字上,吃了亏再也不可能装哑巴,非但不可能装哑巴,肯定还非要把上次的仇算进来,搅弄个天翻地覆呢。”

    “我知道。”

    “最多后天,大理寺就会出判文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你让芙蓉送信过来。”

    送走了巫寻,孟白云捏着椅子,力道之重,甚至能听到椅木头积压咔嚓的声音。

    她被逼入了死角了。

    巫寻说的对,绝望无力,她如今就是这种感觉。

    还有两天,后天中午之前若是没有找到办法,苏儿就要被判刑了。

    附逆罪,至少死刑。

    死刑便死刑吧,不死刑,也难堵住众位王爷的嘴巴。

    只是,她需要时间。

    一封信,送进了宫。

    这封信是光明正大的送出龙府的,也是光明正大的送到议政殿的。

    皇上甚至是光明正大的当着众位大臣的面拆开的。

    孟白云的亲笔手书。

    皇上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头,随后眉头舒展开,露出几分疑惑和诧异。

    底下几个正缠着皇上说苏儿这件事的王爷,以为是龙府送信来为那丫头求亲了。

    一个个义正言辞,喧闹开了。

    “皇上,这种事,可是开不得先河啊。附逆重罪,不判处死刑,难以服众啊。”

    “是啊皇上,之前您平定秦王叛乱,夺回政权,朝堂之上您论功行赏,论罪处置,那三朝元来江源大人的儿子,因为和秦王过从甚密,您也是处了死刑,老大人一句求情的话也没有,您今日若是因为龙府的几句求情,就放过了那个丫头,恐怕会寒了江大人之辈大义灭情,忠良之辈的心啊。”

    闹的最凶的,属端王,比起他两个兄弟还带着一点皇上三思的态度,他直接就是皇上不可。

    “皇上,龙将军若是在,怕是不用您动手,自己就会亲手解决了那丫头。皇上,一个丫头而已,龙府如此护着,难道龙府的人,都金贵成这样了吗?臣说句难听的,难道龙府的人杀了人,也因为龙府这个靠山,就可以听之任之,既往不咎吗?”

    上次皇上收了龙飞鸿为义子,意见最大的就是他,也是他合计几个兄弟,放出那等不堪的谣言,诋毁中伤皇上,龙家的。

    他存着勃勃野心,但是因为母亲身份不够显赫,加上身后没有任何支柱,所以年满十六出宫后,也是和其余兄弟一样,步上了平凡人生。

    那个位置,他自以为得不到,也就死了这条心了。

    但是某一天,一个毫无钟家血缘的孩子忽然跳出来,以卑贱的血脉,要继承那座他觊觎了一辈子的宝座,他不甘心了。

    皇上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原因不自己生个儿子继承大统的,也绝对就这样把钟家的天下,拱手让给了龙家。

    他早年跟着太后多多少少给过钟宁一点难堪,钟宁记仇不愿意立他为皇太弟,那没关系,他孩子多优秀,长子几年都满了十五了,文韬武略,才华出众。

    钟宁即便不喜欢他大儿子,觉得不好控制,那么他小儿子,才四岁多,和龙飞鸿一个年纪,他也十分乐意过继给钟宁。

    可是,他偏偏哪个都不选。

    而是选了个外姓人。

    这份不甘,在心里发酵的快要冒出酸水了,他找人散散那些不好听的谣言怎么了,他说的也未必是假的,结果没想到钟宁心这么狠,他痛失长子。

    为了一个龙家的孩子,钟宁对亲侄子都下的了手。

    这次,即便是龙家一个丫鬟,他也一定要让钟宁亲手下令赐死。

    他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要让龙家凌驾到他的头上,让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把他尊贵的世子比下去?

    钟宁看着眼前这个面红耳赤的男人,气定神闲的靠在了椅子上:“你自己看看,她怎么和朕求情的。”

    瑞王看向小太监,小太监却木愣愣的站着。

    这小太监,长的人高马大的,怎么就这么不灵光。

    钟宁倒没有责怪的意思,把信往桌子上一丢:“上前来,大家都看看。”

    一群王爷围拢了上去。

    信被摊开,大家看了几行,就露出了和钟宁刚刚看信时候一样目瞪口呆的表情。

    钟宁极是欣赏这些人错愕的样子,就像是刚刚满嘴喷粪,这会儿被塞进去了一个干粪球,噎在嗓子里,整个脸都变了。

    精彩。

    也只有孟白云,能让他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了。

    只是,孟白云到底是什么意思?

    无论是什么意思,至少她给了他一条最好走的路,真处死了苏儿,他也不忍心,他怎么都不信那丫头真是什么逆贼,不过是人傻耳朵软,好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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